我与你终不算晚

　　“老爷，申时了，需要备车接小姐回来么？”温府大管家云顺把冷掉的茶水撤下换上新茶，
　　“不必了，着人去趟柳园把小姐的一应衣物送去，入宫前的这几天让她在柳园沉沉性子。”
　　“这，柳园如今无一女眷，小姐夜宿恐有不妥吧。”
　　“云镜有分寸，轻鸿在外面跑惯了性子一时收不住，跟在他身边约束几天是好事，这趟让刘安去。”
　　“是。”
　　于是，练了一天站姿坐姿的人不淡定了，温轻鸿看着云叔拿来的一大包衣物，
　　“云叔，我爹真的说让我住在柳园？”
　　“温府来的刘管家是这么说的，晚膳在公子的内院，小姐跟我来吧。”
　　说完已在前面引路，温轻鸿知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回环的余地了，便不再吭声，跟着云叔撑船离开。上了岸绕过一片竹林到了一个院落前，院前有一尊巨石，石上刻着善容二字，她收起心里对自家老爹的不满，脚步也不自觉地迈得小了。
　　云叔带轻鸿径直进入中间的屋子，柳云镜已经坐在桌前，不甚明亮的灯光衬得他侧脸更加柔和，温轻鸿咽咽口水，对比她整日里玩在一起的公子少爷，师父真真是温润如玉，君子无双，无怪乎自己一进柳园就变成另一个人。
　　柳园虽大人却很少，除了柳云镜和云叔就是负责扫洒的丫鬟仆从，偶尔会有柳家本家的亲眷来京时住上一住，入夜后总免不了几分寂寥。温轻鸿叭一口白饭又夹一颗青菜，抬眼看看食不言的自家师父，到底是没忍住，
　　“师父，我住哪儿？”
　　“明心小筑，膳后云叔会让人去收拾卧房。”
　　“哦。”
　　“饭菜不合胃口？”
　　“还好。”
　　“怎么吃得这么少。”
　　柳云镜用筷子指了指小徒弟最喜欢吃的红烧小排，
　　“可能是盐放多了，有点咸。”温轻鸿对着色香味俱全的小排骨眼也不眨地诽谤，
　　柳云镜回味着刚吃下的排骨，
　　“不愿意宿在这里？”
　　“不是，”温轻鸿夹起颗饭粒又放回碗里，
　　“师父，我把宫里的礼仪都学会就不用被赐婚了么？”
　　赐婚，柳云镜放下碗筷，瞬间胃口也没了，看着她一碗饭翻来搅去地不见少，心底也是一阵烦躁。他对轻鸿一向有耐心，但自从宫里来消息说要给她选亲，便莫名地排斥与她相处，尤其是两人独处。他起身离开向外走去，
　　“我用好了，出去走走。”
　　温轻鸿看着自家师父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继续翻来搅去，莫不是自己的问题太蠢把师父气饱了？
　　磨磨蹭蹭地用完膳还不见师父回来，她借了灯沿着来时的路想回到明心小筑，两个地方相隔并不远，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湖边。初春的水边开始有虫鸣声，适才有云叔带着她走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人站在黑漆漆的水边上，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了个冷战，想着要在湖中心的那个小楼里睡一晚上，顿时觉得恐怖无比。于是船蒿也不找了，又返回柳云镜的善容苑，云叔正候在门口，
　　“怎么才回来，公子在书房等你，快过去吧。”说着接过她的灯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她提了仍然不太习惯的裙摆，小步跑过去，书房的门关着，她敲敲门听到“进”的回答后才进去，又小心地虚掩上。
　　柳云镜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卷，待她在软榻另一边坐好后才开口，
　　“轻鸿可有喜欢的男子？”
　　温轻鸿端到嘴边的茶杯一时拿不稳，手忙脚乱地把茶盏放回去，支支吾吾地回答，
　　“有，有吧。”
　　说完自己也觉得不知羞，又端起茶盏小口地抿，完全是一副小女儿神态。
　　柳云镜第一次觉得她在自己面前坦诚的样子如此可恶，他掩下双眸，语气听不出一丝情绪，
　　“可是谢家的长公子？”
　　“唔，嗯？师父怎么知道？！”声音陡然升上去，又降下来，一张俏脸在不明亮的光线下也看得出红透了。
　　“想嫁给他？”
　　另一边的人已经羞得再不回答了，沉默，原本是夜里两人独处的暧昧氛围，而此时因为她的无心他便只能配合，
　　“赐婚的事情不要担心，我会帮你。”
　　意思便是能让轻鸿嫁给想嫁的人了。
　　“师父，”轻鸿斟酌着开口，“可以让皇上不要赐婚么？我，我还不想。”
　　“嫁给谢君扬也不想？”
　　“师父！”这是恼了，虽说温轻鸿从师仅四年，课上的也稀松，却已经把柳云镜当成最可依靠的人了，其中不能不包括每次惹祸后收拾残局的情谊。
　　“若是他想呢？若是他愿意娶你也不愿嫁么？”
　　柳云镜对自家徒弟原本并不是追根究底的个性，今儿个似是非要把这个尴尬的问题理理清楚了。
　　可怜了原本只是不想被赐婚的温家丫头，陪着师父一块儿纠结，当真把自家师父的问题仔仔细细地想了片刻，
　　“可能，就愿意了吧。”
　　活该连最后的一点期待也被否定了，柳云镜的小指绕着凉了的茶盏来回绕，心底沉沉地叹气，嫁便嫁吧，好过现在时时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地难受。谢家的那个这两天整日往宫里跑，想来也是在争取在开宴前订下婚事，他便将她教得好好的送进宫就行了。
　　“不早了，让云叔带你去休息吧。”说完又拿起一旁的书卷，状似认真地看下去。
　　“唔，师父的茶凉了，徒儿给您换上新的。”
　　“不必了，我也要歇下了。”
　　“额，这样我给师父把床铺好。”
　　说着就要往内室跑，柳云镜单手勾着她的衣领将她拉回来，瞧了她一会儿才问，
　　“一个人住害怕？我让梅清梅让陪你去可好。”梅清梅让是柳云镜来京城时从柳家本宅带过来的侍女，
　　温轻鸿摇摇头，“别麻烦两位姐姐了，不如让云叔在这院里收拾个房间？不如就那间吧，”她随手一指隔壁亮灯的房间，耍赖般地伸着懒腰往外走，
　　“哎呀练了一天好累啊，师父我先去休息了啊，师父也早些歇息啊！”
　　话说完也已经不见人影了，柳云镜看看空了的手心，嘴角有些些上扬，云叔从外面端着面盆进来，惊奇地指着温轻鸿消失的方向，“她，这丫头怎么进了公子的房间？”
　　柳云镜摆摆手：“随她去吧，让梅清过去照顾，今晚我睡这个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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