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札记

　　胥加入马家兄妹的队伍，或许是偶然，或许是蓄意，或许是天注定。

　　马雪音从家里出发时是秋季，中秋刚过没多久。然而回家时，却是踏雪而归。
　　马正东与胥成为了好朋友，自然而然，马正东想要让胥参观下他家，马雪音一向吵吵闹闹，这次却奇迹般地安静下来。
　　回到家中，马雪音便直奔父亲房内，马正东带着胥四处参观。
　　“爹！”马雪音推开门，看到正在看书的马玉麒。面色红润，中气十足。
　　她一愣，然后愤怒地指着他：“马正东说你旧病复发了！”
　　“哪有，我说的是‘差点’旧病复发。”马正东走了进来，马雪音朝他身后探了探：“胥呢？”
　　“茅厕。”马正东简单两字概括。
　　马雪音点头，然后对马玉麒说道：“现在我回来了。”
　　“我知道。”马玉麒放下书，笑了笑，他站起身来走到马雪音面前，“下次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经过我同意，知道么？”
　　“那不是一点自由都没有？”
　　马玉麒伸手抚了抚女儿的头发：“我是担心你。”
　　马雪音低头：“如果到时候真的面对将臣，你会不会让我去？——就算明知道我会死。”
　　马玉麒一愣，他浩瀚如海的深眸泛起不一样的波浪：
　　“你是怪你姑姑么？”
　　“我不是怪，我是想，我们人生之中除了诛杀将臣之外，就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吗？”马雪音看向马玉麒，“爹，除了守正辟邪，马家的人就不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马玉麒叹了一口气，他负手背对着马雪音：
　　“从你拿起桃木剑的第一日开始，你便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
　　马家的三人同时沉默着。
　　“正东。”胥忽然站在门口。
　　马玉麒转身，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胥。他看到马正东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这么聪明，我不过教你怎么走，你竟然自己走了过来。”
　　胥的眼神落在了马玉麒身上，两人幽深的目光对视良久。
　　马玉麒眯着眼睛，他的眼眸不敢置信。
　　“竟然是你。”马玉麒走上前去，他看清楚了胥的模样，“竟然是你！”
　　胥微微点头，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好久不见。上次见面我才十多岁。”
　　“但是你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马玉麒说道。
　　胥点了点头。
　　“你不是死了吗？”马玉麒问，然后他猛然皱眉，“莫非……”
　　胥说：“没错。是我爹。他发现他们的诡计。却已经无法挽救局面。唯一的方法——就是咬我。”
　　马雪音和马正东脸色骤变，马玉麒亦同样震惊：“他自己也身受其害，他怎么能让你！……”
　　“僵尸都是人变的。”胥忽然看向了马雪音，“他们一样有感情，有七情六欲，都想好好地生存下去。”
　　马雪音看着胥，困惑且不敢置信，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无法了解的情绪闪过她的眼眸。
　　马玉麒重重地叹息：“没想到事隔多年，竟然能见到老朋友。……你就这样生活了这么多年？”
　　胥沉重地点了点头。
　　“……你，究竟是谁？”马正东迟疑地问。
　　“有没有听过一首歌。”胥看向马正东，“是前郑国的一首民歌……这是我娘最喜欢的歌。”
　　胥说完，低下了头，良久，他醇厚的嗓音开始编织音符，缓缓地，伴随着一首诗歌：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游龙。
　　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唱完，马雪音和马正东都似乎已经知道了胥的真实身份，他们静静地看着胥吐出那个他们早已预料的身份：
　　“我叫扶苏，是秦始皇的长子。”

　　马雪音静静地坐在庭院的台阶上，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
　　“想什么？”马正东站在她的身后。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朋友都会是僵尸。不知道以前有没有人遇到这样的状况，遇到又是怎样解决的。”马雪音说道。
　　“不管是朋友，还是喜欢的人，要下手确实都很难。”马正东坐了下来。
　　马雪音看向他。
　　“我是你哥，你心里想些什么我还不知道吗？”马正东说，“本来以为找到了一个胥，等你完成了姑姑的使命之后，就让你好好成亲生子，做一个普通女人本来可以做的事情。”
　　马雪音看向哥哥，笑了一下：“不管如何，将臣一日未死，说什么都是徒然。”
　　说罢，她站起身来。
　　“你会收了他吗？”马正东忽然问。
　　马雪音起身的动作僵硬了一秒，然后她站直，低头看着哥哥：“外面很冷，早点进屋。”

　　走在长长的回廊里，马雪音看到了胥，此刻，或许叫他扶苏会更适合一些。
　　“没想到竟然还可以看到历史人物，真是意料之外。”马雪音先开口，她笑了一下。
　　扶苏说道：“你说如果当时的我便死了，那我投胎之后有没有机会在见到你？”
　　“我从来都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扶苏的嘴角微勾，却并不明媚。
　　“爹怎么说？”马雪音问。
　　扶苏说道：“他说，现在马家之中你的法力最高强，你来做主就好了。”
　　“明明是他下不了决定，却编了这个烂理由。”马雪音说道，然后她看向扶苏，“你想死吗？”
　　扶苏笑：“以前是很想的。现在忽然不是很想了。”
　　“这对于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马雪音说，“我想……读者都想知道我的决定。”
　　扶苏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的表情有些紧张。
　　马雪音盯着扶苏，一步步走近……
　　雪花在他们的身侧飞扬……
　　马雪音站到离扶苏很近的地方，她看清了他的眉眼，就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仍旧灿若星辰的双眸里，有她的倒影。
　　“我的决定是……”马雪音口中的字慢慢吐出，“吃完饭再说！我肚子很饿。”
　　说完，她绕过了扶苏，扶苏的视线顺着她愈来愈远的身影望去。
　　他道：“其实你应该杀死我。”
　　马雪音的身影停住，她回头，还是笑：“这么多年来，你杀过人没？”
　　扶苏顿了顿，他沉吟片刻：“如果我杀了人，你是不是会杀我？”
　　“先回答你的问题。”
　　“杀死我吧。”扶苏说道，“我是妖尸，杀死我是你的职责。”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我真的以为你下不了手。”
　　马雪音猛地抽出桃木剑：“我现在就杀给你看！”
　　扶苏点了点头，静静地站在那里。
　　马雪音的剑气飞扬，她冲了上去。
　　刷——
　　哧——
　　扶苏看着那把剑就停留在他的鼻尖，只差一点点。
　　然后他抬眸，看到马雪音不甘心的表情。
　　她愤愤地扔下剑：“走！以后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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