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古代的忠犬

　　待大家都安定下来，金坚开始简洁地发表他的调查报告。
　　「卑职从他们口中得知李问风毒杀帮主之说，于是趁他们冲到颜府要人，再探海鲤帮，带来了一些金银花叶，只是不觉有异常之处。后来卑职在颜府借了一匹官马赶回来报讯。」听着听着，我唯一的念头是：顺手牵马，还不是偷的？若要狗不知，除非己莫为。
　　「太好了，那么叫胡大妈煎茶，看看色泽和李问风所看到的是不是一样。」苏亦风欣然地点点头，含有赞赏的意味。
　　卢强拿过金坚从怀里摸出的小包包，突然望着金坚一眐：「坚兄你……你的口？」
　　「我的口怎了？」就在金坚说话之时，卢强迅速从包里拔过一片叶子，硬塞在他打开的口里，然后往其背脊一拍，居然是强行逼他吞下了。
　　「咳、咳咳……卢强你做什么！」金坚苦瓜似的脸，伸手抓高卢强的衣领。
　　「试毒。」是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答案。
　　「帮主虽死去已久，这些可能是他剩下的茶叶啊。」金坚勃然大怒。
　　「闹着玩罢，才这么一小片，有事的话用内力一逼就行啦。」
　　「好兄弟有难同当，你也给我吃一小片！」
　　「不用这样客气啊。」卢强张臂一推。
　　「要试，该找头狗试，怎么找上我！」汪汪我听后狗颜不悦，吠了两声。
　　两人争议不休，苏亦南只好继续李问风详谈帮里各个香主的势力。直至一盏茶时间过后，金坚突然脸色一变，无力地跌跪在干禾草上，不断吃力的干咳，平日注意仪容的他，一手捂住了咽喉，另一手伸进口里不断挖，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胃酸。
　　这时卢强才懂得紧张，他翻开小包，上面是鲜嫩的黄色花卉和草枝。 「这的确是金银花，可没有错，上面没有毒粉，该不是泡了毒水吧？」嗷呜，会不会放太久长霉了？
　　苏亦南伸头一看，皱起眉吟道：「相传神农尝百草，死于断肠草。又名野葛、钩吻、胡蔓草、水莽草，其根、茎、叶、嫩芽均有剧毒，尤以嫩芽为最毒。」卢强一边听，一边脸色发青。
　　「误服其根少许、嫩芽七枚、叶七片、茎叶汁三十滴、或断肠草浸膏一口，立死，即为水莽鬼。俗传此鬼不得轮回，必再有毒死者，始代之。以故楚中桃花江一带，此鬼尤多云……」苏亦南光在说明，转身负手而立，我却瞟到他的嘴角在笑。我终于明白干什么他不立即叫人煎茶，反而拉住李问风在一旁瞎扯，分明就是等看戏。
　　「大人你别吓我，这分明是金银花啊。」嘴里虽然这样说，卢强似乎觉得自己闯祸了，拿出腰间水袋往金坚火热灼痛的喉咙猛灌，后者吐得乱七八糟。李问风退至墙角，用手盖住小初蓝的口和鼻，以免沾到毒水。
　　「断肠草和金银花花期相近，皆在冬春之际，花色相同，两者常缠绕在一起，采撷金银花时容易误采断肠草，而沾到了断肠草的金银花亦会染上剧毒。 」
　　「大人，你怎会懂这个？」金坚用衣袖抹抹嘴边的污秽，双眼不复清明，雾蒙蒙的不知把视焦放在何处，而小富从外面的井里打了一大桶水，飞奔而至。
　　「我晓一点医理，虽不精通。」他不忘那愈描愈黑的补充：「我爹当年就是医死了人才会抛妻弃子逃走的。」要是没说后面那句，我认为在座各位的脸色会好一点。
　　卢强慌忙从小富手中接过木桶，继续死灌着金坚，都不管他咽不咽得下。眼见这一代江湖大盗快要淹死在水桶里，鼻和口都流出接收不来的水，他还是不敢停下灌水的手。
　　「金捕快不顾性命、卢捕快狠下心肠成全，两人为了查案而牺牲，本官真是……真是那个感动啊！」苏亦南一脸温情的说道：「可是所谓身体发肤，受诸父母，这样丢了性命，是为不孝矣。想当年本官劝化你们痛改前非、弃江湖、投官府，给你们大好机会，重新做人，可你们行事还是和身在江湖之时一模一样，老是置生命安危于不顾。」
　　苏亦南加重几分语气，义正辞严地续说：「悲也、苦也，看来当时的教晦，你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不过不要紧，当时的情景本官仍然沥沥在目、言犹在耳，现在来给你俩重温旧事吧……」
　　「大人，卑职知错了！」两人惨叫，跪倒在地。糟透了，我可不想听苏大人的碎碎念，那时在海边见识过一次就够了。谁来救我们啊？
　　李问风倒是知情识趣，毕竟他亦曾受魔音之苦。他朗声插口问道：「苏大人，难道帮主之死只是一个偶然的意外吗？」
　　「看来就是了。卢强立即去信海鲤帮，午后升堂，本官自当还李问风一个公道！」
　　「卑职遵命！」卢强如获大赦，转眼间就不见人影。
　　「谢苏大人！」李问风抱着初蓝，终于了断这件最大的心事。

　　＊ ＊　＊

　　卢强骑着快马，一路上领着张怀松、数位香主和数百帮众来到城南的苏府旁听案件。原本帮众听后还是不愿接受现实，认为苏亦南大人这位廉洁好官，两袖清风太久，终于抵受不住诱惑，搞不好是收了李问风的贿赂，才会胡说八道骗鬼。
　　笑容可掬的苏亦南表面上没有生气，却命小富抬出试毒后一副半死的金坚出来，然后暗地里叫卢强用同样的流氓方式强逼几位香主试毒。人啦，当然都是怕死的占多，眼见「大刑」在前，再望望那个活生生的最佳例子，大伙儿铁着脸，实在不能不心服口服地屈服了。我实在很想知道，到底所有步骤都是苏局长的英明计划，还是恰巧而已？
　　后面站到老远的帮众自是不知道公堂之上，有位手法有如魔鬼、内心有如天使（作者本人抱持保留的态度）的苏局长在前。听到香主们痛心疾首地认错，只差没自尽明志，众人纷纷向李问风下跪，恳求他原谅，还推举他来当帮主领导群雄。
　　李问风推辞，提声道：「帮主蒙难，帮里不可一日无主，我李问风代摄帮务，待初蓝长大成人之日，再请她继承帮主之位，大家可有异议？ 」双方最后妥协，由李问风担当代帮主。
　　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大家都是时候分别了。
　　我狗目含泪，而李问风抱着小初蓝往我的下巴磨噌磨啊，接着一只粗糙的大手往我的狗头乱扫：「我知道狼兄不舍得我们，不过狼是群居的，我想你在山上定有个家等着你回去。李问风诚心感谢你的恩惠，要是你认得来海鲤帮的路，随时可以来找初蓝玩。」
　　你、你打完斋不要和尚，你过桥抽板，你利用完我便一脚踢开我，你良心被狗啃掉了，你忘恩负义，你、你……
　　李问风抱拳说道：「如苏大人以后有用得着李问风的地方，请拿此令牌到海鲤帮，在下愿意全力帮忙，万死不辞。」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难不成是在等着我同时离去？
　　望望前面的李问风，再望望我身后的苏亦南局长，心里干着急，我如今却是何去何从？
　　洪青柔搞不好是迷路了，这么久都找不着我；悲观一点，她也许生活太忙，没怎样花时间在电视剧集之上，所以尚未知道我身上不在何处的乡下地方。
　　我可不能乱跑，必须继续在这里等候着她，否则我们可能会错过对方。怎么办？我低头呜咽着，想得狗毛都枯萎了好几十条，还是想不出任何好方法。
　　苏亦南走向大门送别李问天和小初蓝后，转身蹲下，用手指抹去我的眼泪。 「狼兄，怎么了，不舍得离开嘛？」他像是哄小孩的哄着我，充满爱心，语气很温柔。
　　「狼兄你身手不凡，聪颖过人，如不嫌弃，大可留在衙门，定能一展所长。」听罢，我兴奋得竖起一双狗耳，伸出舌头，还把右狗爪放到他宽大的手掌上。
　　他笑了笑，放开我的狗爪，一步一步走向公堂的案桌，轻轻说道：「狼兄你欠缺一个好名字。我来想想……」他环视公堂四周，踱来踱去，摇头摆脑的，犹似陷入沉思。
　　他突然灵光一闪，喜悦地叫道：「就赐名为───威武将军！」他转身负手而立，眼晴遥望窗外。 「真是好名字、好名字……」他渐渐由闷笑变成阵阵大笑，我想一定是因为我的加入而很高兴。
　　我赶紧站起来，摆着尾巴，感动流涕，这种帅气的高级管理层职衔我实在太喜欢耶。这样的话，即使主人忘了看电视，至少会在头条新闻上得知我升职加粮（狗粮）的所在地了。
　　主人，希望你也会喜欢苏亦南大人，虽然他有点坏心眼、小气记仇、说话噜嗦又不耐打，但他真的是个又正义又有爱心的好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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