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黎明

　　第三幕-齿轮有没有错位？

　　“钥匙？”

　　斑白头发的老人坐在安乐椅上，手中抱着一杯热可可。“我不太清楚是什么东西，但是——有客人啊，而且是不错的小伙子。”

　　奥蕾莉亚心里一惊。她觉得肯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会从奶奶口中说出。

　　“钥匙……啊，我是说，您脖子上挂着的那个。”袅柯把牛奶放在了桌上，“那个十字架！漂亮的十字架。”

　　“奥蕾莉亚，帮这个小伙子倒杯热可可，天气可冷了。”奶奶呼一口气，抚摸着自己颈上的链子。

　　奥蕾莉亚正在想怎么推辞这个请求——袅柯是个吸血鬼，不能喝热可可，他消化不了。然而袅柯已经说话了：“美丽的夫人，说真的，我对于你们家，只对您脖子上的这个项链感兴趣。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给您许多您无法想象的珍宝来换取，您这样美丽的夫人，会很适合伊丽莎白女王的梳妆镜？”

　　奶奶闭上眼睛，像是在休息，也像是在思考。奥蕾莉亚望了袅柯一眼，耸耸肩。

　　“如果你娶了我的女儿，我就把十字架给你。”奶奶思考完毕，说出这样一句话。

　　奥蕾莉亚觉得自己有一种要一口血喷出来的感觉。她并不太喜欢血族特别是血族的男性，不只是因为他们对狼人来说太过刺鼻的血腥味。她一直觉得血族是轻浮的种族，玩弄人类的情感于鼓掌之间，只为了得到食物。

　　“什么？你女儿？”袅柯瞪大了那双和死人一样无神的眼睛看着奥蕾莉亚，“这位……奥蕾莉亚小姐？”

　　奥蕾莉亚对于袅柯终于记住了自己的名字而感到惊讶。

　　“是的。她很漂亮，对吧？”奶奶的嘴角带着令人感到温暖的慈祥的笑容。

　　“哦！夫人，您真是……”袅柯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奥蕾莉亚捂住了他的嘴。她知道袅柯想说什么——“您真是天真”，然后将自己是个非人类的事实捅出去。这样下去，自己的奶奶到死前都会为自己养了一只狼而无法安宁。

　　“她不知道我不是人类！”奥蕾莉亚小声地在袅柯耳边说。

　　“啊？”袅柯愣了一下，然后顿时反应过来。“啊！夫人，您真是太仁慈了。漂亮的奥蕾莉亚小姐，你愿意当我的新娘么？”

　　……深深的无力感。奥蕾莉亚越发越讨厌血族的人了，为了所谓听起来很厉害的钥匙什么都干得出来吗？

　　“奶奶，我觉得我不能和他结婚。我认识他，只不过两个小时左右。”于是她义正言辞地解释道。

　　“但是，”那位年老的夫人发话了，“这个十字架，是我的父亲给我的、非常贵重的礼物。他说这里面有着所有的秘密，但却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他还说，如果要传后的话，只能传给亲人。”

　　“但是我只是您捡来的女儿，捡来的女儿的女婿，又怎么算的上亲人？”奥蕾莉亚很无奈地解释道，倒是旁边疯子一样的袅柯居然安静下来了——这让他更像一个死人。

　　“哦……我的父亲，那个伟大的金发骑士。”奶奶轻轻吁一口气，“我也是，他从孤儿院里收养的孤儿啊。”

　　奥蕾莉亚语塞。

　　“哦，漂亮的夫人，我愿意给您的女儿幸福——FOREVER。”袅柯深深地鞠了一躬。

　　血族一向懂得花言巧语——在奥蕾莉亚严重，他们以此为生。因此她并没把袅柯的这句话语放在心上，但不过既然奶奶实在是想让自己嫁人……那么在这里满足了奶奶的愿望也好。因为奥蕾莉亚明白，自己是绝不可能嫁给一个人类的，或许这一场并非以爱情为目的婚姻能够满足奶奶对自己的期望吧。

　　“……”慕牧的笑容相当意外地在回到学校之后不久不见了。按照那群身边泛着紫色腐烂气息的女性们的说法，就是“他的妻子墨瞑没来上学”。

　　没错，墨瞑没有回来上学。慕牧旁边的座位空空如也，而事实上他的父母也没有打电话为他请假。并且肖亚航明白，墨瞑没有回来上学，确实是慕牧那自信笑容消失的原因。

　　因为慕牧跟他说了。“我怀疑有人将他劫走了。”

　　“谁？哪个恐怖分子吗？”

　　中午放学的时候教室里乱七八糟的，这时慕牧脸色相当的糟糕。肖亚航中午是要回家的，却被在这里午休的慕牧叫住了。

　　“不。我也不清楚，如果真的要查明的话我得去他家看看。”慕牧黑着脸。“但是我中午不能离开学校，这该死的育才制度。”

　　“你不是可以停止时间吗？”肖亚航说这句话的时候略带了一些讽刺的意味。“就像你对我说的那样，你把昨天在王府井那条街上做的事儿再做一次就好了。”

　　“不是在我家附近五百米的话，我做不到。”慕牧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妈的。我的力量被一个家伙给封印住了，虽然对于当时的情况我必须感谢他，但是现在……太要命了。”

　　肖亚航头一次听慕牧爆粗，不免有些震惊。

　　“详细的事情我到时再跟你说，现在时间有点紧。”慕牧的声音也低沉了一些，“你，帮我去墨瞑家，在他房间里面呆上五分钟。”

　　“什么？”肖亚航愣了愣然后马上反驳。“这……这个，我想不太好吧，贸然闯进同学家。并且，我现在还是不相信你说的，凭什么要帮你干这个听起来没啥道德的事儿？”

　　“那好，现在不是请求了。”慕牧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教室里暂时没有人。

　　那双碧蓝色的瞳孔突然猛地收缩，如同见了光的猫儿的眼睛一般。那一瞬间肖亚航感觉自己好像被掐住了脖子，呼吸也急促起来。这种感觉就如同突然被叫到级长办公室里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不，级长还不够格。

　　怎么说呢。肖亚航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比自己矮上一个脑袋的家伙，并不是一个学生。那种能够挤爆心脏的压迫感，就好像是肖亚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或者是犯了错误的罪人；而这个罪人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法官或者监狱长，而是……

　　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硬是要套的话，那么肖亚航只能这样描述——自己面前的慕牧，就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

　　“我命令你，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有着漂亮弧度的唇一张一合，碧蓝色的瞳孔眯起了一些。肖亚航觉得自己的喉咙又被卡紧了一些，巨大的敬畏感让他下意识地点头。

　　已经不是请求了，这已经是命令了。

　　看到肖亚航点头，慕牧才恢复了原来那种没啥棱角的气质。平易近人，甚至让肖亚航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是不是错觉。

　　但是心还在急速跳动，还没能平静下来。那一刻的慕牧真的很耀眼，如果让他用这种气质站在千万人群之间，那么人群会自动分开夹道欢迎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性格？就像他原来的发色一样，是金色的、高贵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在这所小小的育才干什么？他完全可以去当明星啊！肖亚航内心极度混乱，平静下来之后发现慕牧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写作业，好像刚才的一切真的没有发生一样。

　　——既然没有发生，那么那个该死的被逼迫的点头也可以不算？拥有每个青少年都有的反叛心理的肖亚航刚这么一想，一种巨大的畏惧感就袭上了他的脑髓，让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说真的他不太敢再在慕牧身边呆着了——至少短时间内是不敢了，于是带上该带的东西就急急忙忙逃离了课室。

　　一个金色长发的男孩从圣地海舰-鹦鹉螺号的厕所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并非晕船，他只是有轻微的海洋恐惧症——因此他只是对着自那个马桶干呕了好久什么都没吐出来。然后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不看舷窗，踏着漂亮的猫步走向船长室。

　　他非常有礼节地敲了敲门。“温船长或者是格梅尔蒂副船长在吗？”

　　“格梅尔蒂在，请进。”船长室里面传出了平静的中性的声音。于是那个金发男孩儿就打开门走进去了。

　　说真的这个男孩儿准确地说应该已经是少年了。虽然还有些幼稚的样子，但是却明显的已经发育了。

　　“请问……我的辞职申请，那个你们口中的神批准了吗？”他迈着没有声音的步子走到一个铂金色长发的女性的办公桌前，小心地问。

　　“你的名字？”铂金色长发的女性淡淡地说道。她叫奥卡特格梅尔蒂，是圣地海舰-鹦鹉螺号的副船长，全船都知道她是个似乎很冷静的人。虽然挺漂亮的，连眸子也不同颜色，但是她的神情和她披肩的颜色总会让人觉得她有点灰蒙蒙的色调。

　　“十三路易斯。”金长发少年的声音也是相当的中性，似乎是因为还没有完全变声。

　　“十三路易斯。”奥卡特重复了一下少年的话，在手边的电脑上敲打了几下，然后无奈地耸耸肩。“真抱歉，‘神’指明你禁止辞职。”

　　“开什么玩笑？！”名为十三的少年突然就从平静的样子变得相当生气，“我从出生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呆在这艘船上，最多也只上过岸五六次。我甚至答应了除去所有关于这里的记忆，但那个该死的‘神’居然不允许我辞职？！这个叫圣地的组织是要毁了我的一生吗？！”

　　“你应该往好处想。圣地是很多人想加入但是条件不够无法加入的，而且你应该为你所干的事业——除去对人类有害的生物而感到骄傲。”奥卡特的声音依旧有些懒懒散散的。

　　“但是那些加入的人，他们有童年啊！”十三的声音再度提高了一些，“我看的那些小说，看的那些电影，看的那些电视剧……我看到他们都被叫做‘父母’的人牵着手啊！你们不是说我的父亲是很伟大的战争英雄吗？那么看在他的份上，让我辞职吧。我已经丢失了过去，我想让我的未来和小说里面的角色一样上个学谈个恋爱结个婚过个平常的生活啊？！”

　　“很抱歉，似乎正是因为你的父亲是战争英雄，‘神’才禁止你辞职。”奥卡特对于十三的激动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但是我根本就是一个弱者！我到现在，没有念刃，不懂得异端的知识，也不会巫师的咒语……你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已经被开除了啊！”十三几乎是歇斯底里了，有几滴泪水似乎是因为他太过激动而被挤出眼眶。

　　“大神……我快支持不住了啦。”奥卡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帮个忙嘛……轰走这个淘气的家伙。”

　　“什么啊，看个裸奔的巨人也不让我消停。”另外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十三认真地看过去才发现有个人抱着台手提藏在影子里。

　　——没错，真的是藏在影子里。他知道这个人，这个女性似乎就是鹦鹉螺号的船长大神-梅，是一个中日混血儿。她的相貌在女性中并非出类拔萃，但是说真的她的皮肤实在是比婴儿还棒。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很爱笑，并且她作为船长笑容总能鼓舞船上人的士气。

　　不过此时十三并没能细想这些。他只知道，自己的影子突然膨胀起来，将自己包裹住。一丝绝望感从心底油然而生——在这绝对黑暗、没有任何光亮的世界中。

　　——就连那么热爱船员的船长也对自己的不满那么嗤之以鼻，那么到底还会有谁重视自己？若非那个伟大的、已经逝去的英雄父亲，那么自己根本就是要被扔在水里而不是留在战舰上的人物吧。

　　影子中一股无法抵抗的困倦袭上脑海，十三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现在他真心不想再奢求什么了，只希望自己能梦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以此来满足一下看起来永远无法真正满足的要求吧。

　　自己活着，究竟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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