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是，棠，我答应你的，我救他，你不要说话，元神就不会涣散，你听到了吗？”月蔷轻轻地抱起棠月华走进水榭之内的廊庭，将她放在软榻之上，转而走向倒在一旁的清逸。

　　衣袖翻飞，月蔷双手合至身前，水榭之上掀起一阵微风，花瓣如雨下，地上瞬间一片嫣红，忽然月蔷目光一凛，长发飞扬，左手跟着挥出，地上的花瓣应声而起将清逸环绕，斜插在清逸身侧的长空忽然腾空而起，直直的向月蔷袭来。

　　“闪开！”月蔷腾出右手，一道红光打在剑光之上，用了十足的掌力，长空因着强力的一击斜斜的向后飞去，落在亭下的溪水里，一阵钝重的的闷响之后再无声响。

　　落花满庭芳，月蔷立于当空，双手纤指上下翻飞，便有灵光隐隐浮现，笼罩在清逸周身，愈加耀眼眩目，似要将他整个人湮没。

　　月蔷的眼中雾气弥漫，她抬眼望一眼软榻之上气息微弱的棠月华，眼里的水雾便增一分，宿命，这就是宿命吗？她不信，纵使缘浅至此，也丝毫不愿放开。

　　“棠，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月蔷朝着女子的方向喃喃低语，手上的力道便多增一分。

　　似是感应到了月蔷喃喃的低语，软榻之上，棠月华紧皱的眉目慢慢的舒展，一抹笑容绽放在她近乎惨白的脸上，凄美绝丽。

　　水榭之内，昏迷中的清逸只感到周身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包围着，想要用力反击却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眼神恍惚，他看到眼前一片模糊地殷红，像是血的颜色，却又比血更深，更艳，唇边的血不停的滑落，他听到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轻微，细碎，那是死亡的声音吗？

　　可是，他才刚和心爱的女子相遇不是吗？他怎么能就此离开，他答应过她，此生此世再不离开的，他不可以就这样的抛下她不管。清逸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是漫天彻地的红，妖娆，绝艳，邪魅，旖旎，……

　　半迷半醒中的清逸，眼神恍惚，却也不难辨出，那不是血的颜色，那是盛放的蔷薇，染血的海棠，细嗅来，空气中似乎有一种熟悉的香气弥漫缭绕，嘴角的血缓缓滑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清逸一身莲色雪白衣衫躺在其中，白的醒目，白的极致，就是这样的一抹白，悲伤了所有的嫣红，一丝丝，一寸寸。

　　忽然，围绕在周身的那道力量瞬间大增，将他整个人紧紧环绕，接着一阵剧痛蔓延四肢百骸，一阵天旋地转，清逸最后残存的一丝理智也尽数被抽离出去，眼前一黑，他再次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一阵清雅的花香，很熟悉，不浓不淡，唤醒昏迷中的清逸。

　　清逸挣扎着起身，抬眼却怔在当场，原来刚刚的一切都不是幻觉，这一切都是真的，红色，漫天彻地的红色，触目所及是一片红色的花海，怵目惊心，染了血的花瓣落满整个花庭，一直绵延到水榭之外的溪水之畔，空气中尽是海棠花馥郁清冽的香气，几乎令他喘不过气。

　　水榭之外，溪水之畔，落花的尽头，一位女子身穿红妆萎顿的倾坐在地上，长发散乱的披在肩头，随风飞扬，在她身侧，是同样一身红衫的棠月华。

　　“小棠！”

　　清逸顾不上自己身上传来的剧痛，飞身一跃落在女子面前，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怀中的女子似乎是睡着了，脸色素白如一朵盛放在夜晚的白昙花，清雅绝丽，清逸紧紧的握起怀中女子的手，却发现是一片彻骨的冰凉，一如昆仑之巅千年不化的寒冰，清逸心里一片灰暗，他紧紧的拥住唐玉华的身体，却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女子的身体在他的怀中居然开始变得隐隐透明。

　　“小棠，你醒醒，你不可以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们说好的，自此以后不离不弃，你醒醒……”说到最后，清逸已经全然没有了一丝声音，他将头埋在怀中女子绝美的容颜之上，眼睛如初雪后夜空的星辰，决绝清冽。

　　“清逸，你可还认得我？”

　　女子轻柔婉转的声音响起，清逸终于记起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溪水之畔，那个和他怀中的小棠一样同样是一身红装的女子，她萎顿的倾斜在一片花丛中，红到绝艳的衣衫掩不住她脸上哀愁的颜色，满丛的白色花瓣将一身红衣的她映衬的妖娆艳绝，只是女子却丝毫不知自身的绝美，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哪里，但尽管仅仅是这样，那张素白的倾世容颜，便已叫清逸移不开目光。

　　清逸骇然，低头望向怀中的棠月华，如此近的距离，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一时间，清逸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没有完全的清醒，他竟昏睡的如此厉害吗？怎么会有两个小棠，他的小棠？

　　看着清逸满是疑惑的目光，委坐于花丛中的红衣女子轻笑：“你不记得我了吗？清逸，我是棠月华啊，我是你的小棠啊，怎的你竟不记得我了吗？”

　　清逸定眼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红妆女子，她倾身坐在花丛深处，身边娇艳盛放的繁花丝毫掩不去她的光芒，女子颔首浅浅低笑，尖尖的下颚抵在颈间精致的锁骨之上，清婉决然，仿若天生就是为花而生的人。

　　这样的女子，这样的容颜，清逸瞬间迷醉了，他不该忘记这张脸，女子澄澈的眼眸，如烟似雾，看的清逸一时间竟是痴了，他看向她，她的唇边是他所熟悉的笑容，眉目婉转，溪水之畔，霎时间醉了一池的睡莲。

　　花香袭人，日光倾城。大片大片的阳光暖暖的撒在女子身上，红妆临水，初莲绽放，一时间，清逸以为又回到了昆仑上，艳阳斜照的那一日，山脚下水平如镜的溪水泉边，水一样的天光云影，映着水中那个有着婴儿般纯净笑容的少年。

　　那是还未变身的棠月华，他的小棠。

　　阵香袭来，清逸神智瞬间清醒，熟悉的海棠气息，萦绕口鼻，是他思念了八百年之久的暗香，清冽，幽然，浓而不烈，却是来在怀中的女子。

　　清逸低头，凝望怀中已经极度虚弱的女子，熟悉的红裳，清丽的眉眼，精致的锁骨，瓷白的肌肤，翻飞的长发，是她，是他的小棠，他垂头伏在女子颈间，熟悉的海棠花气息再一次将他萦绕，反反复复。

　　清逸拥紧怀中身体已经接近透明的女子，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开始慢慢地融化，他的眼底开始酸涩，似有千言万语却发现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徒劳的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能更加用力的拥着怀中的女子，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似乎将要把女子揉进自己的体内。

　　隔着一双泪眼，清逸定定的看着怀中的女子，似是想就这么看着，将她深深地刻进心底，永世不再忘记。

　　周围馥郁的香气蔓延，刚倾坐于溪水之畔花丛深处的女子缓步走来，停在清逸的身侧，浅浅的俯下身去在清逸的耳边轻声唤道：“我是小棠，你竟不记得我了吗？”

　　清逸清浅的抬起头，只一眼，便低下头去，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他坚定而决然的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有极轻微的声音从喉间发出：“你……不是她，……不是，我的小棠，她才是……”

　　抬手抚上怀中女子苍白的容颜，“她才是……我的小棠，你不是……”

　　“你看清楚啊，我才是。”委于清逸身侧的女子说着伸出纤纤素手抚上清逸的那张俊逸的脸，微微颔首倾身，若樱红唇吻上男子皲裂的嘴唇，声音娇柔轻缓：“她不是，你看，我才是小棠。”

　　女子轻软的唇抚上清逸干裂苍白的嘴唇，如一股清泉瞬间滋润干涸已久的荒漠，清逸慢慢的沉浸在女子甜美的双唇里，神智开始慢慢的涣散。

　　红妆女子微微的睁开眼睛，一滴清泪缓缓滴下，落在清逸怀中女子的脸上，棠，你要他好好活着，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这样，你满意了吗？

　　我要让你知道，为了你，我月蔷也是什么都可以做的，包括，以你的身份代替你好好地活下去，到永远。

　　似是感受到了月蔷滴下的泪水，躺在清逸怀中的棠月华轻微的动了动，嘴角绽放一朵苍白的笑容，惊艳了满园的繁花，只是，这一瞬，清逸没有看到。

　　他沉浸在月蔷营造的幻术里，绮丽，梦幻，妖娆，丰满，旖旎，他被迷了心智，在他的梦中与心爱的女子极尽缠绵，却不知，真正的棠月华，他的小棠，已经快要香消玉殒了。

　　月蔷拥着清逸，清逸在她的脸上布满一连串细密的吻，缠绵，无限爱怜，月蔷微眯着一双眼，迷雾般缭绕，眼前的男子，俊逸的面容，剑眉入鬓，细长的眉眼不输于这世上任何一人，只是，他不是他，他是棠月华为之倾心的男子，他不是夜魅，那个奇谋睿智阴狠邪魅的王。

　　夜魅，归南国上一任的王，消逝于八百年前昆仑山巅的那一场旷世之战，可是再月蔷的心中，他永远都没有消亡，因为她坚信，他会回来，等她赢得他的整颗心。

《死神之约》




《有妖自远方来，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