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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袖也无妨
自烟花会之后,郝帅便时常来找锦桦,或谈诗作对,或把酒对酌。日子长了,两人话也多起来了,小到家长里短,大到京城轶事,无所不谈。锦桦同时也发现这个安静内敛动不动就脸红的小师爷好像有心事。
初七这天下起了小雨,锦桦将晴晴送到袁婶家之后,便前去赵府赴宴。俗话说筵无好筵,锦桦发现这其实是一场招婿宴。
酒过三巡之后,赵权屏退下人家眷,厅中只剩下锦桦和他自己。赵权道:“这里也没有别人,那赵某便开门见山了。夏公子过了年也二十有五了吧。”
“正是。”锦桦答道。因当日逃到青湖镇上时,锦桦自称年方二十,故镇上人都以为他今年已有二十五,实则锦桦才二十有一。
“夏公子有没有续弦的打算?”赵权又问道。
“尚未有此打算。”锦桦答道。
“夏公子觉得小女如何?”
“无双小姐聪慧美丽,端庄大方,只是在下区区一介布衣,无财无势,不敢高攀。”
“我赵某人不是嫌贫爱富之辈,钱财这些身外物,我不介意。”
“犬子尚且年幼,在下想等他长大些再作打算。”
“这个你放心,无双绝对会视之如己出,断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
话说到这份上,锦桦不得不又撒了个大谎:“实不相瞒,在下曾与亡妻互相立誓,不论富贵,不论生死,今生今世只与彼此厮守,不得另娶,不得改嫁。夏锦虽无高风亮节,却也是守信之人,又怎能背信。多谢赵东家错爱,夏锦今生无福消受,只能辜负了。”锦桦此话虽假,但情却是真。血海深仇未报,又怎能儿女情长,更遑论轻许诺言。
赵权听了锦桦这一番话,愈发觉得锦桦是个重情重义又专一的好男儿,怪只怪自己女儿没能早些遇到他。而原本躲在檀木屏风后偷听的赵无双,早抹着眼泪逃走了。良久,赵权长叹一口气,道:“来,我们继续。”这顿饭吃了足足有一个半时辰才结束。
锦桦从赵府出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雨不大,但是很密,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像极了蚕宝宝吃桑叶的声音。
锦桦小时候,林飘飘经常带他去山庄外面玩,山脚下有养蚕的农户,每次从他们家走过的时候总能听见沙沙沙的声音。锦桦好奇得紧,就林飘飘拉着进去看了一眼,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没走几步哇地就吐了。
原来锦桦一进去就看到满屋子的蚕宝宝,那蚕宝宝白白胖胖的一条条正蠕动着吃桑叶。锦桦素来最害怕那种软软的虫子,咋一下就看见满屋子的蚕宝宝,受到太大冲击,恶心的直接吐了出来。林飘飘却觉得蚕宝宝白白嫩嫩的十分可爱,对锦桦的反应很是不解。回去之后跟容宽一说,哪知容宽听见蚕宝宝这三个字脸色大变。
林飘飘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相公坚持不盖蚕丝被,不穿丝绸衣服,还说冬天盖棉被虽然冷些,但是有助于增进功力;丝绸衣服虽然舒服,但是太贵,还是朴素一点穿棉布衣服好。怪不得每次她穿了丝绸衣服,容宽脸色就不好,甚至连碰她一下都不愿意。林飘飘原来还以为容宽是心疼钱,现在才知道原来竟是这样滑稽的理由。
自那以后,每次容宽不答应林飘飘的无理要求,林飘飘就说要在被窝里放蚕宝宝,要在容宽的茶杯里放蚕宝宝,要在容宽的靴子里放蚕宝宝之类云云。此言一出,不管什么事,容宽立马就妥协了。锦桦虽然也怕那玩意儿,但是比起容宽却好的多,起码锦桦不会怕丝被和绸缎。
听着雨声,想着往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家门口。门口站着一位公子,样貌清秀,身子看着有些单薄,执了伞,微微笑着,唤道:“阿锦。”锦桦报以微笑,推开门,道:“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等?”
郝帅跟着进门,道:“刚到一会儿工夫罢了。”
锦桦往炭盆里加了些炭火,不多会儿屋子里就暖和起来了,又在炉子上煮着茶。待锦桦坐下之后,良久,郝帅开口道:“京里来了信函传我回去。”
锦桦似是早就料到了般,道:“是该回去了。”
水开了,锦桦斟了两杯茶。郝帅怔怔看着杯里起伏不定的茶叶,一点一点地将水染绿,他觉得自己像极了这杯里的茶叶。在滚烫的水里被动地慢慢展开,待到身心都完全展开时,水却又凉了。水都凉了,茶叶也就没用了,只能被扔掉。想到这里,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疼起来。在人生碰到的第一次爱情中,爱上的却是最不该爱上的人,明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却还是堕了进去,直至万劫不复。郝帅忽然觉得手里的茶杯碍眼的很,便问锦桦:“阿锦,你这儿有酒么?”
锦桦略感诧异,但是他什么都没说,去取了酒和酒杯来。
郝帅沉默着自斟自酌。
锦桦道:“我虽不知你为何不愿回京城,想必你在那里碰到了棘手的事情。但在这世上,除了生与死,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你若信得过我,就告诉我,兴许我可以替你拿个主意。”
郝帅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自顾自道:“世人皆知那人个性温润,待人谦和,却不识他骨子里的冷漠薄情。除了功名利禄,任何人任何事于他,皆是无关紧要。我对他而言,仅是一块在恰当时机时抛出的垫脚石,仅是一个可以换来利益的筹码,可我蠢笨地以为真心必能换得真心,却没想过那个人怎会将真心给我,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怎么她一介女流也对这功名如此汲汲?”
“他如今已攀上高枝,择日便要迎娶镇国公之女了。”
讲到这里,郝帅鼓起勇气抬头看锦桦,锦桦脸色仍然平静淡然,一丝惊讶或鄙夷也无。如此反应,反而让郝帅手足无措起来,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锦桦道:“我从前看了许多野史轶事,其中也有不少同性相恋的典故。在我看来,喜欢便是喜欢,男女无异。若能得一生自在欢愉,断袖又何妨。”
只这一句,便教郝帅红了眼眶:“阿锦……”,又自嘲道,“我爹还以为我在京城混得有多好,其实我连一官半职也没有,只是区区一个入幕之宾罢了,要不是东家能干,京城哪会有我立足之地。”说罢,又是一杯苦酒穿愁肠而过。
“我与他,我们是同一年的考生,下榻在同一家客栈,他就住在我隔壁的房间,你说巧不巧?”说到这里,郝帅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
锦桦不知怎么安慰他,便顺着他的话答道:“巧。”
“巧…”郝帅头一点,顺势趴在了桌上,闭了眼睛竟“呼呼”睡去了。
锦桦猜测郝帅的心上人应该就是他的东家——当朝中书侍郎钱清安钱大人了。“这可是个大人物啊。”锦桦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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