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这几天，星星一直在草拟一个计划，就是怎样在半年内能够凭自己的工资在上海购买一套房，不用太大，够十个人住就可以。
　　可是现实总是和她不切实际的计划背道而驰，以她每月四十块大洋的工资在上海滩上算是白领级的了，除了日常花费开销，每个月之剩下不到十块，按照这个水平就算她再做个二十年也没法实现这个计划。
　　她承认自己无疑是有些虚荣心的，至少不能忍受每天穿着同一套衣服去上班，每天都吃同样的东西，甚至去挤电车。每个月在这些上的花销就去了四分之三，那么她还有什么理由信誓旦旦地要买房子呢？
　　或是多做一份兼职？这…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
　　她也不是那种会把自己累得死去活来的人。
　　总之一句话，除非她不吃不喝地熬个十年，或者靠牺牲色相吊个凯子，否则她是绝对不可能在短期内凭自己的劳动所得供房的。

　　今天是安婷出院的日子，星星请了半天休假来到医院办妥的出院手续，医药费简直贵得惊人，几乎用完了她所有的积蓄。看来原本打算搬出酒店在外面暂借公寓住的计划也要耽搁一下了。
　　一路上她没有说话，所有人都安静地沉默着，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回到修道院安置妥当后。星星悄悄地走开了，她是他们中的不和谐，只要她在，大家都似乎不太愿意说话，这种沉寂是她忍受不了的。
　　远远地就看见安杰蹲在教堂门口，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闷烟。在看到星星出来后便你捻息了烟头，站了起来。他在等她。

　　“等过些时候，你还是搬回来住吧！” 搔着头，安杰尴尬地说着，眼里确有着不容妥协的固执，“你也是知道安琪的脾气不好，不过也只是一阵子，这事根本和你没有关系。” 从小和安琪张大，她的脾气他又怎么会不清楚，认定的事儿就执拗地没有回转的余地。恐怕要消除这张在心理的疙瘩还不是那么简单。
　　“不对。我是起因，这件事儿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紧抿着这嘴，没有继续说话。
　　“这几天——你都住哪儿？”他知道除了孤儿院外，她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
　　“噢，这你不用担心，洋行有为员工提供的单人宿舍，这几天我都在那儿。原来还不知道有这样的福利呢！”尽量让自己笑得很开心，她不善于说谎，眼睛早已透露了自己的尴尬处境。
　　她不说明，他也不想追问。她无疑是坚强独立的，不需要任何人照顾也能过得很好。
　　“医疗费用的话。你也知道安琪的脾气，她… …”
　　很快猜到安杰要说什么，星星忙打断他的话，“不，不要跟我提这个。如果这样的话，我心里就更难受了。不用担心我。我很好的。”试图让自己说得自然，她的确是歉疚的。
　　“安琪她…她…”像是又什么话要说，但又犹豫着。
　　“她怎么了？”
　　“昨天是她第一天在百乐门上班。”
　　“百乐门？”似乎没有听明白安杰话里的意思，“是吗？做什么，行政吗？那很好啊！”
　　“不，不是，是舞女，她坚持要去，我们拦不住她，这你也知道。”
　　“舞女？”说话的声音兀自提高了八度，“为什么，为了钱？”
　　“是。她的脾气不好，也固执。不听劝。但是百乐门这地方……” 这是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安琪无疑会吃亏的。若是安琪在那里已经成为事实，那么多个靠山的话无疑比那些无依靠的舞女好很多。
　　“怎么会这样？我去劝她，现在还来得及。”她很急，为了安琪。先是舞女，之后呢？交际花？再之后呢？妓女？真是不敢再想下去，这分明是条不归路。
　　“不。你劝不动她的，她脾气犟得很。我是怕她在那个地方吃亏，女孩子家。若是有个靠山的话…” 安杰若有所指，但是没有明说。
　　“你是说骆寒川？”星星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却踌躇了起来，“他，他是眼行家，而且我看他也不经常去那种场合的。”
　　“没有人不会给骆寒川面子，听说百乐门的老板还是他的至交。”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骆寒川是上海滩上响当当的人物，只要是又头面的人哪个不巴结他？
　　“这…我可以问一下…”十分为难，虽然骆寒川是个好老板，但是这只是公事上，至于私底下他又是怎样的，她实在不敢打包票，骆寒川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这一点她非常清楚。
　　“那，那这事儿…”不知道该如何启口，这是他第一次托人求事，嘴巴木讷地打结。
　　“放心，我心里有数了。”轻拍了安杰的肩膀，一幅好哥们的样子。心理确打定主意，不管安琪怎么奚落她，今天一定要和她见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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