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吉日宜私奔

　　马车一路奔波，我们终于在除夕当晚到家，白茫茫的山脚下，家家的烟囱都冒着白气，心里一下就开心起来，连日赶路的疲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姐姐老远听到马铃声，鞋都没来及穿就跑出来接我们，是啊，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我们这一走竟有三个多月，难怪姐姐会担心，族人也到处托商队打听我们的消息，他们也有亲人跟着族长一起进京贺礼，如今知道我们平安回来，家家户户都出来迎我们，争着问长问短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

　　姐姐比我大四岁，是个十分温柔美丽的姐姐，从小我被别人撵着跑，跑到雪地里迷路了都是姐姐扯着嗓子到处找，到后来，我认路的能力被锻炼出来后，族里的小孩也渐渐地不再欺负我，而是争着对我好，这样就能来我家玩，顺便偷偷瞄上姐姐一眼。

　　但游青是个例外，他从小多病，他亲娘桂大娘死后就一直跟着我们家隔壁的婶婶过，婶婶是个孤寡，把游青当自己亲儿子一样疼，虽然我也知道他喜欢姐姐，但他却不是因为喜欢姐姐才对我好，我们两个从小玩到大兄弟一样，每次被父亲揍得不敢回家，总是他收留我。以至于后来姐姐如果找不到我了，就直接去游青家喊。

　　今年的除夕过得特别热闹，隔壁婶婶带着游青也过来我家吃年夜饭，一大家子人围着火炉，听九叔把我们在京城的遭遇添油加醋的说给他们听，大家听得大气都不敢喘，这让九叔更加得意。

　　不知不觉，大年过完，雪也悄悄融了些，坚硬的河边开始变脆变薄，族人又开始忙着赶春，大家要抓紧时间在大雪稍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储存全家一年的吃食。每年的这两个月，族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打猎的打猎，网鱼的网鱼，而家里的小孩也能暂时脱掉厚笨的冬衣，畅快的跟在大人后头学习生存的本领，要是学得好，晚上还能吃一整只油滋滋地烤獐子腿。

　　一眨眼五年过去，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我似乎忘记曾去过那个遥远的圣京，忘了那巍峨皇宫中冻得我骨头疼的烟波溪，就连锦艳丽的模样在脑海里也越来越模糊，只是在梦里，偶尔怀念一下皇宫御膳的丰富。

　　桓远族因为地处寒冷贫瘠的苍山雪，族里的孩子们都会在十二岁那年，背着弓箭，穿着连腰深的皮靴，跟着族里最好的猎人进山捕猎，而我父亲，除了是桓远族的族长外，还是族里最好的猎人。

　　我也不例外，十二岁生日那天，我有了第一支属于自己的狩猎家什，一把锈迹斑斑的匕首。

　　看着手中的匕首，觉得父亲简直是……配把刀鞘家里就揭不开锅了吗？

　　九叔从进屋开始就看我盯着没鞘的匕首发呆，忍不住打趣我：“小生，这匕首只是给你防身用的，你身子骨比别人单薄，你爹又把你看得格外宝贝，所以也没打算真让你过了十二岁就进山打猎，你识字比我整个族人加起来都多，以后在族里做个看日子的先生也不错，反正你义父不也是干这个的吗！碰上个红白喜事还能混个上座！”

　　“九叔，我要当了看日子的先生，第一个就给你看看什么时候能给我讨个九婶回来！”我不甘示弱地回敬道。九叔今年都二十七八了，早过了族里正常娶妻生子的年纪，这也是父亲头疼的一件大事。

　　“哎呀！小生啊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想你小时候，粉嫩嫩的嘴巴又甜，族里那么些小子整天撵在你后面跑！结果知道你是个小子了，你姐姐雪静一下就成了香馍馍！”

　　“别跟我提以前的事，我是个男子汉！男子汉！男子汉！”冲着九叔耳朵低声狂吼，最烦别人提小时候被人撵的事，我的志向是像父亲那样，做族里最好的猎人，做个顶天立地的北方汉子，然后娶一个像母亲那样美丽温柔的女人开枝散叶。

　　“九叔，族里不是也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妇的成天追着你吗，你昨天的衣服谁给你拿到河边洗的，还有前天的！大前天的！你怎么就不选一个洗得最干净的做老婆？”

　　九叔和我一样，也是最烦别人提被人撵的事儿，皱着眉头一下就不高兴了：“小生，别拿你九叔开玩笑，你九叔要找就找个像你娘那样漂亮的女人做老婆，每天光是看着这心里就开了花。”

　　这点九叔真没的说错，我娘亲的确非常美丽，听婶婶说，父亲刚把娘娶回来的时候，多少人瞪直了眼看啊，怎么看都看不够，虽然父亲也是有名的俊小伙儿一个，但娘亲的美，是和族里人不同的。首先，娘亲不是北方人，是柳树桃江的南边水乡来的美人胚子，但即使在娘亲的家乡，娘亲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听姐姐说，娘亲母家是当地名门望族，只因庙会时遇到轻薄之人，恰巧被刚刚送完贡品准备回雪山的父亲顺路遇上，以父亲爱打抱不平的性格，果断救娘亲脱困，但父亲也挨了人家两刀子。于是，接下来的故事就很老套了，父亲在娘亲的母家养伤，据说是父亲提亲遭到娘亲母家严辞拒绝，于是父亲伤好之后就带着娘亲私奔了，再后来，就有了姐姐和我。

　　听姐姐说，娘亲的母家也曾派人来寻过几次，但娘亲死活不肯回去，还说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和父亲在一起，谁都拆散不了。所以，我和姐姐继承了母亲和父亲相貌上的优点，虽然身形不像北方人那样宽厚彪状，但脾气像极了母亲——死倔，一旦决定的事情，不到黄泉不回头！

　　其实，娘亲这个名门之后的大小姐跟着父亲是过尽了苦日子，这也是娘亲去世后，父亲一直懊恼自责的地方。好在姐姐及时包揽的家里的活计，让那些想要给我们找后妈的媒人无机可乘。

　　正想着以前的事情，姐姐雪静就提着两大串鱼干进屋了，我连忙跑到门口去接，和其他食物一起放在地窖里。看着满满的地窖，我们家今年的鱼干，鹿肉，都是姐姐的仰慕者送的。所以说就算我今年不跟着那帮小子们一起进山打猎，家里的吃食也是足够过冬的了。哎！要是姐姐一辈子不嫁人，永远陪着我就好了！

　　“雪生，过几天就是上阳节，你帮姐姐去外面买点样式新鲜的珠花簪子好不好！”姐姐说着，一双水灵乌黑的大眼冲着我旁边的某人直眨巴。果然，还没等我开口，身旁的闷葫芦游青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他明天刚好要到山外面去给婶婶买药，可以给姐姐一道带回来。

　　唉！姐姐就知道使唤游青，游青又偏没用，一见我姐脸就红得跟炭火似的。

　　“那你可以顺便帮我带个刀鞘回来吗！”

　　“好！”

　　“顺便给你九叔我带几坛好酒！”

　　“好！”

　　“顺便把他们两个叔侄儿都带出去扔了！”婶婶一进屋就听到我们又在使唤游青，气的拧住我耳朵就骂：“你们两叔侄儿可真是一家的啊，每次都让我家游青给你们带这带那儿，钱呢？一个子儿都没见过！”

　　“婶婶！放……放手……我有给钱的，真的有的！是我九叔，是我九叔没给过啊！不关我事啊！”说完，赶紧趁婶婶将火气转向九叔的当口从屋里溜出来，一开门一股冷风直扑面门。

　　就算是春天，苍山雪也还是冷，但确实比其他月份要暖很多，远远的山路上，打猎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往山下走，看看日头，估摸父亲带着那帮臭小子们也该回来了，干脆去坡下面的大路口去迎他们好了，顺便看看他们打了什么回来。

　　在路口还没等多大一会儿，父亲他们没接着，却意外的……意外的看到了一群早已经忘到后脑勺的人们。

　　不远的山涧里，一行队伍正朝着我站的方向缓缓靠近。走在队伍中间，骑着高头大马，穿得花不隆冬，应该是宫里当差的太监，另一些官差模样的人前前后后的跟着。

　　一群人浩浩荡荡越走越近，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一个官差让那群太监在山路的分叉口等着，径直跑过来问路。

　　“诶！小孩儿！桓远族是走哪条道儿啊？”

　　拉低帽沿，伸手给他指完路后赶紧闪到一边，这么多的马匹，还有这么多装满箱子的马车，这是要干什么？

　　迎到父亲后跟他说了这事儿，父亲听了皱眉不吭声，问我有什么想法。我说，我们桓远族人与世无争，虽然常年在青鸾国的庇护下生存，与北国并无来往，但也从未与北国发生过任何争执，可谓是两边都不得罪。看刚才他们那一群人的打扮，显然是中原青鸾国的人，想必不是来找麻烦的，找麻烦不会带那么多太监！打起架来太监除了尖叫还会什么！我好歹也在宫里呆过，这点我还是清楚的，打架之类的事一般都是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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