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痕剑前传之紫气东来

　　假如卓群可以想象的到，在醒了之后还要忍受甄明达无休止的感恩戴德，他或许真的会考虑当时要不要救他，至少可以免去难以忍受的聒噪。
　　反正他帮甄明达的目的，本来就不是救人。
　　“卓兄弟，”甄明达斟了一杯茶，递到卓群手中，眼神包含了无限感激。“如果不是你，我就死在了黑风林，这一杯，兄弟敬你。”
　　卓群接过杯子，低下头，默默啜着。
　　茶杯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一双冷笑的眼。
　　“如果没有你舍身相救，此刻我甄明达已然是具冰凉的尸首，躺在那林子里，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果然，跟在卓兄弟身旁，我甄明达才是真的命大。”
　　一口仰尽，动作稍大了些，后背疼的火烧火燎。
　　不过这种痛楚卓群完全忍的住。他只是看着甄明达，突然道：“你说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
　　“不会没有人收尸。”
　　“嗯？”
　　“诺大一个虎啸镖局，趟子手押镖死在外面，又岂容英灵受损？”
　　甄明达恍然，连连点头，道：“还是卓兄弟说的对，我的见识果然浅薄了些。”
　　卓群笑了笑，开始喝第二杯茶。
　　茶叶被滚水沸烫过，包裹一团的叶身慢慢伸展开来，浮出浓浓香气。
　　他深自吸了一口气，道：“好茶。”
　　甄明达连忙拎起茶壶，凑到他跟前：“自然是好茶，这一趟下来只我们两个得以生还，无论什么东西，死过一次的人看来都是好的。”
　　卓群点头，这一刻，他看起来温和有礼，不复冷漠。
　　“是的，活着的滋味虽然不怎么舒服，但是死的滋味更难受。”
　　“所以，我才要更感谢卓兄弟，竟然可以拿自己的命来救我。”
　　“所以，我才更吃惊，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救别人？”
　　窗外传来了一道动听的声音，优美婉转，仿佛寒冷刺骨的春风，也骤然化暖，甄明达听到这个声音，连骨头都要软了一样。
　　卓群静静坐在那里，面对着空旷整洁的屋子，静默了一会，然后对甄明达点了点头，一字一句道：“请司马小姐进来。”
　　甄明达应声，但是在起身前，突然对卓群说道：“你昏迷这六日，小姐来看望过你两遭。”
　　卓群没有反应，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冷冷看着甄明达打开木门，司马嫣然飘然而入，然后露出极其妩媚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世上的那人，没有几个抵得住。
　　甄明达倒抽一口气，晕晕忽忽走了出去。
　　然后，司马嫣然和卓群两个人，对视。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先说话。
　　卓群面上毫无表情，他只在这瞬间，又恢复成之前那个孤傲不逊的少年，冷然面对少女的笑脸。
　　司马嫣然却没有生气。
　　她只是笑嘻嘻拉过一张椅子，笑嘻嘻对着卓群坐下，笑嘻嘻对着他笑。
　　“如果大家见到你这嘴脸，恐怕江湖第一美女的名号就得换个主儿。”卓群淡淡道，竟是没有一丝火气。
　　“可惜，世上不会有人看到我这副嘴脸，除了你。”司马嫣然微笑道，更增风致。
　　可惜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极难听。
　　“果然，有些人的命虽贱，就是死不了，就和癞皮狗一样，不死不活赖着，好没意思。”她掏出手帕假意蒙到口中，呵呵又笑。
　　卓群冷面以对，半晌，突然道：“也总好过有人几个月后要嫁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做填房。”
　　司马嫣然表情募地一僵，牙齿登时咯噔噔作响，卓群甚至怀疑她下一秒就会扑过来，用她洁白的牙齿咬住自己的喉咙才会舒服。
　　但她这种表情不过维持了片刻，就恢复正常，虽然俏脸因恼怒而涨红不少，总归是自然许多。
　　“哼，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好歹你一条贱命是我救的，如果不是我，你也得死在黑风林里，连全尸都收不到。”
　　她恶狠狠道，顺手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卓群冷笑，慢慢的慢慢的凑到她面前。
　　她的身体很香，带着一股少女的体香；她的肌肤细腻柔嫩，看不到丝毫瑕疵。但卓群竟似毫不动心，尖刻道：“别把自己想的太厉害，我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你。”
　　他微笑，又慢慢倒回去。
　　“有些事，你说的只是废话。”
　　刚刚平复正常的表情被卓群一激，又通红起来，司马嫣然直接从凳子上跳起来，指着他骂道：“该死的，你怎么没被那一刀砍死。”
　　卓群笑了，眼神愈发阴霾。
　　“别人越盼着我吃苦，我就要过的越好，因为这样，我的敌人才会更生气。这个道理，原来你并不省得。”
　　他笑，躺的似乎更舒服。
　　司马嫣然突然静了下来，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待他，半天，冷笑。
　　“我果然没看错人。”
　　“你的戏演的也很好，大小姐。”
　　“你居然看穿我在演戏？”
　　“一个能在自己父亲面前扮演多年孝顺女儿而不暴露本色的女人，我也不会相信，浅薄的经不住半点激将。”
　　“所以你从开始就没有相信我。”
　　“没错。”
　　“很好。”
　　“多谢。”
　　“我父亲要见你，去大厅。”
　　冷冷说完几句话，司马嫣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娇媚的脸孔竟似盖了一层薄霜，再也不看卓群一眼，头前带路直奔大厅。
　　卓群挑眉，慢斯条理穿好外衣，迈步出门。
　　司马嫣然竟然在门口等他，听到脚步声，依旧没有回头，率先前行。
　　突然，她停住脚步。
　　“我只有一件事不明白。”
　　“请问。”
　　“你这种人，怎么会救别人？”
　　“你也会救人，我为什么不行？”
　　“我救人有目的，但是你救的这个废人，我看不出有任何必要值得你救。”
　　“甄明达有没有用我自然有数。一个人只要出生到这个世界上，就必然有其存在的价值。”卓群淡淡的说，“就算我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又焉知救他一命对我毫无用处？”
　　他笑了笑，继续道：“有人教过我，一定要随时给将来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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