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暗殇

　　天气越来越冷。冬天就要到了。
　　我一点也不喜欢冬天。冬天意味着更少的食物，寒冷的天气还有更加接近的死亡。去年的冬天夺走了我的三根脚趾和三个同伴的呼吸。但是不管喜不喜欢，冬天还是会来。在自然法则面前，再强大的力量依然渺小。
　　昨天富兰克林告诉我，我已经通过考察，正式成了“临时工”。他给了我一天休假，要我好好调整状态。突然从忙忙碌碌中抽身而出，感觉真不适应。闲的无所适从呢。
　　靠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天空，意外的干净，蓝得那样无辜。干冷的空气带着凛冽的寒意，薄薄的雾气从口鼻之间呼出，迷蒙了眼前的景色。心情意外的安宁闲适，是很久没有的放松。
　　双脚轻轻的在半空中摇晃，在这样安静的气氛里，思绪有一搭没一搭的扩散开。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这两个月，我在富兰克林的安排下开始念的修习。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给我详细解释了有关念的知识，“四大行”，更高一级的“应用技”和“六大念系”。讲完之后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杯水，让我测测自己是哪个系别的。
　　“虽然我很肯定你是变化系，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测一下吧。”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肯定我是变化系？”伊恩也是这么说的。
　　富兰克林笑了一下：“因为我认识的变化系的家伙都是这幅德行，喜欢骗人而且反复无常。”完全没错呢。
　　测完之后，我果然是变化系。看着富兰克林“我就知道”的眼神，有些郁闷。在念的世界里，我和他完全没有办法比。差距太大了。他对念的熟悉程度，是我知道的人里最优秀的。或许只有那天偶然遇见的那三个可怕的家伙可以和他比了吧。说起来，他们有很多地方都很相似呢。
　　但是就我的感觉来说，他其实比弥尔忒要强得多，为什么会屈从在弥尔忒之下呢？
　　来试探看看吧。
　　“呐，富兰克林。”我眯起眼睛：“其实我感觉你比弥尔忒要强得多。弥尔忒说过比她强的人就可以离开这里，为什么你还留下呢？”
　　富兰克林嘴角的微笑弧度又大了些，却带上了奇异的残酷的色彩：“弥尔忒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帮她守着‘出租屋’作为报答。”这是一个拙劣的谎言。说的人与听的人都不相信。但那又如何呢，与我无关，不是吗？何况，我本身也是一个预谋的背叛者。既然两个人都怀有某种不可知的秘密，那互不拆穿就是最好的做法了。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熟悉了念技能的使用，然后富兰克林就把我扔出了斗兽场。
　　他要求我每天杀一个人，杀一个会念的人。
　　“实战就是最好的修行。”
　　于是我也只有认命的照做。我打不过他。服从强者是这里的法则，而他是一个真正的强者。不只是力量，还有心志也是。我崇拜这样的人，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乐意按他的吩咐行事。
　　每天每天不断地战斗。在搏杀之间熟悉自己的念。这种修行比之前练习近身格斗时的厮杀还要让我沉迷。没有念的战斗，交手半分钟就可以知道结果。死或者生。而念的世界充满无数的不确定。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胜负。看似强大的对手被抓住了弱点或许一个动作就可以解决，弱小的敌人在某一刻也许就可以轻易的杀死你。不能小看任何人。任何一场战斗也要全力以赴。
　　渐渐的念的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因为刚开始修习念，我的念量很少，如果在整场战斗里一直用“缠”“坚”保护自身，就没有多余的气可以用来攻击。而且消耗实在太大。没办法之下，只能不断不断的练习“流”，在战斗之时全身只保持一层薄薄的“缠”，用我那灵敏的直觉来预测敌人的攻击，然后在他攻击之前用“流”在被攻击的部位形成“坚”。
　　一开始总是很困难。受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但是我隐隐感觉这就是我所要行的路。好像在死亡边缘舞蹈一样的战斗方式。我没有绝对的把握我的直觉每次都能灵验。而且我的念量也逐渐增多，足以支持一场战斗。我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进行这样危险的练习。但是这就是我要走的路。这就是我的念的方向，我的方向。所以我顽固的坚持。
　　慢慢的，我的“流”趋向完美。再不会出现直觉判断出何处会受攻击可是念却来不及聚集的情况。我已经可以随心所欲的让念在身体任何一处聚集起来。然后，我开发出了我的念的战斗方式——“刃袭”。
　　说来其实很简单，就是在近身格斗中在肘尖、手指、膝盖、脚尖……任何一个部位攻击敌人时，随时随地的突然聚集念形成念刃攻击。出其不意是第一个杀招，意外的破防属性是第二个杀招。我的念，所变化的性质，就是“锐利”。可以说，我的念力，是完完全全用于战斗的念。而且，不带一丝一毫的防御。就像刺客一样，不杀死敌人，死的就会是我。还好我还算幸运，到现在还在好好的喘气。

　　这段时间因为忙着修行，所以基本都没怎么回去斗兽场。但是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也发现富兰克林实在是很不对劲。偶尔碰面的几次，他都是一身的血腥味，行色匆匆，眉头紧锁。私下问了些人，最近“出租屋”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也没有听说有势力对弥尔忒这里动手。不是明面上的问题那就是他私下的行动已经开始了。
　　突然想起刚刚对话的只言片语：“我们这边的确没什么事，可是好像‘玩偶’那边死了好几个呢。”、“富兰克林最近老是喜欢往‘玩偶’那边跑，不是看上了哪个妞吧，哈哈”、“弥尔忒夫人最近似乎特别烦躁。”还有富兰克林对我说的：“情报是‘玩偶’那边负责。”……是什么重要的情报失窃了么？或者说，这就是富兰克林的目的？情报？他要玩偶的情报做什么？
　　山雨欲来风满楼。盛大的戏剧即将上演。以哀嚎为伴乐，以白骨为戏台，以死亡为剧情，以绝望为台词。盛大的惨剧即将上演。死亡的戏剧。但，这一切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个看戏的人。悲欢离合都牵不起我的情绪，最多在曲终人散之时，轻轻阖掌，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夸赞。不是戏中人，我亦无闲情去感叹些什么。
　　但谁知道呢，或许我早已身陷戏中，只是自身盲目不知而已。

　　两月期满的那天，富兰克林邀我打一场，说是测测我的实力。我也想看看，到底自己与那些顶尖的好手，差距有多大。于是欣然应允，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打。
　　一开始谁也没有用念力。他一掌一掌的扇向我，我只是闪避，没有还击。他清楚我的念系，而我对他一无所知。所以先要收集一些信息才行。看他一直缠着我近身格斗，不让我远离他的攻击范围，那么就是强化系或者变化系的可能性较大了。这样的话，最好不要被他打到，不然一下子失去战斗力也是可能的，他那么大的个子可不是说着玩的。先离开他的攻击范围。这样想着，我脚尖发力，迅速的后退。
　　他却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追上来，而是裂开嘴笑了：“热身结束了。”然后手腕一翻，十根手指对准我，射出了无数的念弹。
　　该死，被骗了！这家伙原来是放出系，却故意同我近身战来迷惑我，让我主动拉远距离同他远程！仓促之间用双臂挡在身前，将念层层叠加做成念盾——将“坚”、“凝”结合起来形成的盾，非常坚固——这是为了弥补我那危险的战斗方法所研究出来的防御。念弹击打在盾上发出“砰”“砰”的巨响，半透明的盾很薄，却异常的坚固。
　　虽然挡住了攻击，但是还是被念弹和念盾撞击的反震力推出老远。借势在地上一弹，我用几乎贴在地面的姿势向他扑过去。我的能力必须近身才能使用，跟放出系拼远程除非我脑子坏掉了。
　　富兰克林微笑着对着我射击，眼睛里是绝对的自信。就是这样的眼神，这种绝对相信自己的眼神。舔舔嘴角，有这样的对手真是太让人兴奋了。
　　在地面灵活的做出S型移动，在挨了一记念弹以后我终于靠近了他。跳起，旋身，下落，肘击。肘部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念，和富兰克林伸出来的用来防御的手掌上聚集的念比起来那么微弱，看起来很可笑。
　　“伊西斯，这就是你练了两个月训练出来的念量？拿出你的水平来啊，你在小看我么？”富兰克林在我刚刚变出念盾挡下他的攻击之后就开始认真起来，强大的杀气让我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感到了寒意。
　　没有回答他，我只是加快了肘部下落的速度。然后在双方的念即将碰撞的那一刻——“刃袭”！尖锐的念刃直直的刺入了巨大的手掌，然后消失。血一瞬间喷出，有一些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没有生气，反而裂开嘴笑了——充满杀意的笑容。
　　落到地上，趁着他微笑的那一瞬，发起攻击。
　　拳来脚往，两个人都开始往对方的要害处攻击，不再留手。
　　人影聚拢，分散，再聚拢，再分散。最后在一连串的撞击声之后，两个人同时停止了攻击，就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好厉害……这个人真的是放出系不是强化系吗？我喘着气。看了看右手。刚刚接了他一掌之后手就没感觉了。真的很厉害呢……这个人，我暂时打不过。
　　对面的富兰克林看着我喘气，淡淡道：“你的战斗方式，很有意思。”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被戳出好几个血洞的身体。“你的念的性质，是‘无视一切念的防御’吧，很有用的能力。”虽然不是正确答案，不过也差不多了。果然这个家伙有和笨拙的脸不符合的智慧，不能小看啊。我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能力不错，也比较识时务……”富兰克林突然在那边嘟囔了什么，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我疑惑地皱了皱眉。他似乎发觉了，不过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我也不再发问。
　　“可以了，伊西斯。你已经达标了。恭喜你。”富兰克林回复了沉稳的表象，对我微笑。“从今天起，你就是‘出租屋’的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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