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忆

　　青冥听闻楚庭一言，微微蹙眉，轻声道：“我去了楚国。”轩辕楚庭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青冥却接着说道：“这位老人曾救过楚王一命，我虽为萧氏后人，可对于楚王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说了楚国段家有一位小姐貌似是前辈的关门弟子，我便想去请她出面。”轩辕楚庭同明乂峥都微微惊了一下，相视了一眼：“然后呢？”“所以我便去了段府，本是想请那小姐出面，可不想，那小姐却已经先离开了。我便快马加鞭到了华山，向路人打听了情况，本是想追上去，可那位小姐却自己差遣人来告诉了我隐士的居所，我便找到了隐士。想来是那小姐早已知晓此事了吧。”楚庭点点头：“想来是你去段府找她的时候便知晓了。你告诉她你的身份了？”青冥淡淡地看了轩辕楚庭一眼，不想，楚庭却对明乂峥说道：“你也是楚国人，你可认识那位段姑娘？”明乂峥微微颔首：“听说过。段府有两位小姐，三小姐乃是德貌出众，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四小姐……”明乂峥的话音中略带一丝犹豫，轩辕楚庭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青冥的目光微微顿了顿，只听明乂峥说道：“有关这位小姐的传言甚少，想来也是一位……闺阁……少女吧……”青冥眼中蓦然闪过一丝笑意，轩辕楚庭想了想：“如此看来，前辈的弟子当是三小姐了。”青冥有些不解道：“为何？”“三小姐才貌兼得，一个闺阁女子能为人有如此之高的评价，想来也是不一般。”明乂峥却突然结果话头，青冥微微嗔了明乂峥一眼，不想，轩辕楚庭却点了点头，目光一片深沉。
　　“你喜欢月亮吗？”轩辕楚庭淡淡问道。“喜欢。”明乂峥答道。青冥抬头望了望，今夜，月如钩，仿佛钩出了人的心底深深掩埋的秘密，和那压抑已久的情感。轩辕楚庭却不再说话，仿佛在等待着什么，青冥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漠然离去。明乂峥看着青冥远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酒杯：“世间的一切都在变化，昨日的一切都在远去，今日的一切都在消逝，明日的一切也将到来的越来越快。也许多年以后，没有人会记得今日有一个叫轩辕楚庭的人同一个叫明乂峥的人在长安这座古老的城市中治理瘟疫，然而，明月却会永远记得这一切。古今多少事，皆为月所藏。”
　　轩辕楚庭目光微微凝了一下，他蹙起了双眉：“你为什么来治理瘟疫？”
　　“王命难违。”
　　“你不是这种人。”
　　明乂峥一扬墨眉，勾起唇角：“是吗？可我只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轩辕楚庭亦是微微一笑：“我也只记得你当日说过，你不为官、不从政。”
　　“可我家人是。”
　　轩辕楚庭的目光瞬间暗了下去：“你有一个哥哥。”
　　明乂峥笑而不语，轩辕楚庭站起身，向村内走去。“明乂峥不为官、不从政，亦不为任何人所有。我只做我想做的事。”
　　轩辕楚庭停住了脚步，月光下，他的目光泛起了一阵波澜，深如幽潭的眼中酝酿着一丝复杂的感情。“世子最好早日断了这个念头。”明乂峥的话音中有着一丝坚定、果断、凌冽。轩辕楚庭微微勾起一抹冷笑，那双一向深不可测的眼瞳中却泛起了一丝讥讽、惊异，甚至还有一丝苦痛……

　　东方，雾气渐起，向四周扩散开来，夜间弥留的寒气似乎又加重了些许；终于，遥远的地平线上迸发出了第一缕火红的阳光；绯红的朝阳渐渐将天空染遍，朝阳初升时，炽热的火红代替了夜间宁静的深蓝，一切都和昨夜不尽相同……
　　他在窗前，看着远方屹立在树下的青冥，他竟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那个在朝阳下的女子，光芒四射，孤寂的身影却显得如此独立刚毅，火红的朝阳在她身边仿佛凝固为了万年冰雪，冷漠而凌厉，孤傲而寂寞，灿烂而耀眼，她仿佛若高高在上的女神，令人不容抗拒；冥冥之中，他仿佛觉得青冥转过身来，高深莫测地俯视着他，深沉而高远……轩辕楚庭的眼中酿起了一阵惊涛骇浪，看着远方青冥的背影，眼中锋芒毕现……突然，青冥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四处看了看，意外地看见了站在窗边的楚庭，楚庭发现青冥在看他，勾起了唇角，对她笑了笑，然而，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可令他意外的，青冥看着他的笑容，竟然也以微笑回报，墨眉轻扬，双目微微眯起，轻轻扬了扬唇角，漾出一抹动人的笑颜，如徐徐渐落的杨花一般，让人不觉间心生暖意。这样的笑容，同他所看见过的不一样，语嫣的笑容，明艳而美丽，青冥曾经也对他笑过，但那种笑容，在楚庭看来，却是满含着心计，可今日，得见青冥真正一笑，却真正如同初升的朝阳一般，温暖人心；如此宁静而柔和，同他方才所感受到的冷酷而凌厉截然不同，轩辕楚庭的眼中渐渐浮起了一丝疑惑——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十几年来，他阅人无数，却从未想到过世上竟有同萧青冥和明乂峥一样的人。萧青冥说自己是萧氏后人，她恨楚王，要向楚王报仇，可她却请来了楚王的救命恩人来治理瘟疫，这究竟是她的来历有问题，还是她确实深明大义？她说她自幼沦落江湖，不懂诗书，却吟得出那一句“画船听雨染青莲，九天弱水濯碧叶。”，她从不刻意显露她的才艺，却总是有意无意地透出她对天下大势的见解，依稀记得那一日，她一言点明了黎国如今的处境，如此的洞察力，让他不觉有些惊叹。
　　然而明乂峥……
　　“前辈果然不愧为当世高人，病人的病情皆已无碍，只需静养几日即可。”明乂峥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轩辕楚庭的思绪。轩辕楚庭迅速收回了目光，淡淡道：“前辈如今人在何处？楚庭正思忖着去拜访一下前辈。” “前辈年事已高，不想在外多留，已经先回华山了。”“既然如此，改日楚庭再亲自登门造访前辈。”明乂峥高深莫测地看了看轩辕楚庭：“方才陛下命人来报，宣你我二人御夏宫觐见。”

　　御夏宫。盘龙殿。
　　天子高坐明堂，俯视着下首上百群臣。突然，一位小太监急急跑来，跪在御前，行一大礼，大声道：“黎国世子轩辕楚庭同楚国卿大夫明乂峥求见。”天子一挥手，淡淡道：“宣。”
　　“臣，叩见陛下。”“两位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吧。”说罢，走下龙椅，到二人面前，伸手对二人虚扶一把。“多谢陛下。”二人齐声道。
　　天子笑道：“听闻楚庭同明大人治理好了瘟疫，寡人闻后，甚为欣慰。孤初下诏，储君若能亲遣人前来治理瘟疫，有所成者孤必有封赏。既然如此，寡人赏黎王和楚王各一青白玉环，美人数十。轩辕楚庭，明乂峥上前领赏。”
　　“臣叩谢陛下。”

　　御花园内。
　　“明大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退朝后，顺帝本以为众大臣皆已散去，却不想看见明乂峥又随他前来，便不解问道。明乂峥行了一礼：“臣此次受王命前来助陛下治理瘟疫，然乂峥不才，最后不得已世子才请来深山老人治理瘟疫。臣未能完成王意，大王亦是愧疚不已，楚国万不敢受其封赏，况且，那青白玉环实在珍贵，大王也是仅仅想为陛下分忧，对歌舞美姬倒还是兴趣不浓，还望陛下，收回成命。”话说，这次的赏赐尽管不多，但是确实万分贵重，那青白玉环，乃是当时稀有之物，却是众人都求之不可得的，几十年前一个高人从山洞中取出那对青白玉环，经鉴定，竟然是上古皇族珍贵的遗物！几十年来都被供奉在清宁宫内，无人可靠近。可今日，顺帝竟然肯将它赏赐给两位皇亲！顺帝淡淡一笑，对明乂峥虚扶一把：“明大人快快请起。王叔亲自派大人前来治理瘟疫，大人虽未能成功，却也是尽力而为，况且楚庭也是请来了深山老人才治理好了瘟疫，王叔和大人何须愧疚？况且，王叔整日为寡人分忧为楚国百姓操劳，如何也应该放松放松，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次的十位佳丽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寡人连自己身边两位貌美如花的妃子都赏给两位王叔了，绝不会亏待他们的。”“大王说笑了，世子知人善用、惊涛伟略，也是废九牛二虎之力才请出深山老人，大王和乂峥相对世子而言，所尽的也无非为微薄之力罢了，又岂敢受陛下封赏。”顺帝听闻此言，目光微微凝住了，话音中凝结了一丝冰冷，却依然和颜悦色道：“楚庭乃是黎国世子，手下的能人异士自然不少，王叔同大人虽未成功，也无需太过自责。寡人诏书已经下，又岂有收回之理？若真如此，寡人不就是失信于天下了吗？”明乂峥稍稍退后一步，行了一礼，恭敬道：“天子一言，威慑于天地，乂峥方才失言，还望陛下恕罪。”顺帝淡淡一笑，柔和道：“乂峥何罪之有？快快请起吧。”“谢陛下。”顺帝柔和地笑了一下，眼中却凝结着一丝慑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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