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义

　　你离开我
　　就是旅行的意义

　　我们都是一群害怕寂寞的孩子，所以才会这样走到一起。可到了离别的时候才想到——结局，到底谁最寂寞……

　　---题记。

　　“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若生命只到这里，从此没有我，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美妙又空寂的声音在病房内渐渐消失，林瑞溪坐在病床边跟着歌声打着拍子身体轻轻左右晃动。
　　她脸上保持着甜美的微笑，趴在洁白的床单上，轻笑着看着依旧沉睡的脸。
　　夏远凝……我满怀希望地等了你半年，为什么你还是没有醒来……
　　仔细想想，半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对她来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
　　她住在莫野然爸爸的家里，就在医院隔壁，环境很好。
　　这是莫野然说的：只有一个好的环境加上好的心情，病人才更容易康复。
　　因为听了他的话，从第二天开始她每天晚上都会去找一些好听的歌来学，好第二天唱给他听。
　　听到她天天都唱歌给他听，他应该会更容易醒来吧……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
　　已经到了下雪的季节了……真快。
　　每天早上七点钟起床，洗漱完马上去医院照顾夏远凝，饭就跟着莫野然中午随随便便地解决。下午换一些花放在床头，晚上吃完饭之后回莫野然家。
　　林瑞溪苦苦轻笑——这不就是当初她形容的浑浑噩噩的日子？
　　除了吃饭就是坐在床边撑着下巴静静望着躺在床上安宁得就像淡淡的呼吸随时有可能消失一般。
　　“瑞溪……”半个身子从半敞开的门外探进来，莫野然奇怪地皱眉，林瑞溪趴在床边一动不动，走近才发现她空洞的双眸早已布满了泪水。
　　他努力克制住双手举起想要去安慰她的冲动，故作冷漠地看着夏远凝平静的脸：“医生要来给他检查了，你先出去先。”
　　“……”林瑞溪起身，默默走出病房。
　　莫野然站在原地自嘲般地冷笑。
　　“小然，你先出去，我们要检查了。”医生边套着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边抬头看着莫野然说道。
　　莫野然抬面望了眼戴着头套口罩的医生，唇角勾了勾，缓缓朝门外走去。
　　“知道了，爸。”

　　林瑞溪走在国外的街头，这才想到：自己都来这里那么久了，竟然还没有一次来外面好好逛逛过。
　　掏出钱包，看到里面红色的百元大钞，她这才懊恼地拍拍脑袋——哎呀，怎么忘记换钱了？
　　“Sorry……”林瑞溪充满歉意地挠挠头，将手中的水果袋放下，“I forgot to take us dollar...”
　　她看了看水果摊里面，看店的是一个老奶奶，长得很普通，有些驼背。
　　应该会帮她留着吧……她看完转身要走，突然听到后面苍老的声音——
　　“Wait……”
　　“昂？”林瑞溪转过身，发现老奶奶正拎起塑料袋一步一步地冲她走去。
　　“……？”林瑞溪疑惑地接过她递来的袋子——谁告诉她什么情况……
　　“First take it,you may give me dollar later.”老奶奶一字一顿地说完，转身一步步走回水果摊。
　　“Thanks..”
　　林瑞溪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奶奶的背影——马上回去换钱。
　　但她却不知道，她还是没能把钱交给那位善良的老婆婆。

　　林瑞溪手中拿着换好的钱从银行走出来，往水果摊的方向走。
　　突然，她感觉到裤兜里一阵一阵的振动传来——有人来电话了？
　　她停下脚步从兜中拿出手机——莫野然打来的？什么事情……
　　按下接听键放在耳边：“莫野然你打电话来想干嘛？不知道我手机在国外打电话很……”
　　“瑞溪。”
　　她脑袋里“翁”地响了一声，那熟悉的，在她心中埋了多年的声音……
　　“……”
　　“瑞溪？”那边传来的声音很温暖，林瑞溪手中的袋子不受控制地掉落。
　　“……莫野然？”她试着呼唤……却不敢再去听。
　　老天，如果只是幻觉，求你不要消失。

　　“她这几年过得好吗？”夏远凝温柔地搂着脸上泪痕还未完全干透的女孩。
　　白净的脸上依旧布满泪痕，但表情却是满足的幸福。
　　莫野然伤身地发现她唇边很久未勾起的漂亮弧度：“呐……她过得很好。”
　　过得很好——除了想念你的时候。
　　“是吗？”夏远凝轻轻缕着林瑞溪的发丝，轻笑着看着她的睡颜，“那就好……”
　　“……”
　　“莫野然。”他温柔地唤道。
　　“什么？”莫野然看他。
　　“我怕我支持不了多久……”
　　“不会的，爸爸请了最好的专家会诊。”他冷漠打断他。
　　“我自己的身体……咳咳……我自己最清楚……”他捂住嘴压抑地咳了两声。可千万不能把她吵醒呀，她好不容易才能好好睡一觉的——听说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觉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莫野然不耐烦地看他——这人什么意思？好不容易醒来在说什么丧气话？！
　　“我只是想说……以后帮我照顾好她。”他笑得很静，仿佛是不小心坠入人间的天使。
　　“要照顾就你自己去照顾，你照顾她比我好。”
　　“我怕……咳咳……自己撑不了那么久了……”他抱歉地冲他微笑，说得很慢，吐字清晰，好像生怕他听不明白。
　　“你撑不了多久？”莫野然克制住自己上去揍他一拳的冲动，眼神冷冰冰地看着他，“我告诉你夏远凝，你丫的给我好好活着！如果你想让这女人伤心一辈子的话，我管你随便去……”
　　“死”字未脱口而出，莫野然猛地止住不再吭声。
　　在纯白的病床上抱着熟睡女孩的少年笑了笑，似乎并没有觉得刚才那句话并没有什么不妥：“然，我知道的，你很喜欢瑞溪，甚至超过我。”
　　莫野然冷冷斜睨他，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
　　“现在的你，比我更有资本照顾她。”他笑，笑的很暖，“所以，请在我死去之前把她带走。”
　　“……”
　　“不然，照你所说的，她会比现在伤心一百倍……一千倍……”

　　“夏远凝。”
　　“嗯？”他回头看着她。
　　她托着腮看着他的脸，不说话。

　　“夏远凝。”
　　“嗯？”
　　“……”

　　“夏远凝。”
　　“嗯？”
　　“……”
　　“……”

　　“夏远凝。”
　　“……”
　　“为什么不回应我了？”
　　“因为我在等你说。”
　　“……”
　　“……”

　　“莫野然，你说夏远凝喜欢吃什么？”林瑞溪心情大好地从食品架拿下一个又一个袋子，莫野然跟在她后面，冷冷地看着快要满出来的手推车不语。
　　“咦？你怎么不说话？”林瑞溪好奇地转过头看着他无语的表情问道。
　　“……你想要让我说什么？”
　　“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呗！”熟练地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盒子抛到推车里，她没心没肺地笑着。
　　“你的问题……”
　　“夏远凝喜欢吃什么？”她好紧张啊……万一夏远凝不喜欢吃她买的东西怎么办？
　　“只要是你买的他都喜欢。”莫野然默默地从架子上拿下一包小熊饼干又默默地放在推车……里。
　　“是嘛……”她开心的笑了笑——对！夏远凝那么喜欢她，所以只要是她买的他肯定都很喜欢！
　　丫的！莫野然心中暗骂道，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你丫几乎把商店里所有东西都卖了一个他再怎么挑也能挑出来一个能吃的吧？！
　　“好了，你去交钱吧！呼——累死我了！”林瑞溪掸掸自己的手，甩下一句话便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你丫的林瑞溪……
　　莫野然额角的十字明显地跳了跳，看到林瑞溪从转角处消失，这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爸？你跟夏远凝说，让他快点，我们要回去了……”
　　“……”
　　“……什么？！”莫野然表情顿时变得诧异，旁边走动的顾客也被他的惊呼声吓了一跳，都要转头狐疑地看他一眼才离开去交款。
　　莫野然愣在原地——怎么办现在怎么办！——看着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莫野然你在里面干嘛呀？我都站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了，冻死我了……”
　　“林瑞溪……”听着电话那头依旧活泼的声音，莫野然声音哽咽了。
　　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到底还要要不要告诉她。
　　告诉她，她会很伤心很伤心，她会哭，不停的哭。
　　不告诉她……这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不告诉她，她会恨他。
　　而自己，也会恨自己。
　　他已经很自私地对她保留了一些她有权利知道的秘密，如果他还要继续对她隐瞒，等到事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她会恨他。
　　“瑞溪……”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而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虽然他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但是他知道，很不好。
　　“说呀！电话费可是很贵的好不好！”她完全没有听出他声音的异常，依旧很开心的和他耍着贫嘴。
　　“瑞溪……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问你的一个问题？”
　　“问题？唔……你问过我好多问题的……又想起来什么数学题了吗？你问吧我可不怕！”她嘿嘿笑着，继续和他耍贫。
　　她可不怕他，她现在数学成绩已经提高了好多了，那些他教给自己的题已经完全不在话下了。
　　“现实总是如此残酷……”他声音中终于透露出了压抑不住的颤抖，好像连呼吸也是颤抖的。
　　林瑞溪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听到这句话，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就像当初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她知道了夏远凝其实并不是真的夏远凝。
　　“当你知道了……你自以为是你全部天空的人却不是你真正的天空，怎么办？”莫野然问道。
　　“你……你别吓我。”林瑞溪握紧掌中的手机，深吸了一口气，“莫野然，你又犯什么病呢？！”
　　“你发现，其实你的天空只是过往的一片云，而真正的天空正在远处等着你。”
　　“你用尽全力去寻找，去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残酷未来。终于，你找到了你曾苦苦向老天哀求的天空，而你的天空好像保持着美好的蔚蓝，你就像生活在这样天空下的鸟儿，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
　　“……”
　　“所有人都不舍得打破这一片美丽和谐的安详，包括你自己都不愿意面对。”
　　“……”
　　“但是，这样的宁静可能预示着暴风雨的来临……如果有一天你的一片天倒下了，你会怎么办？”
　　“……莫野然你今天话真多……”
　　“——回答我，你会怎么办？”
　　“……”
　　“……”
　　“……”林瑞溪苦笑着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我会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拼尽全力，一点点支起我倒下来的天空……”

　　“……”莫野然在原地站了很久，电话那头早已是忙音。
　　直到……身边的几个讨论的声音响起。
　　他们的语速很快，莫野然听不懂全部内容，可是能听出个所以然。
　　——唉老太太，刚才超市是不是来了几辆警车？出什么事了？
　　——听别人说是一个货车把一个小姑娘撞了，来了好多警车。
　　——哦哟，可惨了，你们可不知道，我当时就在旁边，吓得我魂都快飞了！
　　——怎么了怎么了？
　　——就是呀一个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吧……不知道怎么了，发了疯地就往马路对面跑，那时候正好一辆货车开过来！啧啧，那时候车也少，变灯了都没车开过去，偏偏这女孩跑过去的时候来了一辆货车！唉，现在的孩子呀……
　　车祸，十六七岁，女孩子，发疯……
　　——林瑞溪！

　　当莫野然赶到医院的时候，莫爸爸正好从抢救室中出来。
　　“爸！”莫野然慌张地拽住他的袖子问，“夏远凝怎么样了……”
　　“……”
　　“爸！你说话啊！！”看着父亲沉默的表情，莫野然浑身打了个冷战。
　　“进去看他吧……现在是最好的时间。”莫医生摘下口罩独自离开。
　　莫野然愣在原地，猛地冲进病房。
　　病床上的男孩身上插满了管子，呼吸薄弱得像深海的泡沫。
　　美丽，且短暂。
　　“莫野然……”夏远凝再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凭着聆听呼吸的频率，他猜测，“是你吧？”
　　“是……是我……”莫野然看到这一幕突然鼻子变得很酸，从未有过的酸楚。
　　“瑞溪……瑞溪呢？”夏远凝凭借着最后的几口气息努力出声，“瑞溪怎么……没来……”
　　“她……去买东西还没回来。”莫野然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看对面那扇紧闭着的急救室，闭上眼睛。
　　既然都已经自私过了，那就不要让他带着遗憾走掉吧……
　　“是吗？”夏远凝突然洒脱地笑了……
　　“她一直问我你喜欢吃什么，几乎把推车变成了一个小山……”
　　“是吗……”他落寞地重复，“这样好的瑞溪……真想……真想永远和她呆在一起……可是……这不可能了……”顿了一下，他接着用随时可能断掉的脆弱呼吸诉说着：“然……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哥们……请帮我……在我走之后帮……帮我好好照顾她……不许欺负她……一定让她开心……瑞溪……爱她……”
　　“嘟——”刺耳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耳膜，莫野然再也忍不下去，泪滴落的响声被这冷漠的机械声无情掩盖。
　　莫医生抱着病例默默出现在病房门口：“患者夏远凝……12月13号下午6点32分确认死亡……”
　　医生宣布死亡，现场出奇的寂静，没有该有的伤心氛围。
　　任何人都没有发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病床上纯白少年的眼角多出一道耀眼的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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