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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铭在回家的路上有些闷闷不乐。
他想到之前余夏用哀求的口气说自己有急事的时候,心里沉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爸,李群阿姨真的快要去世了?”
夏铭爸爸白了他一眼,一巴掌招呼在他头上:“长这么大连话都不会说!你没看见人都憔悴成那样了吗?”
他鼓了鼓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夏铭爸爸看了儿子一眼,叹口气:“我看她家的儿子也够伤心的,我们去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肯定没少哭。”
夏铭也没好气地回击:“那不是肯定的?!要是您生病了到时候哭的最惨的除了您儿子还能有谁?!”
夏铭爸爸被他这番话说的又好气又好笑:“你可是亲生的,父母生病难受你不伤心你还是人吗?”
夏铭猛地转过头再一次惊地合不上嘴:“你说什么?!余夏他不是亲生的?”
夏铭爸爸打着方向盘心不在焉地回答:“这事咱们老同学都知道,他是李群夫妇抱养的,听说抱来的时候孩子都十岁了。”
夏铭有些不可置信:“你可别骗我,他可是我同学,这种事不好说笑的啊。”
夏铭爸爸又要伸手打人了:“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满嘴胡话?!你同学看起来人品还不错,李群只做了他六年的养母,他现在能这样照顾他母亲,确实难得。”
夏铭转过头看着车窗外快速向后退去的白杨树不再言语,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夏当天晚上从医院回到家里,岳忠明正坐在餐桌前等他。
他洗了手回到桌前,面前的饭碗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菜肴。
余夏忙活了一天是真的饿了,他抓起筷子,在开动之前习惯性地说道:“谢谢爸爸。”
岳忠明有些不高兴:“你这孩子,都叫了我这么多年的爸爸,就不该说这样见外的话!”
余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去吃饭。
岳忠明对他的好不亚于李群,有时候甚至是溺爱,余夏还记得他14岁那年,岳忠明提出要给他买一部新的电子词典,而李群只是说了几句,岳忠明就差点跟她闹翻脸,那时候余夏觉得岳忠明是太喜欢自己了才会这样吧,可是现在想想,却总觉得有些过头。
这也就是,余夏在对他充满了感激的同时却始终和他亲近不来的原因之一。
父子两很少单独在一起吃饭,桌面上的气氛冷清的很,岳忠明决定打破沉默:“你妈妈她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吃饭吃的很少。”
岳忠明点点头,可没想到余夏会主动发问:“今天既然有空为什么不去看看她?亲自看到了才知道的更清楚啊。”
岳忠明顿了顿,随即叹气道:“我不忍心看她现在的样子。”
“妈妈说她想你了。”
在外人眼里,岳忠明和李群是对恩爱的夫妻,可是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余夏却发现,这两个人貌合神离,彼此之间的关系用“相敬如宾”来形容最贴切——没有其他夫妻该有的亲密,偶尔的争执除了是因为学术上的问题,剩下的就是为了余夏。
余夏给岳忠明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肉,看着他说道:“抽空去看看妈妈吧,她……也没多少时间了。”
“好。”岳忠明慢慢地点头答应着,和余夏对视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芒。
余夏知道夏铭这个人是个王八蛋,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可是他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能坏的这么彻底。
当他第二天出现在班级里的时候,几乎全班都知道了,余夏的妈妈是个脑癌患者,并且随时都会死去。
余夏从来不会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世,可是他不愿让别人知道养母的病情,不愿看见别人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当然,这其中还夹杂着那些“差生”幸灾乐祸的神态和安慰。
告密的人却好似跟自己无关一样,竟然还时不时地用一种无辜的眼神向他看去。
余夏忍耐了一上午,收到了无数的关切和安慰,甚至有些女生还为此掉了眼泪。
余夏从一开始无奈的笑,到沉默地点头,最后是冷若冰霜地拉长了脸不再搭理任何人。
于是有些人又开始数落他的麻木不仁,冷血无情,不知感恩。
“难怪王老师会撤掉他班长的职务,根本就是个虚伪的人。”以前被他抽查过背诵的同学斜睨着余夏,满嘴嘲讽。
余夏权当听不见,还在专心写着习题。
“喂!说什么呢?你们吃饱了撑的是不是?!”终于有个人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余夏出头。
这个人在大家的眼里,一面是看不起,一面是惧怕,他总是和余夏作对,简直就是八辈子的仇人,可现在,却掐着腰挡在他面前冲好事者龇牙咧嘴。
所有人一哄而散,夏铭这才转过身对着一言不发的余夏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余夏听着夏铭故作关心的声音,脑袋里隐隐作痛,就像有上万只小虫子在大脑里扭动一样,他抓紧了手里的笔,告诉自己别冲动。
夏铭见自己这么低声下气地向人示好竟然还不受搭理,说话又开始没轻没重了:“嗨!你傻了?”
余夏低着头停下了手里的笔,他不像班里其他的男孩子一样,他还在缓慢的发育着,而他瘦弱的有些像女孩子的肩膀这会正在微微颤抖。
夏铭皱了皱眉头,朝余夏的肩膀伸出手去说道:“唉,我说你别不知好歹,我爸都跟我说了……”
“所以你就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让他们都来同情我妈妈,同情我们家吗?!”
余夏重重地摔掉手里的笔,猛地挥出胳膊,将丝毫没有防备的夏铭推出老远,他抬起了头,憋的通红的脸上充满了谁都没见过的愤怒的表情。
余夏的爆发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吃惊地瞪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简直像是灵魂互换一样,一个软弱的像只绵羊,一个暴躁的好比发狂的狮子。
夏铭很快从绵阳的角色中脱离出来,他才不怕暴怒的余夏,上去就揪住他的衣领发狠道:“你他妈发什么神经?老子好心才帮你说话,你真是不识好歹啊你!”
余夏也不甘示弱,死命推拒着夏铭喊道:“你别假惺惺的!把我们家的事宣扬的尽人皆知!你安的什么心?!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余夏一不会骂人,二不会打架,更不用说眼前和他抗衡的人是强壮有力,又比他高大一圈的小流氓夏铭了。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对着夏铭又捶又打,可人家却纹丝不动,简直就像是一只蚊子在他身上挠痒痒一样。
夏铭刚才还念着余夏可怜的那点意思这会全叫他给折腾的烟消云散了,他天生是个暴脾气,又是个小少爷,哪可能轻易放过对自己又打又骂的人,他轻而易举地就将余夏拎了起来,像是打沙袋一样一拳塞了上去。
只不过一拳,就叫余夏晕头转向,他狠狠地跌坐在地上,可是很快又从地上爬起来,不要命地冲上前去。
余夏来来去去也只会骂一句:“王八蛋!!”
夏铭火气冲了脑袋,下手也没轻重了,眼见余夏的小身板冲了过来,下意识地提脚就朝他肚子踹去。
余夏像个破娃娃一样仰面摔在地上,夏铭一屁股坐在他的腰上,举着拳头怒道:“你他妈还骂不骂了?!”
余夏的肚子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是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和以前爸爸揍他时留下的伤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他眯起眼见看着夏铭的大拳头,有些恍惚,这个王八蛋为什么做了坏事还是这么有理?而自己只是不想被别人同情,却被人骂是冷漠?
他实在想不明白。
余夏觉得很好笑,于是乌突突地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大声,在头脑发热的夏铭看来就像是挑衅。
“王八蛋!有种你就打死我!”
夏铭咬碎了牙,一拳一拳狠狠落在余夏没什么肉的脸上,很快的,一条滚热的液体就从他的鼻子里流了出来,蔓延到地面上
“啊!!!出血了!你快别打了!”
终于有人在看见红色的血液以后反应过来,女生捂着嘴巴尖叫着,男生们冲上去七手八脚地拉开了夏铭。
他们真的害怕这个玩命的小少爷能把瘦弱的余夏给打死了,这样的话,最后谁都要受到“坐视不管”的谴责。
可是没有人敢去拉躺在地上的余夏,他满脸都是自己的鲜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沉静俊秀,他的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仿佛要用尽所有力气一般,嘶哑地,大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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