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连城

　　当春，天泛起了鱼肚白。

　　碧螺首先端着面盆从晓风闺出来，脖子一溜通红。

　　我伏在如缕肩上闷笑，碧螺听到我们在梧桐树影下取笑她脸简直烧得更厉害了。

　　如缕从善如流的踱过去，询她一问：“昨夜的滋味，如何？”

　　碧螺闪过她，提着一口气，飞掠开，只是姿势别扭。

　　“如缕，如缕，我不行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从内间打来一枚铜钱，锚定我的额头，被如缕翻身接下。

　　“小子，恼羞成怒啦？娘娘我看你们主仆情深，帮着成全成全，媒人红包还没收你的，你这是要如何？”

　　里面又连续非来几枚铜钱，如缕如一只灵动的黄莺，翩翩飞舞。

　　我以为她做宫女久了，武艺生疏，岂知还是这么敏捷。

　　此时与她平日慵懒的风情截然相反，但画面依旧充满美感，其实我一开始想“做媒”的并不是轩辕剑、碧螺二人。

　　“如缕，”我好整以暇倚在树干，我拉过如缕的胳膊：“如缕，我们看看新郎官去好不好？”我的语气有点撒娇。

　　如缕朝我挤挤眼：“当然的啦，走。”

　　轩辕剑站了出来，手里持剑，剑狭长而锋芒毕露，素无装饰。他哥哥轩辕影，不、是孤鸿影也用剑，剑更宽阔，且缀细碎的红宝石，剑柄好似开了一朵绮丽的红梅。

　　春风猛烈，飞袂横斜。

　　轩辕剑怒不可遏，剑尖指我：“你这个阴毒的女人，要杀要刮我一人承当，连累碧螺作甚？”

　　我揽着如缕，澄澈的眼倒影着天光，腮边狡黠地微微带笑：“因为我很喜欢你啊。”

　　轩辕剑愣了一秒，毫无怜恤的剑招攻过来。

　　我推如缕上前接招，如缕步伐转得很快，大概料想到我的动作，手边抽起楚腰上的金制长鞭，风带起她耳边的鬓发，打着打着占不到什么便宜，如缕故意用胸蹭了一下那冷峭少年的肘子，他急退两部，如缕以金步摇做武器，对方险些致命，是碧螺及时出现，化解干戈。

　　“娘娘，请饶他一命。”碧螺期期艾艾地瞄着我。

　　“罢手，如缕。”我只说了四个字，如缕眯起眼来勾着我，不怀好意。

　　雅蠛蝶！我是冒着以后被如缕打击报复的后果帮助你的啊小碧螺……咳，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小剑，你家媳妇很好哟，好好珍惜哟。”我如一个邻家大姐姐露出善意的微笑，无奈对方是不会领情的，而且还冷冷的注视我。

　　碧螺有一双清丽脱俗的眼睛，柔得让人不自觉的怜惜，同我一样是杏眼，眉却更直更浓，相学上说，这样的人重情谊而雷厉风行。这是极好的。
　　我的浓眉是用螺子黛扫出来的，眉如人的性情，我没什么韧性，所以长了弯弯浅浅的眉，若是按同等的解释，应是似水无情随波逐流。

　　我知道轩辕剑并非所托非人，碧螺一生都会幸福下去。
　　而我不一样，纵然他惊为天人、霍乱尘寰，我也会与他是点头之交，哪怕他气度高华、睥睨江山，亦是流水落花。

　　人，只是不肯屈就半分，所以不幸。人，若步步急流勇退，合该不幸。须知，度乃中庸之道，成全自己成全他人，两方合宜，方是大幸。

　　如缕非要在市景流连一下，她东瞧西看，花了我不少银两，最后如缕才心甘情愿地随我入宫。
　　烟雨台，东暖阁，连城依旧一袭紫龙黑袍，候我多时。
　　午膳摆开，玉色牙筷两头镶金龙银凤盘绕，只此一双，紫云玉入手小碗，边上绕着许多银丝，月下牡丹流水纹。他自用。
　　我用的铁木长筷，我认为刻得太多也是藏污纳垢，不如不刻，大雅不雕。雪白骨瓷，泼墨钴蓝山水，一行小诗“山色朦胧雨亦奇”，是云清风淡风格的图文。

　　“舍得回来了？”他翻了我一眼，眼色示意我坐下陪他吃饭。

　　“臣妾风尘仆仆，先得换身衣衫，再来侍驾……”

　　“不用，坐吧。”

　　我其实是有些冷，我不喜欢春天，也认为描写人的性情跟春天一样，就是外面看着明媚，其实最是阴寒不过。

　　我不管不顾脱了彩棉绣鞋，缩在羊绒毯内，小太监给我呈上春笋枸杞豆腐汤。

　　“吃得这般清淡？”

　　连城扯起嘴角，淡淡一笑：“新下的笋子，加急送来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是清淡了？”

　　我饮了一口，大奇：“这笋子好香！”

　　“碧螺春灌溉，能不香吗？”连城又夹了块葱炒蛋，递到我嘴边：“尝尝？”

　　小太监极有眼色，悄悄地退下。

　　我受宠若惊还来不及吃那块葱炒蛋，连城折返筷子夹到自己嘴里，咀嚼下咽。

　　接下来我们静静吃饭，直到各自漱口后，叫下人撤了食物。

　　春日的晌午总教人懒洋洋的，连城半躺在我的火炕上东头看折子，我偎在西头看话本。
　　室内剩下一页页翻书的声音。

　　“养只雀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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