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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付真心身世凄(上)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间屋子里住着谁吗?”
区区一个贴身丫鬟就是这样蛮横的脾性,一身素衣也难掩粗野,可见主人会是何等嚣张跋扈。
“我家夫人怎是你们这种市井小民可以高攀的?走开!”
杨昔霏之所以能知道这位连面都没有露的夫人是蒋颜,也多亏了这丫鬟手腕上的莲花刺青。
自万行舟大婚侍女撒喜糖,到上次给许文真看病时他的侍女在一旁侍奉,她早就注意到:凡是万家侍女,手腕内侧均有一个黑色的六瓣莲花刺青。
方才那侍女无礼地指着二人的时候,角度正好能让杨昔霏看清莲花纹,这才对主人家的身份有了实际答案。
待杨沈二人消失在目光转角,那侍女四处张望一番便不再警惕,回去蒋颜身旁侍奉了。
殊不知她以为识趣离开的人此时就站在拐角处默默注视这边的情况。
“这屋子里的人是蒋颜?”
“要是让那小丫鬟直到她口中尊贵无比的夫人被你直呼名讳,估计会气死。”
杨昔霏早就习惯这人跟上自己的思维,也没再说废话,只是想着下一步计划。
“不过一个县令夫人,这天底下又有几个人的名字我不能叫出口?”
这话听得实在肆意嚣张,偏他倚着墙,说出来语气极淡,毫不见做作扭捏姿态,看起来不过随口一说。
“若我说让你同我聊聊当今陛下,你又当如何?”
“柳今昔,你说你一个小小县郎中,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敢妄议当今陛下?”
闻言杨昔霏把身形往后靠了靠,顺手拉了那人一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近了些。
“沈仲旻,我见你周身学识和气度皆为不凡,想来背后势力难测,对当今陛下也会有了解。”
这样近的距离若是一对男女,之间恐会情愫暗生,可惜杨昔霏的手正好放在沈仲旻手腕的位置,脉象毫无异常,就连这人脸上溢出的笑都是虚假,没有显露半分真心。
“柳今昔,你不用说这种话将我捧在高处,我并不是会被甜言蜜语蒙蔽心智之人。”
“所以你这样说是怕了?”
她感觉到那人把手腕从自己手里抽出,淡薄的脸上挂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怕?我便是说了又如何?更何况我等百姓的说辞又怎么会传进当今陛下的耳朵里。”
“所以皇帝孔胤真的是个暴君?相传他弑父杀兄无恶不作,长相也不甚端正。”
“若是家中孩童顽劣,便将其画像挂在家中,他青面獠牙的容貌可止孩童啼哭。”
杨昔霏又听见这人笑了,只不过这次的笑多了些情绪在里面,不知道他的怨气从何而来:
“你倒是直呼大名毫不避讳。”
“我觉得你说的对,当今陛下不是我一个小小郎中能见到的,所以我说什么他也不知道。”
“况且身为皇帝,万不能和我等百姓斤斤计较,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身为皇帝更应该海纳百川才是。”
她穿着黑色的布衣,若不是这张脸十分出众,便是淹没人海也无人在意,此时看着沈仲旻是一副老实巴交的姿态。
“柳今昔,你好得很。”
他说这话几乎是咬牙切齿,杨昔霏怕他突如其来的情绪牵连自己,老实朝旁边挪了挪,下一秒就听见他居然还是给了答案:
“孔胤是否不孝乃是宫中密闻,我家何等权势滔天也不曾知晓,再说后面的传言,皇帝画像怎会随意流出宫外,不过谣传罢了。”
许是福祸总相依,也可能是这位陛下确是天命所归,总之在二人说完话毫无线索之时,事情引来了转机。
一个浑身脏兮兮缩在角落里小心向这边观望的姑娘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动作快过思考,几乎是那姑娘想要逃跑的瞬间,就被沈仲旻用随手扯下得柳条捆住双腕,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那姑娘便像是受惊的小鹿,见杨昔霏过来,害怕的躲进她的怀里,差点把杨昔霏绊倒。
“公子,奴家的手好疼,求公子怜惜。”
沈仲旻就在一旁看着杨昔霏面对从天而降的缘手足无措,没有任何想要审以援手的意思。
经过一番解释,杨昔霏只有造成误会的尴尬,可在赵蓉儿眼里,便是自己暗中观察清俊小公子,被他一旁凶神恶煞的护卫抓住。
随后公子宛若英雄从天而降,不仅将她于水火中解救出来,更是不嫌弃她的肮脏,待她无比温柔。
“公子,您就是奴家等待已久的良人,奴家不求名分,只求为奴为婢常伴公子身侧。”
闻言杨昔霏懵了,她不过是稍稍关心了这位姑娘,再给她把伤口包扎干净,怎么就成了赵蓉儿口中的良人,那她以前都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赵姑娘你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个普通的郎中。”
“若是想要寻个依靠,我身旁这位沈兄倒是家财万贯,仪表堂堂。”
她的话让赵蓉儿迷茫一瞬,只怪那张脸过于俊美,比她接待过的所有客人都要好,以至于只把目光放在了杨昔霏的脸上,忽略了她身上的粗衣。
至于她口中的好人选,赵蓉儿一把目光对过去,直直撞上那副状若夜叉的面具,她心里畏惧起来,手腕原本被捆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下意识朝杨昔霏更靠近了一点。
“公子,就算你只是郎中,蓉儿也愿意跟着你。”
“蓉儿懂些针线活,不仅能帮你缝补衣裳,还能做些绣工补贴家用。”
说完她犹豫地看了沈仲旻一眼,被他眼神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说道:
“至于这位沈公子,蓉儿自知贱命一条,锦衣玉食的生活恐怕无福消受,蓉儿不敢有妄念。”
“求公子怜惜蓉儿。”
杨昔霏从来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她求助的目光投向沈仲旻拜托他救自己。
那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淡着脸和她僵持着,最终败下阵来,开口替她解围:
“赵姑娘,柳今昔虽然只是个郎中,可他也不会随意收留来路不明之人。”
“听你的自称并非应雨寺的信女,可现在又为何在应雨寺内?”
“若你不把自己的来历说清楚,作为同行之人,我不可能看他跳进火坑无动于衷。”
赵蓉儿嘴角的笑僵了一瞬,原本到嘴边祈求的话被她使劲咽下去。
她咬着唇,知道自己如果不把实话一五一十讲清楚,自己是没有离开的机会的,她最后只是开口:
“公子,能否等蓉儿沐浴过后再全盘托出?蓉儿不愿意在心仪之人面前是这副尊容。”
这次两人没再拒绝,用了些钱财令一个僧人为她腾出了一间空房,她便在里面沐浴,杨昔霏和沈仲旻就在门外的石桌石凳上等待着。
时间其实不算漫长,有沈仲旻在她一个弱女子也不会有逃跑的可能。
等到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已经换上一身白衣的赵蓉儿走出来,未施粉黛也可见貌美。
那张脸如同出水芙蓉般清丽,她的姿态轻盈,脸上扬着淡笑,她的头发柔顺的披散着。
见状待她在杨昔霏身旁落座,杨昔霏递给她一只簪子,示意她把头发挽起。
赵蓉儿有些受宠若惊,双手接下,那其实只是一只很素的木簪,用桐木制成,散着木香。
许是江荷以莲闻名,这木簪上正好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和她倒是意外相衬。
她随手用簪子把头发挽起,把整张脸都的眉眼五官清楚露出,有几缕发丝从她指尖溜走她也不甚在意。
杨昔霏看着她的脸,越发觉得怪异,因为这张脸总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赵蓉儿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把自己收拾干净后,她有了些尊严,深吸一口气开始把自己的过往全盘托出:
“我叫赵蓉儿,原是城西赵木匠家的独女,奈何我爹染上赌,不仅把家里的钱败个精光,更是负债累累,最终被人找上门来打死了。”
“我娘受不了我爹的拖累,某天深夜趁他喝的烂醉跑了,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那天我醒着,亲耳听见她把门关上远去的脚步。”
“我没有了家,家财被尽数夺走,无奈只能卖身葬父,把自己以二两银子卖进了春雨楼,成了一名艺女。”
“我原先是不卖身的,直到被陷害失身,从此地位便一落千丈。”
说着说着她眼里的光慢慢淡了下去,嘴角弥漫着无尽的苦涩:
“这其中有一位最为特殊的客人,他敬我怜我,最后甚至愿意花重金为我赎身,他那时候才告诉我,他其实就是江荷县令万敬。”
“他领我回去的那天,我看着精美的宅子,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她突然自嘲地笑笑,身子忍不住的发抖,杨昔霏把热茶推到她面前,并捏住她的手腕,把一个香囊放在她手中。
“里面装了安神舒缓的草药,不舒服不用勉强。”
赵蓉儿心里燃起暖意,话是这么说,可她真的太苦了,苦到终于有人愿意听她诉苦,她都觉得无比高兴:
“万敬有正室夫人,他不可能让我这样的出身做正室,奇怪的是他连我在内只有三方小妾,其中对我的宠爱最盛。”
“谁料他的宠爱竟成了我的催命符,蒋颜知道我有身孕,害怕我的孩子日后成为心腹大患,给我下药小产,终身不得再有自己的骨肉。”
说到这儿她的语气变成了憎恨,杨昔霏对那个神情太熟悉了。
在她学有所成即将回家给父皇母后一个惊喜,成为他们的依靠,却听闻家人噩耗的那天,她从汹涌的河水照射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神情的自己。
“她给我下局,让万敬看到我被野男人□□的场面,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男人,就这样把我禁足冷落,不再看我一眼。”
“后来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蒋颜带来的画像,我与那画像上的人有六分相似,她说这人叫许嫣然,是万敬最爱的女人,我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
“不过我比这个许嫣然幸运,至少我还活着,而她早就化作黄土一捧。”
“最后蒋颜的儿子新婚,第二天便来到应雨寺祈福,并求万敬把我也带上,我以为我气数将尽。”
“奈何两个苦命人之间的惺惺相惜救了我,她没有杀我,只是把我扔在这里,说我是疯女人让我自生自灭。”
“之后我就遇到了公子你们。”
她说完把目光小心的放在杨昔霏身上,她这么不堪的人生,现在说出来居然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杨昔霏此时无暇顾及她,因为她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源自于赵蓉儿和许文真之间相似的眉眼。
由于两个人过于风马牛不相干,她才迟迟没把二人联系起来,况且真正相似的是赵蓉儿和许嫣然才是。
这一趟获得的有效信息太多了,竟然间接揭露了许文真的身世真相。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把目光落在赵蓉儿身上,对于这个可怜的姑娘,杨昔霏取得沈仲旻的意见后,三人便准备回去找蒋颜,想办法带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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