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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收获连连
游三儿一直走到村口,都没缓过神来,脸上火辣辣地肿起,血迹凝固成了紫黑色。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他晕头转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自家走去。
游三儿回家要经过村后连片的菜地,夜风一吹,湿了的□□紧贴着皮肉,激得他一阵抽搐,只能夹紧双腿,痛苦地向前挪。
菜地边上有几口沤肥的大坑,平日里连野狗都绕着走。游三儿视线模糊,脚下虚浮,左脚踩上去时,木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咔嚓”。
突然,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将他向前一推。
“啊!”游三儿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像块沉重的石头,直直地向前栽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令人窒息的恶臭瞬间将他吞没。等好不容易从里面爬上来,游三儿的神智已经模糊,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溪边,想洗掉身上的污秽,不知怎么地,一头栽进了溪里,呛了几大口水。冰冷的溪水灌入喉咙,把他呼喊救命的声音淹没在黑暗中。
求生的欲望让游三儿拼命扑腾,慌乱中,他的右腿猛地撞上了一块坚硬锐利的石头。
游三儿眼前一黑,剧痛让他瞬间脱了力,整个人像块破布一样被下游的浅滩。
游三儿的腿断了。
但他付不起钱,自然没有郎中愿意给他治腿。时间一长,村里人更是远远避开那间散发着难闻味道的屋子。持续的高烧让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层灰翳,嘴角留着涎水,嘴里只会发出“嗬嗬”的声音。
纪禾昀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张玉花来土地庙上香,笑着拉住裴敬,将手里新摘下的番茄往裴敬手里塞。
“裴小哥,土地老爷的贡品我都另外准备好的,这番茄新鲜,你就拿着尝个味儿吧,要不是你,我们也不能那么快吃上鱼啊!”
张玉花上完香,又说道:“要说土地老爷神呢,知道我们心诚,不像那个游三儿,尽想着占便宜,我跟你说啊,那游三儿啊,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啦!”
等张玉花走了,裴敬接着打扫正殿,纪禾昀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出门了。”
裴敬整个身体瞬间绷紧,他咬住下唇,等着纪禾昀后面的话。
“游三儿的事,跟你有关系吧。”
听到这里,裴敬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肩上卸下去了。原来纪禾昀早就知道,那是不是也看透了,他其实并不是什么善良的可怜人。
裴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转身正视神像:“怎么,觉得我多事?”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人欺我三分,我必要报复十分回去。我说土地神,现在后悔要我这个神使了吗?现在反悔也来得及,我等会收拾东西,明日就走。”
这还是纪禾昀第一次听裴敬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听得他一愣一愣的。他在神像里无语地拍了拍脑袋,裴敬这小子,年纪不大,怎么跟个刺猬似的,浑身是刺呢。
“我什么时候说后悔了?”
“你作为我的神使,做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一声,我看你是一点没把我这个土地神放在眼里!”纪禾昀装作生气的样子,语气也刻意加重了。
裴敬没想到纪禾昀抓着这一点小辫子,一时间浑身僵硬,又不知如何回答,只好立在神像前一动不动。
纪禾昀看着裴敬那副样子,心里好笑,嘴上还是恶狠狠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干完活去切菜,中午吃包春饼!”
纪禾昀眼看着裴敬姿势没变,但整个人却像是陈年的桂皮泡了水,软化了下来。
“算了算了,还是我来切吧!”纪禾昀看着切得七零八落的丝,无奈用神力提起刀,心中暗叹,不管裴敬别的地方多聪明多能干,厨房杀手的人设依旧屹立不倒。
新鲜的萝卜、蒌蒿、韭黄、芹芽、生菜、莴苣、笋切成细丝,放进烙好的圆饼里,卷折成筒。淡黄、莹白、深浅不一的绿从饼皮里隐隐约约地透出来,一口咬下去,萝卜的爽脆、韭黄的甜辣、芹芽的芳香一并迸发。
纪禾昀看着裴敬吃完了两个春饼,这才把声音放软说道:“那游三儿是个混不吝的,我知道你看他不顺眼,但月黑风高的,你一个人要是出事了怎么办?要是被别人不小心看见了怎么办?”
裴敬听了这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确实没考虑道这茬,要是被人看到,他和纪禾昀这些天好不容易在村里积攒起来的声誉和好感,立刻就会烟消云散。
“放心,我用神力跟着你,没人注意到的。”纪禾昀话音一转,“你下次要干嘛得先跟我商量一下嘛,再说我有神力,干坏事不比你方便多了。”
裴敬沉默半晌,低低地嗯了一声。纪禾昀又包了个春饼送到他面前:“快吃吧,裴大神使。这下心里痛快了吧,居然还朝我凶,倒反天罡啊你!”
饭后,裴敬把正殿前后的门都打开,让阳光洒进来,土地庙里亮堂堂的。虽然现在纪禾昀的信众增长了那么几个,相比于之前已经算是飞跃,但裴敬却觉得不能高兴地太早。
“虽然来学的就这么几个人,但又没不许他们传出去,怕是很快整个村子都学得七七八八了,自然也就不会有人为了这个专门来上香了。”
纪禾昀听了裴敬的话,叹道:“是啊,这‘鱼篓红利’吃不了多久。”
裴敬想了想道:“信众的事得等机会,趁鱼篓的做法还没传那么快传出去,我打算这几日多弄些鱼,去附近别的村子走一趟。”
“别的村子?离这远不远啊,去干嘛啊?”纪禾昀有些担心。
裴敬解释道:“新鲜的鱼在溪头村都如此受欢迎,另外那些村子不临水,就更吃不着鱼了,去那里说不定能换到更多东西。”
裴敬算了算,离溪头村二三十里的王家村和李家坳最合适,半天的脚程,天不亮去抓鱼,晌午前能到,鱼还新鲜,晚饭前应该能赶回土地庙。
“去了那边的村子,我尽量换我们没有的东西,要是能换些钱就最好不过了。”
裴敬找了个木桶箍牢,又去溪边采湿草垫在木桶底部,绳子从木桶两边穿起来就能背在身后,既不会漏水,又能保证鱼新鲜。
纪禾昀现在还只能困在土地庙,去村子的事他帮不上忙,只有一手做饭的本事。
傍晚,裴敬回到土地庙,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一片肉脯往裴敬的方向飘来,裴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塞进了嘴里。裴敬只好咬了下去,浓郁的肉香,咸甜适中,嚼起来还挺有韧性。
“好吃吧?这叫猪肉脯,我做了给你带在路上当零嘴吃,一会再做些别的干粮。赶路那么辛苦,不吃好怎么行。”说着,纪禾昀又假装悲伤地叹气,“都怪我这个土地神没用,只能给我的神使打杂做饭了。”
裴敬摇了摇头,回到:“岂敢岂敢,能得土地神大人赐我一些吃的,是我三生有幸才是。”
“裴敬!你居然会开玩笑!”纪禾昀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呼道,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将装着猪肉脯的碗向裴敬推了推,示意他再吃。
肉是用鱼跟吴茂家换的,切成薄片腌制,小火慢烤后再撒上一点盐,风味更浓。
第二天一早,裴敬将木桶背到身后,胸前挂着纪禾昀为他准备的包裹,包裹里除了猪肉脯,还有用油纸包好的金丝油饼和艾窝窝,踏着东方的鱼肚白出发了。
几粒疏星在蟹壳青的天色间闪烁,纪禾昀目送着裴敬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村道的尽头。
裴敬到王家村时,正好遇上王家村半月一次的小集,集市上都是交换东西的人。裴敬从背后拎出两条鱼,走在集市上,鱼活蹦乱跳的劲儿,立刻引来不少热切的目光。
裴敬找了个树荫下的空地,刚从木桶里把鱼拿出来放在地上,一个围着青布围裙的妇人就走了过来,手里挎着半篮子鸡蛋。
“这鱼看着真精神!我想要这鱼,怎么换?”妇人开口问道。
“米面油盐都换!”裴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眼角瞟到妇人手里的篮子,“或者换鸡蛋也可以,这鱼是今早刚从溪里捞上来的。”
那妇人跟裴敬拉扯了一番,最后从篮子里数出六枚鸡蛋,蹲下身子,喜滋滋地挑起了鱼。她家有好几只母鸡,每天都能收不少蛋,六个鸡蛋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这样新鲜的鱼平时可不多见。
妇人拿了鱼往回走,遇上相熟的人赶紧拉住招呼道:“张二家的,可新鲜的鱼,赶紧挑去,晚了说不定就没了!”
日头还没爬到头顶时,鱼已经一条不剩,而木桶里多了几只布袋、一个油罐、一小坛子粗盐。裴敬清点了一下,今日运气不错,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得多。
事情办完,人松懈下来,就感觉到了饿。裴敬从怀里摸出一个扁扁的小纸包。纸包刚揭开一道缝隙,一股霸道的肉香便散开了。
傍晚,裴敬回到土地庙,将木桶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纪禾昀瞥过去一眼:“诶,还真让你换到钱了?”
裴敬将桌上的几枚铜钱拢起装进钱袋。这钱,说起来也是个意外。
在王家村时,裴敬打开小包,刚拿起一片猪肉脯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就被打断。
“娘!香!好香!”一个约莫四五岁的男童像只小兽般挣脱了身边妇人的手,朝裴敬冲了过来,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裴敬手里。
年轻的妇人急忙追上来,拉住男孩的胳膊,斥道:“栓子,回来!见到什么东西都香啊香的,馋死你得了!”
裴敬见周围人都看向这边,没说话,只是将肉脯撕下指甲盖大小,递到孩子面前。
栓子眼睛瞬间亮了,几乎是用抢的,一把抓过那点肉屑,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可裴敬给的肉脯毕竟只有那么一点,咽下最后一丝滋味,栓子眼巴巴地看向裴敬手里,转头嘴巴一瘪。
“娘,我还要吃,我还要吃!他有那么多,我都要!”那妇人有些尴尬,但听到自家孩子的哭腔,还是走上前来对裴敬道:“你这破肉干,换不换?”
裴敬眉头微皱,这妇人衣着整洁,还有条赭红色的手帕,想来条件不错,这孩子想必也是被家里宠着长大的。
像栓子这样的孩子,他自小见过很多,更吃过不少苦头。
他心底冷笑,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却坚定:“对不住,这是家里特意准备的,刚刚是看孩子可怜我才给尝尝,不换。”
妇人被下了面子,有些不高兴道:“不换就不换,什么稀罕东西似的。栓子,我们走!”
可那孩子却钉在地上,身子坠在裴敬面前耍赖。裴敬只当没看见,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东西来。
眼看裴敬要走,栓子哭得更大声了,在地上打起了滚。
“个不争气的东西!”妇人咬了咬牙,叫住了裴敬,“等等,我买,我花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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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裴内心戏超多:老婆是不是后悔了不要我了,我倔强,我没错,呜呜呜好难过。
小纪:今天又是有威严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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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杨万里有诗《郡中送春盘》里写:“饼如茧纸不可风,菜如缥茸劣可缝。”)
现在好像很多地方还会吃包春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