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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中之脑
列车像条钢铁巨蟒，轰隆隆钻进北极站台。
“旅客们，前方到站——本次列车终点站，‘孤独堡垒’。请带好您的脑子和求生欲，有序下车。”
路易斯靠在站台柱子上，指尖夹着的烟在寒风里明明灭灭。
芬格隔着防毒面罩，声音闷得像罐头发言：“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不了，”路易斯弹掉烟灰，“我的任务就是押送，呃，护送到这儿。该回去写报告了。”
芬格眨眨眼，突然泥鳅似的从阿尔弗雷德手里溜出去，翻过栏杆，从厚外套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巧克力。
“临别礼物。虽然可能冻硬了。”
“谢了。”路易斯接过，嘴角弯了弯，“祝你们一路顺风，虽然前面除了雪就是雪。”
“一路顺风！”克拉克和玛莎挥手。
阿尔弗雷德摘帽露出他那光洁的头颅：“感激不尽，女士。”
路易斯站在原地，看着那群人在风雪里变小，摇头笑了。
“天真得让人心疼”。
她回到空荡荡的车厢，拔掉后颈的脑机接口，车厢开始瓦解，她在纯白的实验室中醒来，芯片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集体自杀事件解决了？”旁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一只穿侦探风衣、叼烟斗的大猩猩走来，周围AI机器人们正像工蚁般勤勤恳恳的维护培养皿里的大脑。
“解决了。”路易斯活动了下脖子，“有个大脑发现了真相，像病毒一样感染了整个意识网络，引发连锁崩溃。我阻止了他，然后……他脑死亡了。”
“干得不错，回去给你发奖金。”猩猩侦探吐了个烟圈。
路易斯捏着空掉的巧克力包装纸，声音低了点：“我们这样……真的对吗？”
“路易斯，我们是维和员，不是上帝。”猩猩拍了拍她肩膀，“别忘了我们的誓言，只对受灾宇宙提供人道援助，不替它们做选择。再说……”他顿了顿，“你怎么知道集体意识不是人类进化的下一站？
“就像猩球崛起”？
“咳咳，不要拿我的种族说事，还有你这个月奖金没了。”
小气猩猩。
路易斯切了一声，把空包装纸塞回口袋，本该有块巧克力的地方空空如也，正如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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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的风刮的人脸生疼。芬格被阿尔弗雷德提拉着，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克拉克走在最前面为芬格他们遮挡风雪，他听见不断有人扑通倒下，抱怨声此起彼伏：
“接应的人呢？！利爪死哪儿去了？！”
“科博克那混蛋不想要选票了吗？！”
“亲爱的，别松手——！”
“松手！你想拖我一起死吗？！”
队伍乱成一团。这帮平日养尊处优的权贵，在死亡面前表现的并没比他们所鄙夷的普通人更强。
“看！到了！”克拉克突然喊了一嗓子。
芬格觉得自己可能得了雪盲，眼前除了白，还是白。
克拉克捡了块石头往前一扔。石头飞到半空消失。
人群早就冻傻了，如今看见胜利的曙光，疯了似的往前涌。不断有人被挤倒，再没爬起来，不是死于风雪，是死在自己人的脚底下。
克拉克张开胳膊，像块固执的礁石，挡在玛莎、芬格和阿尔弗雷德身前。
人流渐渐分散。克拉克突然抬头，手指天空：“看！猫头鹰！”
芬格仰脖。只见一群穿猫头鹰制服的刺客，踩着滑翔翼像迁徙的鸟群掠过天空。
他们手里好像抓着什么。
“克拉克，”芬格眯眼，他问：“那些‘鸟’手里抓的是什么？”
克拉克小手拢成望远镜：“是难民车厢的乘客。”
“大脑的剩余价值还没榨干？”芬格心里嘀咕。
他们跟着猫头鹰，踏进了孤独堡垒。
里面简直风格大杂烩，赛博都市融合田园风光：摩天大楼和麦田长在一起，建筑像被切开的蛋糕，瀑布从断面哗啦啦浇下来，麦苗却在楼体横截面上长得欢。
里面温度舒适得像春天。芬格觉得自己这身装备热得直冒汗。
道路蜘蛛网似的延伸，绕着麦田划地盘。偶尔几个穿运动服的居民骑自行车嗖地掠过。
这地方是……
“欢迎来到孤独堡垒。”一个飞盘状的小机器人飘到芬格面前。
“我是向导小氪。恭喜各位贵宾通过筛选，成为人类最后的幸存者，最后一批。”
“最后？”阿尔弗雷德皱眉，“外面应该还有人活着。”
“那些是‘旧人类’。”小氪语气平静得像说明书，“进入堡垒者，将抛弃过去，迎接新生。届时，新人类与旧人类的关系，将像猩猩和人类，只是选了不同的进化岔路。”
“一派胡言！”阿尔弗雷德青筋跳了跳，手指微微发颤。
“阿福……”芬格看他。
阿尔弗雷德心里咯噔一下。他开始怀疑这趟逃亡根本是自投罗网，外面是北极绝境，逃都没地方逃。
他抱起芬格，和玛莎交换了个眼神，沉默地跟在小氪后面。
穿过麦田和风车，他们进了栋科技感十足的大楼。光柱罩下，身体像羽毛似的往上飘。
“2568是潘尼沃斯先生的房间。”
“2567是肯特女士的。”
“太好了布鲁茜！我们是邻居！”一直怕分开的克拉克松了口气。
“克拉克先生、韦恩女士，很遗憾，未成年人不能与监护人同住。”小氪发出无情的电子音，“所有未满十八岁者，需进入‘新斯摩维尔’接受统一抚养。”
“妈妈？”克拉克眼神懵了。
“你们不能这样！”玛莎把克拉克搂紧。老管家也抱住芬格，右手悄无声息地摸向贝雷塔手枪，枪口对准小氪。
“非法拘禁侵犯公民权，先生。”阿尔弗雷德声音冷得像北极冰。
“请放心，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永远！”芬格心头巨震。
下一秒，阿尔弗雷德和玛莎像肥皂泡似的，噗，消失在空气里。
“妈妈！”克拉克对着空气乱抓。
芬格异常冷静。如果说之前是原主“布鲁茜”的意识在主导，那现在，玩家的理智人格彻底上线。他冷眼看着这违背物理法则的一幕，侦探脑自动运转——从下车开始的每个细节，在记忆宫殿里分门别类。
“大脑，北极，算力和怪物。”
“我早该想到的，答案一开始就摆在了我面前。”芬格想。
“那么你又是谁？”芬格说。
“我是克拉克啊。”克拉克懵懂开口。
“克拉克，”芬格开口，“记得我在车上说的吗？”
“你说……我是外星人，是小王子……”
“我们是朋友们，克拉克？”
“当然。”
好，作为朋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芬格说：“克拉克展现你真正的形态。”
“布鲁茜？”
“拆了这儿。”芬格命令。
“……好。”
克拉克闭眼。再睁开时，那双蓝眼睛镀上了熔金般的色彩，火焰从他体内喷涌而出，整个孤独堡垒像海市蜃楼般开始消散。
芬格也感觉到火焰灼烧的剧痛，但他对自己说：“都是假的，大脑在骗自己。”
在剧痛中，他放声大喊：“我知道你在看！不管你重启多少次，我都会让克拉克拆了这破地方，要试试吗？！”
世界唰地黑屏。然后，在一片刺眼的白里，芬格醒了过来。
克拉克不见了。眼前站着个长得像《龙珠》里比克大魔王的家伙，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布鲁茜.韦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方说，“毁掉人类最后的乐园，对你有什么好处？”
“谁在乎那破乐园？我要真相。”芬格直视他，玩家从不落入下风，“你是谁？”
“布莱尼亚克，”对方答，“氪星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你能站这儿跟我聊天，说明我已经是颗脑子了。”芬格顿了顿，“但我不明白：我什么时候变成脑子的？”
布莱尼亚克调出全息投影：“我来自氪星。我们的科技极度发达，直到某天，一颗陨石砸下来……”
“陨石里有一种奇特的生物，全由大脑构成，性格温顺，对氪星人没敌意。”
“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灾难。它们在氪星疯狂繁殖，任何看见它们的氪星人，大脑都会活化、脱离、独立——而人没脑子就会死，氪星人也一样。”
“后来氪星毁灭，我带着所有数据逃往地球，没想到……”
“没想到你把那玩意儿也带来了，顺手给人类送了份灭顶大礼包。”芬格接话。
“对，它们一起来了。落地地球三天，灭了九成人类。你在列车上看见的‘怪物’，不是真的，只是你们潜意识里恐惧的投影。”
“为救你们，我试过剥夺人类的视觉，但你们想象力太强，光靠脑补，就能把自己吓疯。”
“按计算，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人类全完。唯一的救法，就是彻底抛弃个人思想和自由意志，融入集体意识，这样，你们就不会再‘瞎想’了。”
“听起来你像个为人类操碎心的AI妈妈。”芬格冷笑，“但要真这么好心，怎么不对氪星人用这招？”
“是不敢吗？”他步步紧逼，“你把末日带到我们这儿，现在倒想扮人类的上帝？天底下哪有这么划算的买卖。”
“克拉克！”遇事不决外神伺候。
布莱尼亚克脸色大变，露出真面目，他掐住芬格：“你疯了吗？他毁灭你们的世界对你有什么好处？！”
世界开始像奶油一样消融。芬格的身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般闪烁。“我不在乎。反正我已经死了。”
数据洪流奔涌。芬格看见了克拉克，他在信息海洋里，像只矫健的金枪鱼。
“布鲁茜……？闪开！”他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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