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小妹误闯禁地

　　早晨六点五十分，苏小暖已经站在陆琛办公室门口。
　　她今天穿上了衣柜里那套浅灰色的职业套装，裙子长度刚好到膝盖，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头发扎成低马尾，脸上化了淡妆——是早上沈确让人送来的化妆品，附带一张纸条：“基础礼仪要求。”
　　小暖对着手机屏幕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进。”
　　陆琛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平时更低沉一些。
　　她推门进去。
　　陆琛已经坐在办公桌后了。他今天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挺括，没系领带。额头的纱布换成了更小的一块创可贴，边缘修剪整齐，几乎看不出来。
　　他正在看一份文件，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冒着热气。
　　“陆总早。”小暖站定在办公桌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这是她昨晚在网上搜“总裁助理礼仪”现学的。
　　陆琛抬眼看了她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坐。”
　　小暖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这是你今天的日程安排。”陆琛推过来一张打印纸，“上午九点，运营部门例会，你旁听做记录。十点半，财务部汇报季度数据。下午两点，和‘盛远贸易’的代表见面。四点……”
　　他语速很快，小暖赶紧从包里掏出笔记本，手忙脚乱地记录。笔尖在纸上划出潦草的字迹，有几个词她甚至没听清怎么写。
　　陆琛说完，看着她笔记本上鬼画符一样的记录，沉默了几秒。
　　“会用录音笔吗？”他问。
　　“不……不太会。”小暖老实说。
　　陆琛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黑色的录音笔，按了两下：“开机，录音，暂停，结束。记住了？”
　　“记住了。”小暖接过，金属机身冰凉。
　　“会议记录不需要逐字逐句，抓重点：决议、待办事项、负责人、截止时间。”陆琛说得简洁明了，“不懂的术语先记下来，会后问沈确。”
　　“好的。”
　　“还有，”陆琛顿了顿，“今天下午和‘盛远’的会面，你也参加。坐在我侧后方，不需要说话，只需要观察。”
　　“观察什么？”
　　“观察对方的表情、动作、语气。”陆琛端起咖啡杯，“任何你觉得不自然的地方，事后告诉我。”
　　小暖似懂非懂地点头。这听起来有点像……侦查？
　　“另外，”陆琛放下杯子，“以后每天早上七点，晚上九点，我需要知道你的位置。不需要精确到具体地点，但在公司、外出、或者回房间，要报备。”
　　“为什么？”小暖下意识问。
　　“安全。”陆琛说得很自然，“你是我的助理，你的行踪关系到公司信息安全。”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理，但小暖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她还是点点头：“明白了，我会按时发消息。”
　　“不用发消息。”陆琛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腕表，“戴这个。按侧面按钮三次，是安全状态。长按五秒，是紧急情况。它会自动定位。”
　　小暖接过腕表，表带是硅胶材质，表盘简洁，看起来就像普通的运动手表。但她知道，这肯定不普通。
　　她戴上，尺寸刚好。
　　“现在按三次。”陆琛说。
　　小暖照做。手表震动了一下，表盘上显示出一个绿色的勾号。
　　“好了。”陆琛重新拿起文件，“你可以去准备上午的会议了。九点在五楼第二会议室。”
　　“好的陆总。”
　　小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陆琛已经重新埋首在文件堆里，晨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
　　专注，疏离，像一座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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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第二会议室。
　　小暖提前十分钟到，选了靠墙的位置坐下。她打开录音笔，摆好笔记本和笔，又把手机调成静音——这是她送外卖养成的习惯，见客户时必须保持安静。
　　陆陆续续有人进来。都是各部门的主管，清一色深色西装，表情严肃。他们看到小暖时，眼神里都闪过一丝诧异，但没人多问。
　　陆琛是踩着点进来的。他一出现，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
　　“开始吧。”他在主位坐下，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
　　运营部主管开始汇报上周的工作情况。小暖竖起耳朵听，手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
　　“……三号线优化后，单程时间减少18%，燃油成本下降12%……新路线经过的区域有三个监控盲区，建议安装移动监控设备……司机反馈巷道路况需要改善……”
　　她记着记着，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些数据，和她昨天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样？昨天系统显示三号线的优化效果是时间减少15%，成本下降10%……
　　是统计口径不同吗？
　　她犹豫了一下，在笔记本上把这个疑问记下来，旁边打了个问号。
　　会议进行到一半，讨论到司机培训的问题。有个主管提出，新路线的巷道路况复杂，需要对司机进行专项培训。
　　“培训周期至少要一周。”那个主管说，“而且需要实地演练，这期间三号线只能暂停。”
　　陆琛手指轻敲桌面：“一周太长。三天。”
　　“陆总，三天真的不够，那巷子的转弯角度……”
　　“苏助理。”陆琛忽然转头看向小暖。
　　小暖一愣，赶紧坐直：“在。”
　　“你走过那条巷子多少次？”
　　“大概……二三十次吧。”小暖回忆，“送那片区的老小区，经常抄近道。”
　　“你觉得，一个经验丰富的司机，需要多久能熟悉那条路？”
　　小暖想了想：“如果只是熟悉路况，不走错路的话，其实走两遍就够了。但如果是想开得又快又稳……”她顿了顿，“我们送外卖的有个办法，叫‘跟车’。就是让新骑手跟在老骑手后面，走两趟，比看十遍地图都有用。”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跟车。”陆琛重复这个词，看向运营主管，“安排两个老司机，带新人走三趟。一天时间，够不够？”
　　运营主管张了张嘴，最后点头：“够。”
　　“那就一天。”陆琛拍板，“明天三号线恢复正常运行。”
　　会议继续。小暖低头记录，心里却在打鼓——她刚才是不是说太多了？
　　但陆琛没有再问她问题。
　　会议结束前，财务主管汇报了一个数据：上个月公司的“特殊运输”业务，利润同比增长了40%。
　　“主要得益于路线优化和风险管控。”财务主管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小暖一眼。
　　小暖没注意到这个眼神。她正忙着记最后一点内容。
　　散会后，大家陆续离开。小暖收拾东西，准备去找沈确问那些不懂的术语。
　　“苏小暖。”陆琛叫住她。
　　“陆总？”
　　“上午的记录，午饭前整理好发给我。”陆琛说，“另外，下午和‘盛远’的会面，提前十五分钟到我办公室。”
　　“好的。”
　　陆琛离开后，小暖长长舒了口气。她低头看自己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有很多箭头和圈圈。
　　原来总裁助理的工作是这样的。
　　好像……也没那么难？
　　---
　　午饭时间，小暖在食堂又遇到了虎哥。
　　今天虎哥看她的眼神正常多了，甚至在她端着托盘找座位时，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对面的空位。
　　小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下了。
　　“上午开会怎么样？”虎哥咬了口鸡腿，含糊不清地问。
　　“还行，就是有些词听不懂。”小暖老实说，“得回去查查。”
　　“不懂就问老沈，那家伙书呆子，啥都懂。”虎哥说着，忽然压低声音，“对了，你昨天那喷雾，还有多的没？”
　　小暖一愣：“您还要？”
　　“不是我。”虎哥眼神有点闪躲，“是下面几个兄弟，听说这玩意儿好用，想弄几瓶防身。”
　　小暖明白了。她想了想，说：“我包里还有一瓶新的，下午拿给您。不过最好还是让采购部统一买，淘宝上这家店量大可以优惠，买十瓶送一瓶。”
　　虎哥：“……”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小暖：“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习惯了。”小暖笑笑，“我们送外卖的，看见什么都想能不能团购。”
　　虎哥摇摇头，继续吃饭。但小暖注意到，他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吃完饭，小暖回房间换了件衣服——上午那套西装裙太正式了，下午她选了件相对休闲的衬衫和裤子。又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观察表情”的技巧。
　　她对着镜子做各种鬼脸：生气、紧张、撒谎、心虚……
　　“苏小姐？”门口传来沈确的声音。
　　小暖赶紧恢复正经，开门：“沈总监。”
　　沈确看着她，推了推眼镜：“下午的会面很重要。‘盛远贸易’是我们的长期合作伙伴，但最近有些……不稳定。陆总让你观察，是希望从你的角度，看到一些我们可能忽略的细节。”
　　“可是我不懂生意……”
　　“你不需要懂生意。”沈确说，“你只需要看人。就像你送外卖时，判断顾客是不是会给差评一样。”
　　这个比喻小暖听懂了。送外卖两年，她练出了一个本事：开门的瞬间，看顾客的表情和语气，就能大概猜出这单会不会有麻烦。
　　“我明白了。”她点头。
　　下午一点四十五，小暖准时出现在陆琛办公室。
　　陆琛正在系领带。他今天换了条深蓝色的领带，衬得肤色更白。额头的创可贴换成了更小的一块肤色胶布，几乎看不见。
　　“走吧。”他说。
　　会面地点在三楼的会客室。小暖跟在陆琛身后半步的位置，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这是沈确交代的，助理的标准姿态。
　　会客室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定制西装，笑容满面。另一个是年轻些的男人，应该是助理或秘书，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陆总，好久不见！”中年男人起身握手，声音洪亮，“这位是？”
　　“我的助理，苏小姐。”陆琛介绍得很简单。
　　小暖微微点头：“您好。”
　　寒暄过后，双方落座。小暖坐在陆琛侧后方的位置，打开笔记本。
　　谈话内容她大部分听不懂，都是一些贸易术语和数字。但她按照陆琛的要求，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和动作。
　　中年男人——李总——说话时笑容很灿烂，但小暖注意到，他的眼睛经常往左下角瞟。送外卖时她见过这种表情，通常是顾客在编理由不给小费。
　　而且，他的手在桌子下面，一直在无意识地摩挲大拇指。
　　紧张？还是心虚？
　　小暖在笔记本上写下：“笑容不自然，眼睛看左下角，手有小动作。”
　　会面进行了半个小时。期间李总提出想修改合作条款，把结算周期从月结改成季度结，理由是“资金周转压力大”。
　　陆琛没有立刻答应，只说需要评估。
　　散会时，李总握着陆琛的手，笑容满面：“陆总，咱们合作这么多年了，您还信不过我？季度结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
　　“三天内给您答复。”陆琛说。
　　送走客人后，小暖跟着陆琛回到办公室。
　　“看出什么了？”陆琛问，解下领带扔在沙发上。
　　小暖把笔记本递过去：“李总说话的时候，眼睛经常往左下角看，手在桌子下面有小动作。而且……他提到季度结的时候，语速比之前快了一点，像是背好的台词。”
　　陆琛看着笔记本上的记录，又抬头看小暖：“还有吗？”
　　“还有……”小暖犹豫了一下，“他带来的那个助理，全程没说话，但一直在玩手机。李总看了他三次，眼神不太对，像是……警告？”
　　陆琛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沈确，查一下‘盛远’最近的资金流水。另外，李国富的私人账户，还有他那个助理的背景。”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小暖：“你做得很好。”
　　小暖的眼睛亮了：“真的？”
　　“嗯。”陆琛走到窗边，“你看到的那些细节，我们可能因为太熟悉而忽略。但有时候，恰恰是这些细节，藏着真相。”
　　他转过身：“今天开始，你所有的会议记录，都加上一栏‘观察备注’。写你看到的，不用管有没有用。”
　　“好！”小暖用力点头。
　　离开办公室时，她的脚步轻快了很多。回到自己房间，她第一时间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暖暖啊，工作怎么样？”奶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乡音。
　　“挺好的奶奶，公司特别好，老板也好。”小暖说着，鼻子有点酸，“您的手术费有着落了，我过两天就带您去医院做检查。”
　　“真的？你别骗奶奶……”
　　“真的，不骗您。”小暖擦擦眼睛，“您就放心吧。”
　　挂断电话，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今天发生了好多事。开会，记录，观察，还有陆琛那句“你做得很好”。
　　她忽然觉得，也许自己真的能做好这份工作。
　　而此刻，陆琛办公室里，沈确正在汇报初步调查结果。
　　“李国富的公司，上个月开始出现资金链问题。他那个助理，其实是某家投资公司派来的……”沈确顿了顿，“琛哥，你怀疑得对，他想拖我们下水。”
　　陆琛看着窗外，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敲击。
　　“苏小暖的观察，全中。”沈确补充道。
　　“我知道。”陆琛说。
　　他想起下午会面时，那个坐在角落里的女孩。她低着头认真记录的样子，像极了课堂上记笔记的好学生。
　　纯粹，专注，而且……敏锐。
　　“她的安全等级，”陆琛忽然开口，“调到B+。”
　　沈确一愣：“B+？可是她今天才……”
　　“按我说的做。”陆琛打断他。
　　“是。”
　　沈确离开后，陆琛打开电脑里的加密文件夹，调出小暖的资料。在“风险评估”那一栏，他把原来的“B”改成了“B+”。
　　然后，他在后面加了一行备注：
　　“具备潜在价值。观察重点：人际洞察力。”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
　　大楼某层的房间里，小暖正在笔记本上认真总结今天的工作心得。她不知道，自己的“安全等级”刚刚被提升了。
　　更不知道，在那个加密文件夹里，关于她的记录，正变得越来越厚。
　　而城市的另一端，某间豪华办公室内，李国富正在大发雷霆。
　　“他居然没答应！陆琛这小子，翅膀硬了是吧！”
　　他的助理——那个在会面时玩手机的年轻人——低声说：“李总，那边催得很紧，如果这个季度还不上钱……”
　　“闭嘴！”李国富砸碎了一个茶杯，“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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