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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宴2
梁府的这定亲宴会办的格外隆重,更甚于有些人家的正经婚仪。仪式结束,主家安排了舞乐,丝竹合鸣,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左相亲临,无数的达官显贵争相上前举杯,盼自己能得一个好印象。那些本不欲攀交的,怕自己得罪,也跟着往前挤。挤不到左相跟前的,都围在梁颂年身边堆着笑脸奉承。
梁颂年有些不耐烦地应付着这群人,酒杯不断的递到眼前,饶是他克制,也喝了不少。上好的清酒下肚,他感到腹中一团火,直烧到四肢百骸。
与周遭的宾客说了声去更衣,梁颂年便匆匆离开了宴席,沿着花园小径走上连廊,往正房方向去。
恰在此时,李平安瞧见邹瑾身旁那个叫停烟的丫头,耷拉着脸和她家小姐说了句什么。邹瑾一脸嫌弃地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
停烟一路捂着肚子,装作肠胃不适的模样,从连廊的另一头往给外人用的茅房走去。
转过拐角,瞧不见攒动的人影后,她立刻掉头,踩着庭院中的花草,从另一侧向正房那边绕行。
就快了,快了。
穿过那洞垂花门,旁边便是梁颂年的卧房。
就在她铆足了劲要冲出去的时候,一只手从后面拦上她的腰,直接将她提了起来。她下意识想叫,嘴也被捂住了。
那人一口气将她拎到了墙根底下,哑声说了句“不想死就别出声”,见她点了点头才放开手。
停烟别过头,看见一片银红色的裙衫,一抬眼,果真是礼部尚书家那个大小姐。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冥思苦想也没想到自己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
“你想杀梁颂年。”
那人语气笃定,惊得停烟背后冒了一层冷汗。早听说梁颂年装的一副清冷矜贵,迷倒了不少京城的女子。难不成这李家小姐也是其中一个,想来一出红颜救檀郎?
但她的下一句话打消了停烟的疑虑:“你用错方法了,我能帮你。”
“你也想杀他?”停烟狐疑地打量着她,她分明记得自家小姐还悄声说过李家那个外地来的小姐一副愚钝呆板,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如何能想到这个人居然轻松将她一把抱起来,说话也是这般利索。
但这些同她没有关系,停烟抬头张望——梁颂年还没出来。她不能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攥紧了袖中的匕首,“不用,你有仇自己报,走开,别妨碍我。”
李平安握住她的手,将人又拽了回来:“你从前没使过兵刃吧,想去和梁颂年同归于尽?”
“关你什么事?”
“跟我来。”李平安将她拉起来,猫着腰挪到了垂花门边,抬抬下巴叫她往院子那边看,树影底下,细看立着一队壮悍的府丁。
“他看着是一个人,但左右前后一堆人盯着他的安危,你只要靠近便是死路。随便哪个厨房的,提灯的,都能阻拦你,你最多和他们同归于尽。”
李平安见人的神色有了些松动,心知这话被听了进去,复又拉着人退到僻静处,缓缓开口:“我猜你是为自己的清白之身报复,我也是,所以,何不与我合作,我有办法让他粉身碎骨。”
停烟震惊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猩红的眼眶染上了水雾,“李小姐,您错了,那畜生不但毁我清白,我妹妹也被他糟蹋了。他糟蹋完我们,便让人将我们送进黑窑子,我妹妹惨死在那里的时候,还不满十五岁。我……”
汹涌的泪意涌上来,停烟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待她心绪平复了些,询问李平安如何合作的时候,对方只道这里人多眼杂,二人约定了宴会结束后碰面,李平安便催着她回到了席间。
“滚出来。”
人一走,李平安头也不回地说。
一个身着月白圆领袍的男子抱着手从拐角现身,是赵席玉。
“你想干什么?”那个晚上后时隔这么多日,这是李平安头一次跟他说话。
赵席玉面上带着讥笑:“没什么,瞥见你从席间溜出来,想着你若是去杀梁颂年,来给你收个尸。”
李平安终于挑眉看他:“怎么,梁颂年也对赵侯干系重大?”
“……”
赵席玉一口气梗在心口,差点憋死,不待开口反击,又听李平安道:“此人于我,不单有一年前的旧恨,还有阿灯那一箭。你若阻拦我对他动手,赵席玉——”
“我一定杀了你。”
赵席玉听惯了她的恶言威胁,满脸的不以为意,“这畜生戕害那么多女子,死有余辜,事关阿灯,我也要亲自动手。”
顿了顿,他又道:“我听到你们说的话了,我也要参与,我可以帮你。”
“不必,各凭本事,别说过就忘。”
“阿灯是我救的,我凭什么不能帮她报仇?”赵席玉手里掂着腰间的坠子,说了个李平安无法拒绝的理由。
李平安冷眼看他,果真这人扯下虚伪的友善模样,底下还是少时那副狡诈自大的嘴脸。
她的确无法反驳,反正只这一次,有赵席玉的身份相助,他们的确胜算更大,便和他约好一同去和停烟见面。
赵席玉闻言,笑的得意,手里的坠子掂的更起劲了。
李平安不欲多言,转身要走,他们出来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说不定要引人生疑。
刚抬腿,身后传来清脆的“啪”的一声响。
回头看,是赵席玉那玉坠子脱了绳,掉在地上摔的四分五裂。
“谁!”院里立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席玉的手僵在原地,愣了一下,赶紧蹲身去捡地上的碎玉。李平安拔腿向花园走去,拐过墙角,却见李玉嫣带着丫鬟,正四下张望着往这边走过来。
李平安心里有些犹疑,李玉嫣好打发,但若不慎碰上了这些府丁,却是不好解释为什么闺阁小姐往人家内院跑。虽说她那日救阿灯时给自己也妆扮了一番,但难保能经得起仔细打量,若被谁认出她的身形,她的眼睛……
她一把拽起赵席玉,二人避开前后夹击,往另个方向去,四下找寻,钻进了一间空的角屋。
这屋子里陈设简单,仅设了一张供桌,几个蒲团,额匾上书一个“静”字。
赵席玉一把甩开她的手,蹲在地上拼起那几块碎玉。
少了一块。
“完了。你就不能等我拾完吗?”赵席玉心道完蛋,一屁股坐到地上,思索着要找一个什么借口。
李平安本就为四下找不到藏身处而恼火,听他竟然还抱怨,火气更甚。
“等你这个败事有余的蠢货带着我栽在他们手里?”李平安指了指地上的玉块:“你敢不敢有一次不惹这种祸?”
“我那绳子可是掺了玉蚕丝的,我怎么知道侯府哪个看我不顺眼的这么整我!”赵席玉将被剪开一半的平安结举起来给李平安看。
李平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二人不再言语,默契地缩到了门后的墙根底下。
赵席玉回味着李平安骂他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指什么。
他们在十三楼学艺之时,也这样一起仓皇躲藏过。
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赵席玉只记得他趁夜溜到藏书阁,是想去找那本师傅怎么也不肯借他的《硫酸百用录》。
但东西没寻到,却遇到了同样去偷看藏书的李平安。
二人见面,两句话必定吵起来。
他已经不太记得当时你来我往的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以他不慎打翻琉璃盏结束。
为了不被值夜的人捉住,李平安也是一把将他拽起来,扔出了窗外。二人不敢往回走,只能在厨房的灶台底下缩了一夜。
李平安那时尚不似如今阴郁沉闷,但脾气是一样的不好,暴躁地翻来覆去的骂他。若不是手被死死锁着,赵席玉那时肯定要和她大打出手。
但在十三楼,他们就算被捉住——当然最后还是被捉住罚了一顿,也不过是挨顿揍,或是站一天的木桩。
不似如今,他们的生死和一切,都只能自己担着。
“没人过来,脚步声远了,我从后窗出去,你自己想办法滚。”
李平安突然悄声开口,将赵席玉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赵席玉点了点头,弓着身子想扒到门上瞧瞧外头的情况。却不料又听到了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的说话声:“你姐姐别是迷路了吧?若是不懂礼数冲撞了哪位还了得?我帮你找吧!”
李平安听出是邹瑾的声音。
她刚想赶紧脱身,却从窗户缝里看到,几个府丁和嬷嬷打扮的人往这边过来。
罢了,遇上赵席玉,她注定倒霉。
外头李玉嫣的声音有些紧张:“不,不找了,姐姐可能已经回去了,我们还是走吧……”
“什么人在那里?”
邹瑾大着嗓门,将远处的人吸引了过来。赵席玉手心开始冒汗,下一刻,他听到了更绝望的话——
“见过梁大人,我们在寻人呢。”
杂乱的脚步声向这边包围,赵席玉听到梁颂年在问话,闻听她们找人,当即下令让府丁一间一间搜。
赵席玉和李平安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底读到了同样的意思。
二人几乎是同时的,立刻开始脱自己身上的外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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