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禁区

　　几人都显得有些尴尬，陆承野尤其心虚，但他的厚脸皮很巧妙地弥补了这一点，于是摆上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质问起顾明风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原地休息吗？”
　　呵呵，顾明风虽然也心虚，但看着陆承野这态度，仅有的那点心虚也消失了，开口怼道：“我也好奇，倪先生出来接应这两位同事，不知是在查什么，不如也让我知道一下？”

　　“呃......人已经接到了，”陆承野指指阿织，死皮不要脸地狡辩，“顺便调查一下杀手的来历，况且这几人要杀你，总得知己知彼才好还手嘛。”
　　顾明风反问：“是吗？既然如此，我应当同行才是。”
　　“哈哈，”陆承野尴尬一笑，“我那不是关心你的安全吗，‘追兵’还在，你出来多危险啊。”

　　话音刚落，老K恰好从远处走来，说道：“那两个人解决了。身手一般，居然也好意思出来接活。”
　　然后茫然地接受了陆承野的白眼。

　　顾明风似乎笑了一下，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多谢，那我便放心了，要查什么，现在查吧。”
　　说完双手插兜，站在原地，死活不走。

　　实在拿他没办法，陆承野干脆也不装了，坐下打开操作台，接上接口便敲击起来，反正系统复杂，顾明风未必看得懂。

　　早已进入深夜，天色实在昏暗，陆承野又是背对着顾明风，顾明风确实看不清他的动作，他也并未想立刻就探明这几人真正的目的，他有预感，这事背后必有古怪，那杀手很有可能是以他们两人为目标，这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将他们放在了同一侧天平上，无论谁也逃不开。

　　顾明风注视着陆承野的动作，时不时歪头查看显示屏，不过他确实看不太懂，正因如此也没人拦他。
　　不过十几分钟陆承野就有了结果，说道：“这人是S市本地人，无业游民，有多起犯罪记录。”

　　“能查到上级联系人么？”顾明风问。
　　陆承野一边回答，一边收起操作台和终端：“没有账号联系他，恐怕查不到。不说这个了，时间紧迫，咱们先离开再说。”

　　“去哪，那个数据处理站？”阿织问道。
　　陆承野摇摇头：“待在那没个屁用，等咱们抓到了落单的人，再带到那里检查。”
　　阿织又问：“那现在去哪？”
　　顾明风看了陆承野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道：“灯下黑。”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背后之人绝对想不到他们从黑市旁边绕过，又拐回了酒店。就算能想到，等他再雇其他杀手过来，天早就亮了。
　　于是陆承野斩钉截铁道：“回酒店。”

　　顾明风探究的眼神和陆承野漫不经心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激出噼里啪啦的隐形火花。
　　阿织白了那两个用眼神打哑谜的混蛋，转头拽着老K走了。
　　两个神经病！

　　回酒店的路线依旧按照顾明风的指挥，从几条昏暗且没有监控的巷子里穿行而过，近乎完美地掩盖了几人的行踪。

　　暴动已经结束，群众基本被驱散，几队警员还在附近巡逻，街道上满地垃圾，救护车停在路边闪着光，一辆辆运送受伤群众前往医院。

　　“先回酒店吧，等这些人走得差不多了咱们再下来。”陆承野指挥道。阿织应声回了酒店，准备收拾好东西再出发。
　　可指挥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陆承野皱着眉头看向一片狼藉的街道，和数个受伤被拉走的群众，叹了一口气。

　　一个青年人一瘸一拐地从他身边路过，没站稳摔了一跤，陆承野见状赶忙上前搀扶，那人说了声“谢谢”，继续一瘸一拐地往居民区走。
　　“腿还好吗，”陆承野关心道，“还是上医院看看吧。”
　　那人摆摆手：“不了，我这点小毛病，别给人添麻烦了。”
　　随即走远了，背影看起来十分狼狈颓废。

　　陆承野的眉头自看到这一片乱象后，就没有平整过，感慨道：“看病贵，物资又短缺，看来咱们得快点查。”
　　话说出许久，却没有声音应答，陆承野转头，发现本该在他身后的顾明风早不见了踪影。

　　一瞬间陆承野想到很多凶案现场，现场都躺着顾明风的尸体。

　　这想法简直让他天旋地转，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陆承野飞快迈出两步，在四周搜寻，老K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胳膊，指指酒店上方。

　　落地窗前，顾明风正站在酒店房间内。
　　与此同时，陆承野的终端也震动，收到一条消息，他打开一看，正是顾明风发送。
　　——“往上看。”

　　接着又是一声震动。
　　——“休息一下。”

　　陆承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迟早要给这人揍一顿不可，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回了酒店房间。

　　陆承野进了门，猛灌一大口水，夹枪带棒地说道：“你倒挺悠闲。”

　　顾明风只当是他刚刚偷摸搜查的行迹被自己戳破，还没有消气，于是悠悠地回答：“还好，只是遵从您的指示，先回酒店修整，我可不是那种喜欢单独行动不遵守纪律的队员。”

　　陆承野在他背后白了他一眼，“嘭”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喘了两口粗气，总算平静下来。
　　他倒了一杯水猛喝两口，话题拐到正事上：“我让阿织把信号录入仪拿过来，你不是想知道是不是信号波动导致的暴动吗，虽然已经确定不是这个原因，但是既然查了，就看看结果。”

　　阿织手脚麻利地把显示屏拿过来，安装在信号录入仪上，信号波动曲线清晰明了地呈现在显示屏上，并无异常。
　　顾明风现在确认了，的确不是因为外部因素影响了芯片，才造成的暴动，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芯片本身有问题。

　　作为芯片的接入者，顾明风长年依赖芯片来稳定情绪和做出决策，他本能地不愿意相信芯片有漏洞这一可能，但是此时由不得他不信。

　　“老K，你待会开车把咱们放在信号塔和变电站周围的信号采集器都带回来，”陆承野安排道，“你们俩待会跟我去街上看看，如果有落单的人，带回来检查脑子和芯片。”
　　“我现在就去。”老K应声开门出去。

　　“落单的人带到废弃数据站？”阿织问道。
　　顾明双手插兜，点头说道：“对。”
　　“那我去收拾东西。”阿织说完转头就走，丝毫忘记了这个队伍由谁指挥，徒留陆承野坐在床上，像个无用的人。

　　屋子里骤然就剩下这两人，陆承野双手一摊，问道：“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顾明风闻言笑出声来，那笑容却让陆承野觉得贱兮兮地，又没好气地说道：“盯着窗外看了那么久，你可别告诉我是累了，回来休息的。难不成是又犯了你那个什么‘成本收益比’的病，终于发现这是个赔钱买卖了？”

　　“倪先生别总这么揣测我，我自然是有正经事干才回来的。”顾明风依旧面带笑容回答道。
　　说完，他下巴往街道上一点，示意陆承野去看。

　　陆承野凑到窗前向下望去，还是刚才那副情景，群众寥寥无几，一辆辆救护车载着伤员前后脚离开。
　　陆承野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疑惑问道：“这是看什么？”

　　“看他们的行动路线。”顾明风回答。

　　于是他更疑惑了：“这行动路线不就是街道-医院，或者是街道-家，再或是街道-警察局，两点一线？”
　　顾明风再次露出了那个让陆承野觉得很贱的神秘笑容，说道：“现在自然是看不出什么了，但暴动的时候很明显。”

　　......看不出你还让我过来看？陆承野深觉无语。

　　感觉自己被鄙视了的陆承野心情很菜，不打算搭理顾明风的故弄玄虚，沉默着在屋子里等待街道上警员和救护车一一离去，才抿着嘴唇把自己的东西收了起来，走之前还不忘提醒：“走吧，捞两个人去。”

　　看陆承野对自己的提示只字不提，顾明风嘴角勾得更深了。

　　正值深夜，街道已基本被清空，陆承野和顾明风一前一后地在街道上游荡，视线扫描着任何有可能是落单的人影。
　　可惜空无一人，两人走了半天都没有遇到，陆承野打开终端检查地图，上边有他标注的之前的受灾点，既然这次的受灾点和之前的接近，那么，其他受灾点附近或许有人。

　　顾明风适时建议道：“这里控制得太好，恐怕找不到人，咱们可以往前边光湖大道走一走。”
　　陆承野刚张嘴，就被顾明风抢了先，台词被噎在喉咙里，无语地住了嘴。

　　怎么什么都知道？陆承野在心里吐槽。

　　两人沉默着一齐往光湖大道走去，只是还没走出五百米，陆承野就忍不住地问道：“你刚刚说你看到了，看出什么来了？”
　　顾明风并没给答案：“只是有一点猜测，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实。”

　　陆承野拉下面子提问，却被骤然卖了个关子，顿觉无趣，抬脚就走。
　　顾明风小跑两步追上，提议道：“不如这样，你们去光湖大道找人，我去找证据。”
　　“行啊，”陆承野用无所谓的语气回答。
　　沉默几秒又补上一句：“让阿织跟着你去，怕你跑了。”

　　如果说之前顾明风还左右摇摆，此时倒是真的确定了，这是实打实的关心，难得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
　　陆承野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夜间道路好行驶，野牛飞驰电掣地走了那么一圈，把几个信号录入仪全乎儿地带回来，阿织将自己带着的机器安顿在野牛上，就和老K分道扬镳，保护顾明风去了。

　　老K一向言简意赅，从不参与讨论，此时和陆承野单独相处，却不得不问上两句：“你跟这小子怎么回事？”
　　陆承野骤然被这么直白地一句问话甩到脸上，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支支吾吾道：“什么怎么回事？”

　　“我说你，”老K看着陆承野，下巴又点点顾明风离去的方向，“和那小子，怎么回事？”
　　陆承野明知老K是疑惑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他是芯控局新上任的总控长顾明风。”
　　“我知道，之前你在厕所里跟我说过，”老K追问，“我是想问，你干嘛对人家那么殷勤？”

　　陆承野闻言挠挠头：“也没怎么殷勤吧？”
　　“这话你信？”老K反问。

　　陆承野无奈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我知道他。这小子家境不好，家里全靠他托举，当初被西德大学拒绝，求到陈老那，简历直接被淹没在办公桌上，还是我偶然间看见，才让陈老收了他。要不是看见新总控长的人像，我还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想起从前的事，陆承野总是一脸恍惚：“说起来，也算是陈老一手带进西德的，陈老也教过他一段时间，和我有缘，我总想着，咱们要知道芯控局的秘密，他可以是条线索。”
　　老K才不被他这套说辞忽悠，拆穿道：“你们西德大学出了那么多人才，大半都进了芯控局，凭什么他就可信？”

　　是啊，为什么偏偏挑了他的简历出来？为什么偏偏觉得他可信？

　　陆承野自己都有点想不明白，但从回忆里一点一滴地搜索，倒也是能搜出些蛛丝马迹来。许是因为看见视频里那小子勤快地搓洗衣物的样子，许是因为看见他年纪轻轻绩点第一的成绩，又许是看见他白天上学放学打工的辛苦。
　　是啊，为什么呢？

　　陆承野回忆半晌，轻声回答：“我总觉得，一个人的本性，不至于变得那么快。”

　　老K沉默不语，几秒后安慰道：“你想好就行，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看着厉害，其实没什么主意，就只听你的。”

　　陆承野托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老K的意思他明白，既是给他自由，又是警醒他。
　　他也难得地正经起来：“您放心，我还没糊涂，即便我不考虑自己的安危，也总得考虑你们的。”

　　陆承野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突然终端传来一条信息，正是顾明风发送：“我们拿到证据了，来数据管理站汇合。”
　　“我去！”陆承野愤怒跺脚，飞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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