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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烟
夜风绕过云端弦月,穿过半开窗棂,拂灭桌案烛火。
大长老垂眸,重新燃起灯烛。
昏黄灯火照见角落有人抱剑而立。
“来了,”他执起小茶壶给对面的茶杯斟茶,“过来坐吧。”
齐萧鸾闻言冷哼一声,拍拍衣袖走近落座。
“我不跟你废话,八尺峰的魔修我处理的差不多了,”齐萧鸾直直盯着大长老,手指敲了敲桌面“我们来算算总账吧。”
大长老抬起茶盏轻抿一口,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你杀不了我。”他不紧不慢道,“整个八尺峰,你的心是最软的。”
齐萧鸾讨厌这种笃定的语气,心念一动,吟歌正欲出鞘,却被人一把按回。
他诧异回身,是一个裹着黑袍眉目冷冽的女子。
熟悉的面庞使他呆滞片刻,“……雨微姐?”
女子收回按剑的手,并未理他。
大长老将茶杯朝齐萧鸾推了推,“尝尝吧,这是你雨微姐亲手泡的。”
齐萧鸾看着杯中清澈的茶影,有些迟疑。
大长老垂目轻笑,“我知我罪孽深重,这我自会偿还,你不必如此谨慎。”
杯中淡烟袅袅上升。
“当年是我对不起雨微,不该将她当做他人的替代。”大长老轻轻叹气,“不然她也不会离我而去,再不回头。”
“我只是想再见一见她,”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惜,哪怕是观心镜也没法带回她,只能给我相似的傀儡,相似的替身。”
话语间,大长老身后浮现出几位女子的身影,齐萧鸾凝神细瞧,发现她们都是雨微,或者说,都是不同年纪的雨微。
齐萧鸾轻嗤,大长老不在意地继续为自己添茶。
“你怨我也是应该的,”大长老目光沉静,“我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
“但你师傅他们并无大碍。”
“当年离去时我将自己的修为大半留在了旧阵,维持旧阵秩序,他们只是被困,并不会受到太大的伤害。”
“我本来是想过个三四年就将观心镜还回去,”大长老侧头目光缱绻望着身旁的雨微,“她能再陪我个三四年我就已经知足了。”
“但观心镜却引来了魔修,我在对阵魔修时经脉受损,心知自己此后再无余力开启旧阵……”
齐萧鸾冷哼打断,“若你不想毁掉八尺峰,观心镜也引不来魔修。”
“我承认我确实想让八尺峰消失。”
“但我不能真的让它消失,这是雨微长大的地方。”
大长老抬眼正正看着齐萧鸾,语气平和。
“这些年,我费尽心思复活你,不仅是因为对师弟的承诺,更因为这个局只有你能破。”
“观心镜的存在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只有你能处理掉那些魔修,也只有你才能开启旧阵,带你师傅他们出来。”
大长老好似倦极淡淡阖眼。
“该结束了。”
他在明灭烛火下掐出繁复手诀,层层阵法自他胸口展开,一枚小巧古朴的镜子闪着寒光自其中显现,裹着繁复阵法轻轻落到齐萧鸾掌心。
“去把你师傅他们带回来吧。”
齐萧鸾敏锐察觉到大长老的生命力正在极速转移到观心镜的阵法上,他在以生命为媒介锁住观心镜的感知。
齐萧鸾收起镜子,一口饮尽杯中清茶,起身大步离开。
行至门前,大长老却又突然唤了他一声。
“替我向小裴道句对不住吧。”
齐萧鸾步伐一顿,并未回头,“他说,他是自愿的,不怨大长老。”
留下这句话,齐萧鸾便风风火火御剑离去,带起的风撩落一地残花。
伴着旋飞的落花,大长老倒在雨微怀中。
女子面上无悲无喜,失神的瞳孔静静望着他。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子的脸颊,轻喃着。
“你呀,真是这世上最最狠心的人。”
说不要,便不要了。
他的躯体渐渐变得轻盈,湮作尘灰在风中消散。
是他错了。
当年那个杏花微雨中,言笑晏晏,灿若星辰的女孩,被他弄丢了。
往事终如轻烟,付于一纸流水,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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