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

　　上次与孟鹤匆忙赶来没去人群集中的地方看看蓝老头，这次蓝烟一直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跟梁玉说明后决定一人前去。

　　“你要把我丢在这？”

　　梁玉不可置信地看着蓝烟，不就是去看蓝大夫，他怎么就不能一起前去了？

　　“那边比较，乱。”

　　对，就是乱，又乱又……，蓝烟实在找不到什么词汇来形容，反正梁玉去了肯定会嫌弃，不如留在此地与同乡一起。

　　“那又怎么了，能有医馆大堂乱？”梁玉实在想象不出来那样的场景，只觉得没什么，况且，“我与这群人不熟，呆在这里我害怕。”

　　蓝烟半信半疑，不禁觉得梁玉在胡说，平日后面跟个阿强就敢在大街上到处说话，现在这边一大群望陵人对他毕恭毕敬，害怕？

　　“那好吧，你去了少说话。”

　　乱就乱点，反正对她也没什么影响，就看梁玉扛不扛得住。

　　在水患中受伤的基本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身体本来也有一些陈年旧疾，被集中安置在一起。

　　梁玉面色难看的站在离集中安置区不远的位置，这地方不是乱，是……。

　　“王家村是没房屋了吗？”

　　梁玉酝酿半天才文雅的说出这句话，并不想往前走一步。

　　“不少房屋在最开始时被雨水冲过，还未进行修缮，只能在马厩里先暂时过渡。”

　　简易的马厩四周用新钉上去的木板挡风，形成了一间长长的房屋，病人集中在这个地方，方便蓝老头医治，门口的瓦罐上一直煎着药，几个认识的医童冲蓝烟打招呼。

　　“小雨师姐来看我们啦。”

　　说上零星的几句话就被一旁梁玉身上散发的气息吓走，他们一直在王家村帮忙并不认识他，只当是什么来求医的人。

　　“脾气这么大肯定一身毛病。”

　　几人聚在一起悄悄说着梁玉的坏话，不过多时又干起自己手上的活计。

　　“你在此地等等我，我去找找蓝老头。”

　　说好一起陪蓝烟的梁玉点点头，他实在难以接受自己踏入那片地方。

　　蓝烟在马厩里穿行一圈也没有见到要找的人，又在周边寻了好久，还是没有看见蓝老头。

　　“诶，老头去哪了？”

　　那边的人说在这边，这边的又说在那边，两地兜兜转转压根找不到人，她只好找了最靠谱的师弟询问。

　　“师父去药田那边了，说要从水里薅起几株药草用用，”说着他环顾一圈，“师父还没回来吗？去了快一个时辰了。”

　　水里？薅药草？是她想的那种吗？这个老头年纪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蓝烟心里隐隐有些担心，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王家村药草那块地是第一处被淹的，靠近山涧，蓝老头那老胳膊老腿的，可别掉下去才好。

　　“不让人省心。”

　　蓝烟皱起眉头，回到梁玉身边，面露踌躇之色。

　　她试探的对梁玉开口：“蓝老头去药田了，你可以陪我一起过去找找吗？”

　　沉积的雨水蓝烟想想都想退缩，可为了蓝老头的安危，她不得不去看看。

　　“可以。”

　　梁玉答应的很豪爽，只要不让他进这个地方，他哪里都可以去。

　　两人从村中一路走到积水的低洼农田地带，一路没见几个人，更别说是蓝老头，蓝烟心里越来越慌，也没顾得天色一下变得黑沉，倒是梁玉抬眼看了看。

　　此刻接近傍晚，周遭的温度不降反增，颇有一种要下雨的感觉。

　　“小雨，没准蓝大夫已经回去了。”

　　这样不确定的天气，梁玉也不敢妄加推断说给蓝烟听，只能适当的提一下其它可能，让蓝烟放宽心。

　　蓝烟沉吟片刻，“前面马上就药田的那块位置了，看过之后我们就回去。”

　　蓝烟望着身旁的水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一步一步的靠近那边，通向另一侧药田的水面上搭了一块宽宽的木板，应该是蓝老头为了采药草搭的，那边的山有一块突出刚好把另一半药田挡了个彻底，蓝烟准备过去看看。

　　转头望向梁玉，希望他可以陪着自己，眼里满满的期许。

　　“我走前面吧，你跟着我。”

　　梁玉在她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主动的开口在前面走，放在其他事情上他肯定就开始挤兑了，但现在看起来有关人命，他还是能分清场合的。

　　面前的山看起来有些危险，出问题了他还能让蓝烟先跑。

　　蓝烟跟在梁玉身后小心的走到那边的山路上，潮湿的泥土上有一排脚印。

　　“那老头果然过来了，真是不要命。”

　　一把年纪了干的尽是一些心惊肉跳的事情，蓝烟和梁玉沿着脚印走到被挡住的那边，水边扔着一些被泡烂的药草，不见蓝老头的踪迹。

　　“他许是走了不同的路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

　　蓝烟把心放回肚子里，还好没什么意外发生。

　　突如其来的轰隆声在天边响起，两人抬起头，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蓝烟往梁玉身边瑟缩一下，心中暗道：完了。

　　“下雨了，先找地方避避雨。”

　　梁玉抬起一只手给身侧异常安静的蓝烟挡雨，另一只手挡在自己头顶。

　　回身望去，在闪电的照射下他好像看见山里有一块凹进去的区域，拉住蓝烟的手就往那边走。

　　雨势越来越大，山上也开始滑落一些小石子，连同着雨打在身上。

　　一颗石子打在蓝烟的脑门上，痛感立马让蓝烟回过神，抬手遮住眼睛往上面看。

　　一块半人大的石头正在往下坠落，就要砸在梁玉身上，面前就是凹进去的山洞，电光火石之间，蓝烟迅速从梁玉手里抽回手，一个用力往前面扑去。

　　两人一同跌进山洞，虽挡的及时，但蓝烟还是被石头砸了一下，闷哼一声滚在一旁，咽下喉间的血腥之气。

　　石头落在山洞的入口处，挡住了一部分飘进来的雨滴。

　　梁玉赶紧扶起蓝烟，“小雨没事吧？”

　　刚刚他只感受到蓝烟猛然的把他往里扑了一下，顾不得滚在地上的疼痛感，彻底黑暗的山洞里，他知道蓝烟就在他身旁，其它什么也看不见。

　　忍下身后的剧痛，蓝烟掏出腰间的火折子递给梁玉，“我没事，看看山洞里的情况吧。”

　　明黄色的火光瞬间照亮整个山洞，这里要比蓝烟想象的小，零星的几根枯枝在地上，一旁还有一捆码的整整齐齐的树枝，应该是之前百姓下雨时储存柴火的临时地带。

　　她虚虚靠在石壁上，外面迅猛的雨不停的冲刷，落下的石块也不少。

　　不过片刻，身上被雨水打湿的衣物就开始变冷，丝丝寒气渗入身体，比身后的疼痛还难以抵御。

　　梁玉也没比蓝烟好到哪去，门口的石头挡住了一部分风，但还是有夹杂着水汽的凉风吹来。

　　“小雨，你冷吗？”

　　询问的语气从梁玉口中说出，反正他是快要冻死了，潮湿的衣物怎么都捂不热，梁玉转头看向洞口，不知道这雨还得下多久。

　　蓝烟明白了梁玉话的意思，小歇一会儿，她站起身，把周遭的枯枝拾起到一处，“梁小公子，把火点上。”

　　说完转身去解那一捆树枝，还好较细的的散枝里还夹杂着些较为粗壮的树干，蓝烟拾取一些，用力折成合适的长度。

　　抱到梁玉所在的位置旁，看着被点燃的的一根树枝，蓝烟有些无力，“给我吧。”

　　梁玉把火折子递给蓝烟，看着自己的杰作也不太好意思，“我不会……”

　　说话声越来越小，蓝烟三下五除二拿起一把细细的枯枝点着，然后在上面覆盖比较粗的树枝，火一下就着了，散发出的温度驱散了寒冷。

　　蓝烟吹灭火折子收好，面前烧的很旺盛的火堆发出劈里啪啦的声音，短暂的覆盖了外面的雨声。

　　“小雨……”

　　梁玉想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把火点着，刚开口就闭嘴了，他什么也不会，说出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今晚委屈梁小公子在此地过夜了，明日雨停咱们就可以回镇上。”

　　蓝烟扶着山壁坐在火堆面前，苍白的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看不真切，梁玉只觉得蓝烟语气有些绵软，更显得她温柔可人。

　　“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山洞，衣料濡湿的情况怎么都不太妥当，两人变换着角度烘烤自己身上的衣物，梁玉主动的坐到蓝烟对面，时不时往火堆里加入柴火。

　　不经意间看见蓝烟背后的衣料有一处破损，心中还有些奇怪是在哪里刮到的。

　　没等他想明白，就见蓝烟背对着他往前面栽倒，梁玉顾不得太多，在人接触到地面时把人扶好靠在山壁上，又往火堆里加了一些柴火。

　　“小雨，小雨。”

　　蓝烟不见反应，梁玉又轻推两下，蓝烟还是紧闭双眼，这时梁玉才看见她苍白的唇色，着急的摸了摸她的额头。

　　瑟缩地收回手，好烫。

　　“小雨，你晕倒了我怎么办啊。”

　　梁玉环顾空空荡荡的山洞，又摸遍一无所有的自身，最后把目光落在洞口的雨幕。

　　他用力撕下衣摆的一块布条，把手伸出洞口，任由雨水打湿布条，拧干水份后放在蓝烟的额头上，担忧的看着蓝烟。

　　很快漂亮的小脸就透出薄红，来来回回给换了几十次湿布条，蓝烟的面色才稍微正常些。

　　没等梁玉松口气，蓝烟就开始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喊着“冷”。

　　任梁玉把火烧的多大都没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原本感受不到什么风的山洞也溜进了丝丝凉风。

　　梁玉担忧的把位置挪到蓝烟身边，想替她挡住那丝丝缕缕的风。

　　身前昏迷的蓝烟眉头皱起，身子逐渐变得蜷缩，仍是不断地颤抖。

　　梁玉脱下身上的外袍，对着火堆烤热，严严实实的盖在蓝烟身上，又把蓝烟的头轻放在自己腿上，把她挪的离火堆近了些。

　　柴火被他搬了一大堆在他的手边，一边关注蓝烟的动态一边让火继续烧。

　　梁玉回望洞口，下落的雨连成线，啪啪哒哒的打在岩壁上发出骇人的声音，洞口上半部分刚好挡住雨水，杜绝了雨水流入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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