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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暖
杯中茶叶尖尖悬浮,水色如银雪煮茶,雾袅升。
如若没记错,他茶盏水似乎是上次在自己房舍之时喝过,名为雪尖莲。楚沐风抬垂眸望,柳纤云正于椅上端茶品茗,他似乎,很喜这水。
与之相比,木面中央一碟黄沉,模样方圆的板栗糕。
【"真好啊,还懂得来给你道歉?还带了礼物?真好啊,啧啧~"】
"你有心了。"柳纤云五指依旧握着杯盏,垂眼可见茶水面,倒映他眸子。
"弟子前来赔罪,上次,是弟子言语激动冲撞师尊。"少男低头,视线搭上盛水杯盏,既然对方不与自己见何必纠缠不放。
柳纤云扬起眼,窥探对方,浅笑。若是他不追究自己上次过错,于己而言怎也说有益方。
"弟子听说那日之事,有关测灵。"楚沐风抬目,对上柳纤云抛来的视线。
杯沿温暖遇冷,故作咳嗽瞥开眼神,正声说来:"沐风,此事为师担责。怪我,擅自主张喂你吃药,以致后面发生扰人之事。"
"淬骨丹?"
"正是。"
对方男子依旧躲避自己视线,他面上却是丝毫不在意,楚沐风蜷了蜷手指,沉声道:"弟子听说,那药极为珍贵仅此一枚,且是师祖赠予师尊。"
柳纤云脸上神色不变,颔首。摩挲,只道指尖玉石杯,冷腹。
"弟子亦有闻言之,能重塑筋骨,逆天改命?"少男压嗓沉声,似是追问不休情态。闻言,柳纤云扭头面露疑惑与其相视。
乍然对视,楚沐风愣色埋头,松开攥拳的十指:"是弟子失态,只是,弟子不明白,丹药如此珍贵,不应浪费于弟子身上。"
少男头颅比来之前要低匐,柳纤云突兀偷笑,恐他此番前来目的是追究淬骨丹一事,没办法啊,吃了已经吃下,总不可能给你挖出来。
回神端正面色而不露,轻声:"无事,丹药而已,物终为其用,若是能帮衬一二,甚好。"
眸中自己搭腿双手,伸张十指,少男不懂,上辈子柳纤云有此等异药,自己从未听闻也怕他自顾吃下,重塑筋骨?可是......为何,直至最后,他只留一副残缺之躯。
看不懂眼前的柳纤云。这是一个变数,不知结局好坏与否。淬骨丹他又是何时喂下自己口中,竟然无从回想?生怕,少男许久不曾有过的恐惧油然而生。
在自己的过去重活一世,它却像个,未知。
"还有一事,为师替你身体查检之时。"柳纤云言语稍顿,接着说道,"你体中确有灵气,只那股灵气杂乱暴躁,若晚半步,恐你经脉灵府腐败。"
说到这 ,怕对方认为自己给的药物有问题,柳纤云又面作奇怪,独自抿唇自言:"常理而言不该是如此,淬骨丹重塑的筋骨,亦无法抵消你身上的乱灵。"
悄然观察少男面色:"是否,药理出问题?若是如此这般言,喂你吃下淬骨丹之前,你体内并未有灵流的迹象。"
柳纤云为何怀疑?只因淬骨丹全凭书中记载加上系统解释,可他亦无食之丹药,难言其药效如何。
瞳色复杂疑虑,若说淬骨丹功效,则是洗伐筋骨断骨重铸以入道,而灵却只能由服用者自需修炼,方能引灵入体以修真。
楚沐风,却并非然......
【"唉呀,宿主你纠结这个干什么?反正现在楚沐风能够修炼了,你可不能再贬低他,毕竟他是——"】
(接话)毕竟他是你的世界之子,而我是你的牛马畜牲。
【"畜牲?哪有?我又没这样说你,虽然我们的组合是牛马二人组,但怎么能说是畜牲呢?"】
(宕机)
少男敛着眸色,那许是聚灵果的功效。只是歪打正着,让他们误以为是淬骨丹的作用,倒是正合自己意,免得他们聒噪烦心。
想不明白 ,柳纤云只好放下这个问题。转头对楚沐风说:"你现在应是,无法感受体内灵流。"
的确,自己昨晚暗自运转丹府,未察有灵息地波动。蜷缩五指,因而,他今日来是,并不纯粹给柳纤云赔罪。他要弄明白柳纤云对自己的身体究竟做了什么,以及是否发现他躯体的秘密。
放下冷水茶盏,安抚:"不必捉急,我在你身上刻有灵烙,换而言之,将体内暴躁灵流凝炼,修炼之时汲取一点,慢着引导,许能有助修为。"
怪也,楚沐风眸色诧异的震惊,柳纤云为何要,帮自己?灵烙?
楚沐风蹙眉开口询问柳纤云,为何对方,于自己身体存有灵流不疑惑么?明明不是个会引气入体的弟子,难道对方真的半点不曾怀疑?
"罢了,正好你来。为师还想着寻个时日,交付你手。"
柳纤云起身走进里屋内室,片刻出来时,手上拎有大包布袋。打开往里瞧看,折叠完整裘服锦衣华不繁丽,黑绒围脖整齐。
"天入冷,你如今不会御灵保暖。这些衣物,你看合身与否?"
俯视疑惑不解,茫然仰视,楚沐风失神一个不慎,上臂被柳纤云拉扯拽去他身前。
几件裘服于少男身形比划着衡量。垂头蹙额,抬头,看见柳纤云为他折腰试衣 ,清晰可见对方脸上光下微细绒毛,黑墨云色的眸子。
【"哎呦呦,我早就说,我小三选择的世界之子怎么可能会长残?宿主你看看,多标志俊俏的一个小公子哥啊。"】
(随着它附和,手下换衣动作不停,比划)是是是,你选择的,你来养。
【"行啊,那他该叫我什么?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柳纤云很是满意唇角不自觉弯,估摸着他们兄妹几人身形,若是楚沐风合身,那余下两位徒弟也大差不差。
"师尊,为什么?为何你对弟子,如此这般照拂?"
柳纤云,嗯?一声,抬头只能入目眼底下少男发顶,开口道:"无疑,我是你师尊。"
【"我做他干爹!"】
(噙笑暗骂)心挺大的啊,还想做人家干爹?
【"你想想啊,宿主你是他爹,我是你鞠躬尽瘁的同伙,哪做不成干爹啊?"】
(垮塌面容)有些时候,真想把你语言系统送去改改。
【"啊?为什么?嘤嘤嘤~难道我们不是好伙伴,好兄弟,好闺蜜了吗?"】
(充耳不闻)
楚沐风不置可否,任由对方给他摆弄试衣。视线瞥向桌上碟中栗子糕。
"师尊,可是嫌弃弟子,带来的糕点么?"
闻言,柳纤云手作顿停,转身收拾包裹送予楚沐风的裘服衣物。
"沐风心意,为师自然收下。"
木舍房中珠光明亮,师徒二人来回闲话。是到最后,桌上栗子糕始终如初见,孤芳自赏。
"师尊,夜雪大,您不必再送。师尊安寝,弟子自行回舍。" 门口,楚沐风撑起油纸伞,雪落后的油纸附着一层湿意,少男肩背布色包裹,仰头告辞。
"也好,路上小心。"迎门沿寒风冷雪,柳纤云颔首。
雪不算很大,积雪亦不是深厚。冷风刮过,吹起额前碎发。楚沐风行路,蜷缩手指骨,紧握指中伞。
今日,昨日甚至是更早,柳纤云都给自己一种错觉,以为对方被他人夺舍。
可是,他不曾动过那碟栗子糕,甚至连眼神都不曾停留。楚沐风依稀记得,对方不喜甚是厌恶,栗子。
也许少男心中早已有答案,只是不愿揭开。懂得他爱好,又怎会不知那人性?
呼——
送走楚沐风,关门回房,柳纤云重新坐回桌前,眼看着那明黄的栗子糕。在思索,可否......
【"宿主,你一直盯着那糕点做什么?想吃就吃呗,反正你徒弟也走了,不用假正经。"】
思忖许久,回应:"你最害怕什么?"
【"害怕?嗯......断电?算吗?"】
伸手拿起迟疑,凝视:"就如你所说,我亦如此。"
【"什么?什么!你是说,这栗子糕点他楚沐风掺电了?"】
尝试放上嘴边。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弥散渐开,欲做呕吐。手指哆嗦,柳纤云失神慌忙将手中栗子糕扔掷,攥起冷茶水,囫囵灌入喉,清冷液入腹......
【"宿主,你......没事吧?难不成,他真的放电了?怎么会呢,你怎么会被电成这样?"】
解释:"不怪他人,是我自己。"呵,柳纤云扶额苦笑,看来,还是没能够接受有关栗子的,一切。
修真界,与仙不同,修真阴阳调和讲究有形物论。修真人族一片划分,同风雪四季,共雨露滋补,与万物互利才得生息。
雪深静万物,夜深栖众生。
"咕—咕咕——"
衣同雪融,双足快步行走,身形轻敏跳跃于雪地之上,所过足迹,分毫不留。
"少主,这是几月的药剂。您多日未传信,长老起担忧。"浑身着裹黑袍衣,斗罩之下额前好似弯钩尖喙只瞧男子下颏,跪地雪上。
女子招手让他起身。接过药瓶:"天气有变,信鸽状况突发。我还想着,找个时日回去。"她将药揣进兜里,"多谢,今日你来,倒是送药及时。"
女子转声问道:"温长老他,近来身体可好?"
男子鬓面外眦有绒羽,黑围巾拉高遮掩鼻息半脸,垂首恭敬答复:"长老无碍,只盼少主早日回归。"
"嗯。"女子颔首。
所处之地分内外,一壁涟漪光屏界线,谓之护宗防御罩可抵御他族入侵。而持有宗门身份令牌者,才可穿梭自由。
正值深夜天寒地冻,黑暮沉沉,巡逻弟子批次缩减。不曾想,修真大宗仅靠宗门防御罩,不足安心,可见山上山下巡逻子弟。
交代:"回去复命,我不日便回。"转身回宗,"你尽快离开,不做多留此——"
"谁?!什么人在那!"
说话间,几名弟子快速提脚往这方奔赶。
"你尽快下山!云阶不得使用魔气,切不可暴露。"女子扭头将自己显露人眼,欲将引走来人子弟。
黑袍者不再停留,翻身疾速下云梯。
宗门防御结界内外两头张望,眼看宗外的消失不见,宗内的还不清楚是什么。所思片刻,众人弟子决定追赶里面那人。
不对,她暗啧巡逻时间线之变动。几月以来的路线侦察就此打乱,恢复功力的女子轻松行越雪上而不留痕迹。
女子闻声身后,追赶来人者似乎好几,便是凝神于双足,踏雪。
雪落不如雨,落雪,无声轻软。雨能成洪雪亦能崩。
呼呜——
上举!一手五指从埋雪之中伸出,伸向天际。雪下汩涌,地拱,扒开雪,大口呼吸着新鲜冻骨,夹杂丝丝棃之沁。
低头闷声难耐,咳嗽几息双掌撑起身体,少女睁开眸子,摇晃欲坠走向山峰。
她自以为可以摆脱,不曾受几掌风,似是伤到内里。所幸,有药,她可不想所做的一切付之东流。
雪地足印沉重,烙下连串无数。即便是被抓,以现在的形态,来个拒不认罪也是可以。
吞下药丸的顷刻间,失重感悠然而至。躯体缩小身姿变重,跌落山沟之间,不算深,积累的雪俨能将她掩埋。
一时间,追寻弟子失去方向。只得散开人群,四处搜寻。
有弟子蹙眉问:"师兄,我等亦不能见那人踩雪足迹,可见其功法不俗。"
身为师兄者皱眉颔首:"我们分散寻找,切记不要盲目上手抓人,保持距离,等待支援。"
"是!"余下弟子三两结伴,分散寻人。
落雪重覆足迹,雪落无声,亦能掩盖细微地呼吸。
九万云梯之上,宗外山脚入门口,柳纤云摩挲右手示指环戒,是枚空间储物戒。用以储存物品,所需能力伴随使用者修为,与修者同配空间。
夜色很晚。女孩的衣物总是要精致些,便是柳纤云第二趟下山取衣,那衣铺的柜娘硬要柳纤云留下,闲话聊谈。
说者是闲聊,不觉有悠闲。便是替衣铺的掌柜留守其内,名言为好人家赏心悦目,便是多有客人留足买卖。倒是好生意,没成想,时间近晚。如此所见,人族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很富足。
柳纤云撑伞踏雪回峰,虚空显现蓝屏。
【任务发布:请宿主前往飘影峰,拯救白衣少女】
雅致打断,柳纤云吐槽:"白衣少女?这又是个模糊任务对象?"
【"宿主这次不能怪我了啊,系统给你发布的,不关我的事啊。"】
路上余光,瞧见不远处一堆积雪似是抖动,亦大半白雪覆盖。
(不听它嘀咕,凝眼看)约莫着,是个人?
【"这夜黑风高的,风雪呼啸的,怎么会有人在半山腰呢?别吓人了。"】
(走着过去)怎么,你怕了?
【"我怕什么?宿主我和你讲哦,从前雪夜天孤身男女子在荒郊野岭坟头山,嘿,你说怎么着?你说你能不撞见——"】
柳纤云跨步走上前去,捡起白衣少女,疑惑:"温邵?"
【"我,我就说嘛,怎么会有鬼......"】
殿外红月当天,殿内黑袍抖擞跪趴。嘭!!!身躯翻滚骨碌碌转几个圈,堪停。
被踹男子起身跪地,抹去嘴角的血迹,惶恐道:"是属下失误,属下该死!"
椅座宽而紫木重,椅背形图虎牙盘踞,高台上座坐有人,眸中怒火仿如野兽撕咬,闻言,牛眸怒瞪他一眼,吼道: "如此小事汝却失手暴露?要你们这群废物究竟有何用!"
宽大的袖袍,遮住他青筋暴跳的臂膀,眼角的皱纹加深几分。
"长老,长老放心,少主实力高深,一定,一定能安然避开视线。"男子匍匐更甚,惴惴不安言。
眼底下恭顺跪地之人,只觉心情烦躁无比:"如此不过,否则,尔等便是提早给自己收尸!"
"依照你的说法,乾青宗内潜伏有,奸细?"
蒋黎端坐宽椅,鎏金漆木显色白,放下手中批折。抬睑看向来人弟子问。
弟子颔首,拱手回复: "是,宗主。那时我们亦有好几名弟子同程巡逻,发现之时,其中一人于宗门结界之外,人至时,他便消失迅速。另外一人,直往宗门内跑。"
停顿略微思索,接着,他继续说道:"若非奸细,为何看见我们作鸟兽惊飞?且那人身手敏捷,形如鬼魅。实力恐在弟子之上。"
听后,蒋黎食指敲打桌面,若有所思:"嗯,结果如何?"
弟子抱拳,将直腰俯弯得很是低伏,情态有些惭愧:"请宗主怪罪。"
了然,蒋黎摆手: "此事不怪你们,有此胆量,亦是宗门榜样。"
听到这,弟子才放松绷精神松口气。然又听宗主说道:"此事,且莫对外声张。"
弟子眉眼疑惑,他觉不应通告全宗门么?抓出奸细?毕竟,无人能知潜入宗门的外来者意图所在,谁道不是搅风弄雨扰安宁?
"恐宗门内乱,不必扰人心惶惶。亦或是打草惊蛇,让他逃了。"
闻言,弟子点头。确实,敌暗我明,乾青宗偌大范围,找寻一人,无异于海底捞针。
颔首:"弟子遵命。"
禀告此事,大概无事要求。弟子告退临近于门口,却听宗主出声叫住,问道: "最后,那人是往何方逃去?"
回身,鞠腰拱手道:"那时弟子们用掌风甩出,不知是否击中。只是,后来好像,闻有一丝棃香。"
棃花啊,那便是不言而喻。
"还有一事,你师兄可回来否?"
弟子回禀:"回宗主,何师兄至今未回,许是这次任务耽搁些时日。"
挥手:"罢了,你且回去休息,切莫声张。"
"遵命,弟子先行告退。"
门声动——
"你……"少女眼眸翕睁,入眼女子面颊两道黑色魔纹。
"别怕,然儿……娘会保护你的——"
女子脚步急促,双臂搂紧怀中女孩,若是扭转头颅,便可瞧见她背上插有好几支羽箭。
唔哇闷声,她口吐鲜血,扭头随意往肩头抹去血迹,却是把脏兮的脸污糊得更浊,全然不能见她面容如何,只道,血腥红污。
"……娘? 是,是你么?"
女孩努力仰头,伸手想要触碰她,妄然看不清她的面容,模糊,伸不出手,碰不到她肌肤。
女子腾出一只手,抚摸女孩眉眼挤笑道:"然儿乖,待会,你跟紧叔叔走。娘……对不起你……"
话有千斤,女子奋力将怀中孩抛甩出去,弧度一弯线,恰好远处一人接。
"不......娘!我不要走!别丢下安然——"
"安然——乖......乖的——"
女子孱弱几乎是挤出气说出,面孔始终保持慈母笑唇,不想给女儿,留下可怖的娘亲。
因着双臂抛出女孩,那顷刻晃眼之间,双臂足膝齐齐砍落,咚咚掉落于地,大刀自女子头颅左半,劈砍哗啦而下,右侧眼珠神经黏连,耷拉滚落地面。
女孩悚讷双眼,眸中泪珠滚落滑下,双手无力于半空中挥动,十指茫然伸缩舞爪,却是画脂镂冰。
视线颠簸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娘......别走......娘——"两行泪珠滚落,隐约浸湿床褥,细弱喃喃。
额头凉润,棃香若有似无探入鼻中。睁眼,雪白毛毯入目,还有,旁的一人男子。
"你——师,尊?"悚目,塌上少女挣扎起身行礼,行至半途摁住上肩,仰身背靠床头。
捡起滚落凉巾帕,攥手里,道:"小邵,你染风寒,好生休息,莫要乱动。"
风,寒?张口失声哑,喉咙紧涩干痒难咳,头脑昏胀晕沉而气息难涌,身体力气全无而沉重。
风寒?病么?背抵床头支撑,温邵吞咽滋润干嗓,早已忘却生病是何许感觉,毒不侵体病俨能入体。
柳纤云掖好被子角防止冷风灌入。有地炉供暖设施,亦不能说太冷。全宗门高修为者,也仅是柳纤云需此供暖设备。
眼干涩,举目问:"师尊,弟子怎会在,师尊的房间?"还睡着柳纤云的床?
柳纤云搅动碗中汤药,试探温度合宜。
"前些日子,为师在峰脚发现你。我观你仰躺在地,双眼闭目,雪将掩埋。"柳纤云舀起一匙汤药,递去温邵唇沿。
低看,汤匙药液棕褐,听他言语不知是否怀疑自己身份。轻嗅,确定药的苦重而非毒物,若是怀疑以他的修为不必对自己下毒。抬睑,对方男子依旧持羹匙,若是不配合对方免不得惹柳纤云生疑。虽是不情愿,温邵迟疑,还是张口喝下。
不待柳纤云汤羹盛出,温邵直接伸手道:"师尊,弟子自己来。"接过药碗,仰头吞咽。
柳纤云再接空碗,起身将碗放置离榻不远处的,柜子。说道:"你女子房间,为师不好进去,索性,将你带来我这寒舍,也好照拂一二。"
温邵眼角瞥向他,对方神情不假,药液没问题也是不做假,倒不似是说谎。
苦涩的药汁喝完,温邵便想着寻个理由走人,毕竟待得越久,所要编织的谎言越是磅礴。
唔?少女失措张口不敢吞咽不能吐,仰面是男子站立身侧,手中盒子不知何物。含在嘴中,一丝冰凉甜腻,柳纤云这厮当真小人使诈!
"为师觉之糖衣山楂甚为惊奇,于是顺手买来。"手指摆弄掌心锦盒,里面可见粒粒红润糖衣果子。红果明艳外裹晶,糖壳似如冰晶而透,圆润,可闻香甜。
想着,好像年已将近,许是可做成份礼物,倒也不错。不知他们兄妹三人,可喜甜食,还是说,小孩子不都喜欢糖葫芦么?
【"我发觉宿主你挺自私的,你知不知道?"】
(询问)我?我怎么了?
【"你这是做衣服呢,也不能和他们商量商量。你现在给他们买礼物呢,也不问他们喜不喜欢糖葫芦。你干什么都没问过他们,你说你自私不自私?"】
(合上锦木盒,怔愣)我......确实,很自私。
【"呦呦呦~终于让我掰回一局了,啊哈哈哈!宿主你终于无话可说了吧?"】
(捏着手里木盒)
糖......甜,的?温邵茫然依旧发懵,在记忆之中,为何感觉如此熟悉?为何,记不起来......
头疼,她发觉记忆残缺片段闪烁迷离,好痛,抱头埋首捶头挣扎,回忆残片扑朔瞬息,痛苦......
牙关磕巴,口中糖果掉落于地。咚......咚两声圆溜溜滑走。
放下木盒,柳纤云忙着询问:"可是又想娘亲了?"突兀!柳纤云掰开少女砸捶她自己头颅的双手。
嗫嚅:"娘?"
听其言,温邵抬头,低头眉头蹙皱,面露疑惑摇头道:"娘亲?弟子......自出生以来,就与父亲生活,娘……我不知道。"
言毕,她记忆的深处隐隐作痛,只得双手抱头再次捶打以此缓解麻痹自我。
埋首俯额,脑海之痛刺骨扎心,含糊其辞:"我不记得,为什么?娘亲是何物?为什么?我不知道……"
【"这......这姑娘也属实可爱,居然是个单亲家庭吗?怪可怜的,这次准许宿主你滥发好人心哦。"】
(求问)即便是她想亲人,为什么她在梦中还会无意识地捶打头颅?她昏迷几日,许是多次,该如何是好?
【"这个,我也不知道,这姑娘的妈都死了,我们也不能去挖出来吧?简直不道德,再说了即便是你想去挖,她也不记得她妈啊。"】
"别伤害自己,小邵。"柳纤云抓住少女捶打双手,可见她力之足是以用劲掰开对方蜷缩肢体,"没关系,一切都会过去。"温声轻语,尽力安抚对方。
他的嗓音轻柔似清风,恐是身前耳畔周身四处,不知何方传来悠扬。茫然,温邵怔愣眼前银发男子,回神,自己竟然失控难堪,如今——
【"这孩子怕不是也傻了,三言两语能被你哄安静。以后可得注意点,她精神是不是也有问题。"】
(......)我看你精神有问题。
【"宿主你骂我?啊!!!嘤嘤嘤,小三不活了——"】
看着她呆愣模样,柳纤云松开手,扯开话题:"醒了便是好,小邵我且和你说道,你本来衣物已是换去。"举手与少女面前晃动,不见她回神,继续言辞,"寒冬已至,虽你会引灵入体,但不足以御灵取暖。女孩更需保暖身体,免染风寒。"
闻声,温邵大脑空滞片刻,后知后觉,她双手不可置信摸寻自己身上衣物,确实,不是她里衣中裳。恍然回想,那日她确信吞下丹药,更不必说......少女瞳眼圆睁,目露警惕之色。
(不解)她为何这般模样?没丢东西吧?
【"她要告你非礼,你个流氓。"】
(......)我清白。
眨眼少女一顿窸窣与神情生动,柳纤云失笑,屈指不轻不重敲她额前,解释道:"小邵想什么呢?为师替你叫来别门山峰师姐,将你身上衣物换下,放心。"
少女圆眼睁大非常,双目眼珠左右窜动,是以对方知她心所想却也自己误会他。敛眉垂容而掩饰内心,复杂。
柳纤云收手不再逗她,从环戒取出包裹衣物,许是看温邵姑娘家,衣饰颜色较为花哨,倒是显得乖俏。
"不知你喜何种颜色,便各式给你拿上一件。等小邵身体痊愈,试看喜或不喜。"柳纤云手拿衣物件件展示,比之少女,他更像得新衣穿的孩子。
【"你怎么又这样?上次是楚沐风,这是你三徒弟,是不是在你大徒面前也得这副显摆?"】
(努嘴)过年穿新衣,不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你又穿不下这些,你开心什么?"】
(愉悦)谁说衣服,只能穿在自己身上才开心的?你不懂。
【"咦咦咦咦~~~我又不懂了。"】
望其手上裳服,锦袍裘衣,色彩偏向俏丽,绒白围脖数条。
温邵仰眼看着面前,侧眸瞥视旁侧男子,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柳纤云,虽她是通过正式弟子比试进入峰门,但她亦无指望修真者能教给她什么。
无声,静望,对方似乎沉浸他自己,脸上之喜毫不掩饰。外人口中的高冷不可攀,冷血近无情,霜骨傲人的无霜仙尊。今日看来,传言也并非可全信。
不,不——不!
脑海乍然之间悬线崩裂,温邵不断在心中暗骂唾弃自己,如今所见只是修真者的伪装,虚情假意之态!
脑海之中,无数回环,声声刺耳,仿若滔天巨浪吞噬她心肺,挣扎其中磅礴洪水。
温邵十指揪扭褥被,哑声问道:"师尊,弟子能否问您问题?"
相背对,柳纤云嘴角轻扬自顾叠好衣裳:"但说无妨。"
咬牙舔血,字字狠心问道:"你为何对弟子如此?不嫌之麻烦?亦或搅耳根清净?"
柳纤云无奈微叹声,他现在是懂了,他收的徒弟都是一个模子同样性格。这问题,楚沐风之前也问过他。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替宿主你想想啊......"】
将衣物包裹安放床榻尾,回身,肯定回复:"我是你们师尊,你们是我徒弟。"
【"不对不对,你上次应该是这样的,(咳嗽清嗓)无疑,我是你们师尊。宿主你记——】
(走向床头少女身侧)麻烦你闭嘴。
拧眉,温邵仰头问道:"仅此?"
柳纤云伸手抚揉少女发顶,安抚轻声:"莫怕,师尊定护你周全。"
掌心温度余烫,袖口衣袂微风带过,留余沁馨玉雨棃花之滋。
温邵睁眼看着对方男子向门外离去,落幕隔房门后,不可见影。环顾四周,自己第二次进入他房中,所见之景简朴非常,收敛眸容,是连一柄刀剑防身之器都无有么?
翘视,凝神细听外,怕是有人来寻,少女听候。
【"莫烦,小三定常伴宿主。嘻嘻~"】
(走向厅,向门口)你多嘴。
【"我哪有嘴?"】
敲门声稳轻重有度,柳纤云思索会是谁人探访?峰上弟子玖羽他们二人不常,天又大雪,谁人顶风寒而来?
笃,笃笃笃......
"师弟可在?"
门扉叩动,屋外传音是蒋黎。
嘎吱——
"师兄?"
几日不见,蒋黎似乎憔悴不少,脸上尽显疲惫。柳纤云侧身让对方进房,外面的绒雪,凌乱纷飞。
呼啸。
灯台其中夜明珠生得是亮眼,照耀内外四方。水雾烟袅,热饮落腹润喉,男子面色回温,却是不曾将疲乏一并带去。
坐椅他侧,柳纤云自觉提壶倾茶,询问:"师兄,怎是如此疲惫?可是遇难缠之事?"
水声细流潺潺,蒋黎双目盯看桌面杯盏,依旧是那雪尖莲。攥杯暖温,款款说道:"小云有所不知,近日来,宗门似是有些不太平。"
他语顿,水液入喉尽是温暖,接着道:"前几时日,半夜深色。巡逻弟子于宗门结界处发现外来者潜入,不知进我宗门有何意图。"
他言语,柳纤云闻之皱眉。
"几日来,我亦在调查中,却仍是毫无头绪。"指腹摩挲瓷盏,垂眸继续,"如真是外族潜伏,探入乾青宗许是有所目的。好坏与否,我们不得而知。"
柳纤云闻言闷声点头,若有所思:"如此,师兄可知那人,流窜所向何方?"
蒋黎提起茶壶自顾倾水置出,于杯满盈,指骨稳形,覆唇,轻呡淡声:"消失所向,于飘影峰近处。"
柳纤云举眉望去,见其双眼视线可似透过自己,目光所至,身后隔房内室么。
里面 ? 温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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