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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襄城
温南烛和钟玲珑受伤那段时间,姒云稷叫人将积善堂收拾好,总在医馆也不是回事。
回到积善堂,钟玲珑才想起来,她拉着姒云稷问:“阿祁,那人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药王谷出事和那位公主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姒云稷愣在原地,面容平静的看不出丝毫情绪。
钟玲珑看到她愣住,以为她在误会自己责怪,连忙解释说:“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好奇,你明明是阿祁呀。”
她明明一直待在药王谷,从未出去过,怎么会是外人,可那络腮胡说的又头头是道,总有一种盘根错节的怪异让钟玲珑想要探究。
“我也不知道,但皇室争斗向来死伤惨重,只怕我们也是做了那牺牲品。”姒云稷说着,拿出帕子握住钟玲珑的手,将她指缝中残留的泥污清理干净。
而她握着手,却能感受到明显的颤动,“他们享万民食禄,应当爱护百姓,却视人命如草芥,不问缘由便随意杀害。”
“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姒云稷惋惜。
可钟玲珑语气坚韧道:“有不公便要踏碎不公,我一定要问问那位楚相,我药王谷何曾得罪过他。”
还有两日便是除夕,积善堂里一片安宁,没有丝毫喜气。
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吃过晚饭,钟玲珑又将自己关在屋里。
姒云稷站在园中,看月光撒下,照亮青石板。
宫中的明月也是这一轮,是否有人在欣赏。
栖梧殿,宋红缨站在梅花树下,孤单的看着月光,轻声祈愿:“殿下若是还活着,就请快些回来。”
她漂亮的眸子中侵着水光,比月色还冷。
暗处,一双窥探的眼睛眨了眨,悄无声息的出去。
“阿祁。”温南烛喊道。
姒云稷回神,身上多出一件素色斗篷。
“我怎么瞧着你有心事。”温南烛出现在她旁边,手里还握着一个热腾腾的地瓜。
看着递过来的地瓜,姒云稷勾起一抹轻笑,从前这种东西她连碰都不会,可那场大火后,好像烧死了一部分她,比如那些恪守的礼仪祖训。
接过地瓜,她平静的说道:“眼下这种情形,没有心事才怪吧。”
“也是。”温南烛点点头。
“你想家吗?”姒云稷问。
温南烛顿住,那个家,从前那个抛弃他的家还是现在这个被毁了的家?
姒云稷没有执着的等这个答案,换了一个问题:“南烛,你在乎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需要思考,温南烛不假思索的说话:“自然是你们,药王谷的一切。”
“药王谷被毁的事牵扯到朝堂,可不简单,只怕深入下去还会有更大的危险。”姒云稷抚上袖口的梨花,叹了声气。
“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趟过去,这世上还没有不能走的路。”他说话总是那么温柔,但又充满力量。
姒云稷看向他,琥珀色的瞳仁中总盛满柔情,讲真的,她十分喜欢眼前这人,温柔体贴,相貌英俊。
但他和别人不一样,姒云稷不能带着他们涉险。
“我不想让你们有危险,我想让你们快快乐乐的活着,而不是被仇恨蒙蔽,放弃自己的一生。”
温南烛面色微动,呼吸急促,他没想到姒云稷会说这些话。
姒云稷:“南烛,带着玲珑好好活着吧。”
“阿祁,我死过一次,我的人生现在只有你们,我们都要好好活着。”温南烛一改往日的温柔,变得固执。
“那是自然。”姒云稷笑笑,握着手中那个放凉的地瓜,转而进屋。
薄云飘过,月色朦胧,长街陷入一片寂静。
后半夜,姒云稷推开窗,翻身而出,此时的她换了一身劲装,眼神凌厉,似要去暗夜中行侠仗义的侠客。
影一等一众属下在外侯着,姒云稷朝后看了眼,吩咐道:“留一人在这里保护他们,随时传信。”
“是。”影一早已安排好,影字营的人本就是在暗处工作的,这事对他们来说毫无难度。
“出城。”姒云稷不再回头,带着几人,大步向前。
次日,阿祁又不见了。
不过这次留了张字条:前路多舛,险象环生,此程由我独行。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亦亲自动手。汝等但求护得自身周全,此后从心所欲,各寻归途。唯愿珍重,岁岁平安。
“阿祁,你出来阿祁。”钟玲珑拿着字条,冲入院中,“你说好会永远陪着我的,阿祁。”
“啪。”温南烛第一次情绪失控,摔碎手边的杯盏,“这明明不是你一人的仇恨,为何要你一人来报。”
落雪,周身都被卷入无尽寒意。
而此刻的姒云稷骑在马上,正往另一座城市赶。
带着一身风霜来到襄城,城墙下站着士兵,检查每个人的过所,姒云稷拿着祁安的,出行根本不是问题。
襄城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每日都有各地的商人往来,比槐安城更大更繁华。
听柒上前:“殿下,要找间客栈,还是直接去闲来居。”
闲来居是姒云稷襄城的势力,主要搜集各处消息,并且做些生意,为边塞粮草做些贡献。
“住客栈吧。”姒云稷看了眼,她现在什么人都不信,正好借这次机会,看看那些人是真心臣服。
影一没有多话,去准备接下来要休息的客栈。
姒云稷并不打算在这里多做停留,最多三日就要离开,她需要先看看闲来居里的人是否还忠臣。
毕竟距离她死去已经两个月了,而在此之间,她还听到很多关于自己的故事。
比如她是为了寻花问柳才出宫,和自己的小情人一同烧死在火里,也算因果报应。
不知这因果何来,报应又是何来,那日葬生火海的还有几位新科状元,他们出生贫寒,苦读诗书数十载,正当以为自己可以报效家国的时候,却因为人的忮忌陷害,何其可悲。
不知大理寺如何调查那起纵火案,最后又如何结案,但姒云稷知道这绝对是有人刻意为之,故意谋杀。
而她那日出宫是临时决定,行踪秘密,还能叫外人得知,只能是她宫中出了奸细,忽然她想到那份寄给宋红缨的信,必然也是奸细泄密。
会是谁?姒云稷想到自己宫里的人,与她相处最深的是宋红缨,她曾也是官宦之女,但因父亲犯错被抄家,父亲斩首后母亲上吊,只留下五岁的她要被充做官妓。
姒云稷觉得祸不及子女,便将她救下,带在身边一起学习,她很聪明,看书识字非常上进,还能将姒云稷的生活照顾好。
长大一些,她开始调查自己父亲当年的卷宗,总觉得那卷宗写的潦草,必然有什么蹊跷,从那时起她便立誓要查清真相。
而姒云稷也是惜才之人,将她封为女史,在刑部管理书籍,官职不大,但她可以随心调查当年的事情,顺便查查有没有冤假错案。
她跟了姒云稷也有十二年,讲真,姒云稷是不愿相信她会背叛。
宫里除去宋红缨,其他便是宫女太监,她贴身照顾的丫鬟有三位,枕书,岚书,钰书,还有一位从小伺候她的嬷嬷,再就是栖梧殿的大太监刘洪,也就这些人能接触到她的事情。
只是不知内奸会出现在哪个人身上,毕竟这些都是她身边许多年的老人。
“姑娘小心。”姒云稷出神想着,忽然被人猛然拉到路边。
她回神,只见自己身旁驶过一辆疾驰的马车,速度很快,车帘被风掀起,瞧见里面坐着位纨绔公子。
即便知道自己要撞到人,驱车的人也丝毫没有要慢下来的意思,瞧着毫不在意。
姒云稷看向刚刚拉她闪开的大叔,行一礼,“多谢。”
“哎呦,你刚刚可危险死了。”大叔拍拍胸脯,心有余悸道。
姒云稷注意到周围百姓的表情,他们面露惊恐,似乎都很怕。
她问:“这是什么人啊?怎么能在城中疾驰,也不怕伤到人。”
“他啊,可是知州家的公子,本就是骄纵跋扈之人,如今他长姐入宫,听说要当才人,更是无视人命,你刚刚要是躲开,只能被一卷席子丢到城外去。”大叔一脸唏嘘。
姒云稷听的心里直突突,“先帝驾崩不过两月,便开始招募选秀了?”
“那谁知道,听说只是悄悄送进宫的,还没册封,不过如今国不是国,家不是家的,日子难咯。”大叔摇头,说完后他又看向姒云稷,压低声音道:“姑娘,早些回家去吧,你长的如此漂亮,呆在外面不安全。”
“怎么了?”姒云稷好奇。
但大叔只是摇头,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
姒云稷踱步走在街上,仔细观察着行人,走着走着,她发现一条街上很少看到年轻少女。
大夏民风开放,女子亦可上街,做生意,读书,但是为何在襄城,年轻的女子这么少?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不知走过几条街,她觉得有些累,便向路人打听闲来居的地址。
这才得知,闲来居已经成为襄城最大的酒楼,地处最繁华的区域。
姒云稷并不是很了解闲来居的事情,她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闲来居的消息会直接送入金甲卫,挣得钱会直接送入边塞,她并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个远在异乡的小产业。
她甚至连闲来居的管事是谁也不知道。
可当她站在闲来居,看着眼前赫然竖起的四层小楼,还是有一丝震惊。
当初襄城外山匪横行,截获往来商人,搞的民不聊生,人心惶惶,当地官府几次出兵镇压却无济于事。
那时十四岁的姒云稷主动请缨前去剿匪,陛下虽然担心,但最终还是同意,她带领五千将士前往襄城。
最后成功剿匪,她也在这里产生想要设立情报站的想法,最后便选了这间小茶楼。
当时这茶楼不过一层,图个雅兴,起了个别致的名字,没指望它能有什么大出息。
如今看,倒还真是出息不小。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件事,为了巩固军心,每年寄往边关的军饷中,都会多加一些自己的私银,补贴将士,而这些银子的主要来源都是她在外开的店铺。
这闲来居年年垫底,只给五百两,从前觉得它是店铺小,没挣什么钱,但现在看看眼前这巍峨的铺面,一年的收益别说五百两,五万两也该有了。
她忽然发现自己被瞒的挺好,如今她倒要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闲来居门口站着两个门童,天气冷,两人缩着脖子,不大情愿的值守。
看到姒云稷,现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一番,才冷冷道:“我们闲来居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没钱你就去隔壁。”
……
姒云稷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回道:“怎么,还没进去就知道我没钱?”
“这也是为你着想啊妹妹,你说你要是不明所以,进去吃了饭,付不起钱拿什么来抵押。”左边的门童眼神逐渐猥琐,不断打量着看向姒云稷。
她眼神冷下来,抬手便是一巴掌扇,“放肆的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这一掌她用了七成力,那门童的脸被扇偏,脑子嗡嗡的半天没缓过来。
“你。”旁边的另一人拿起棍子就要动手。
大堂忽然传来呵斥声:“住手。”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为何要惹贵客生气?”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岁,身形肥大的男人,看着养的不错,穿着石青色宝相花缂丝锦袍,贵气逼人,倒不像个做生意的。
那个被姒云稷打了的人,捂着火辣辣的脸毕恭毕敬的站好,低声道:“掌柜的。”
“蠢货。”男人骂了声,然后笑脸看向姒云稷:“姑娘里面请,两个不长眼的东西,您莫要计较。”
姒云稷抬眼,眼前这人一双吊梢三角眼,眼尾斜斜地挑向鬓角,嵌在肥腻的圆脸上,竟生生透出几分刻薄相。
他面皮白净,下巴堆着三层肉,笑起来时脸颊的肥肉挤得眼缝更窄,可明明脸上在笑,眼中却无笑意,瞳仁里像是藏着两枚冰凉的算盘珠子,正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暗暗盘算着什么。
说话时声音压得低,透着几分刻意的谄媚,叫人感觉不适。
不过姒云稷还是继续往里走,朝他虚引的方向走去。
“姑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刚刚冒犯了您,到时结账给您折三成。”嘴里说着软话,眼白却微微翻起,一丝阴鸷的光从眼缝里漏出来,像淬了毒的针。
闲来居招这种人做管事,姒云稷心中升起疑云,让她更加确认这里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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