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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oms
阿义背着相机陪李素素来到沙洲。李素素明白了肖渔所说的“跟石榴洲很像”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也涌起无数回忆。
甜水店店面不大,店面前方一小块空地上桌子椅子都很干净。花姐一个人在柜台后忙碌,一身碎花裙,白底黄花,还用了同样花色的三角巾扎在头上,裹住了额前的头发。她雇的邻家幺妹很不得力,小姑娘三天两头请假,花姐索性不用她了,但是也没跟骆城讲——骆城有他的事情忙,花姐打算自己先抗一抗再说。
炖锅里的木薯糖水好了,蒸汽在小厨房里弥漫。她利落地盛出几碗用托盘端到前面柜台里放好,抬头看见一个娃娃脸的年青人同一个气质文雅的女士走进店来。
女士穿着米色针织衫,墨绿色阔腿裤,手腕上一个小巧精致的刺绣手袋。她在柜台前的桌子边坐下,冲花姐温柔一笑。花姐也回以一笑,走出来问:“喝点什么?”
李素素把单子递给阿义,阿义点了两种糖水。
花姐说:“先坐会儿,马上好。”
李素素坐了一会,来到柜台前跟花姐闲聊,“他们叫你花姐?是因为你名字里有花吗?”
花姐笑,“是的呀——是一种花——”,想想又说:“也有人这样问过,不过他们都猜不对是哪种花。”花姐的笑就像店里的甜香气味缭绕。
李素素好奇,“我猜猜?花名几个字?”花姐手里一边忙活计一边爽朗地说:“两个字!猜中了我送碗糖水给你!”
花姐端着托盘放到座位上,李素素见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就喊花姐:“坐会儿吧。”花姐初见李素素就感到亲切,于是也就在桌子边坐下,把糖水递给阿义。阿义取下胸前的照相机,礼貌地问花姐:“我等下能拍你的店吗?”花姐说:“随便拍,我们这都是老旧农民房,没什么好看的景。”阿义没有说“我不是要拍漂亮景色”,而是说:“这里挺好的。”
花姐转向李素素,李素素说:“我儿子,专业摄影师。他拍照片不是商业用途,拍的东西会经过你许可。”
花姐在围裙上擦擦手,示意李素素尝尝糖水,李素素喝了几口,“味道不错,店开了多久了?”花姐说:“快一年了。”李素素又问:“你老家哪里的?”花姐说:“漠河。”李素素笑:“老乡呀——”花姐很高兴:“真的呀?”李素素:“我家在嫩江。”
花姐很激动,两手交叉按着桌面,探身向前看着李素素:“你一定是考学出来的高材生!我第一眼看你就觉得你是个搞学问的,对不对?”李素素被夸得不好意思:“没那么高,读了点书,后来当了几年老师而已——。”
有顾客来打包糖水,花姐去招呼生意,李素素也跟着到柜台旁帮忙给花姐递打包的勺子。客人走后花姐把李素素拉到柜台里的椅子上坐下,又给李素素端了一碗银耳炖雪梨,李素素也不假客气,接过来尝了一口,称赞好吃。
阿义已经打开镜头盖在取景。
李素素笑着说:“我还没猜出你名字呢,你就免费送我了?”花姐说:“我看见你就觉得投缘,哪曾想在这儿能遇到这么近的老乡!你不用猜了,我叫吴蔷薇。”“我叫李素素。”
阿义走过来喊:“玛莓,你看看我刚拍的怎么样?”他把相机递过柜台,李素素就把相机拿到花姐面前让她一起看。
照片是侧面取景,甜水点的招牌只露一角,左侧是柜台,花姐一身碎花裙在照片的中轴线,她右胳膊肘平放在柜台上,右腿直立左脚松弛地勾到右腿前侧,期待的目光看向面前坐着的李素素。李素素只拍到半个身体,正在低头舀着碗里的糖水,侧脸沉静而温柔。整个照片呈现柔和的暖色调,颇有点油画的质感。
花姐感叹怎么拍得这么美,李素素也夸阿义拍得好。
阿义拿回相机又去取景,李素素拉过一个小凳子让花姐坐对面,“真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早知道我该早些过来——骆城现在在我那工作,我儿子要来附近拍照,我就陪他过来,也正好有机会看看你。”
花姐惊讶的同时感到局促:“呀,你是骆城领导呀?我——我这——”“我不算领导,算同事吧!”李素素说。
花姐又担心起来:“那骆城在你们公司怎么样?你们是来了解他的情况吗?”
李素素说:“他很好,有能力,人也稳重,你不用担心。他腿有病我都知道,你们非亲非故的你却一直在照顾他,可真了不起。”
花姐叹口气:“我们一起长大,都是没人疼的,骆城运气又差,摊上这样的病,我多少照看一下他,也帮不上其他的忙。谢谢你们能用他,他现在人也开朗多了,就是以后万一他腿不方便,请你们多体谅——”花姐言辞恳切,让李素素很感动,向花姐保证,让她放心。
李素素又问:“骆城现在上班,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花姐忙说:“他让我雇人了,没合适的。我一个人可以,不会牵扯他工作的。”李素素叹气,花姐一看就是要强的人:“你真好,他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福气。”
花姐又问骆城都做什么工作,李素素问花姐是哪年的,两个人就越聊越热络,有客人来两个人便一起招呼,然后坐下继续聊。
突然有人进来,把柜台拍得啪啪响。惊得李素素和花姐同时转头,见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一手抓着短袖衫的衣服下摆扯着,一只手搭在柜台上,呲着被烟熏过槟榔染过的乌黑板牙喊:“花姐——”
花姐脸黑了下来,李素素皱起眉头,阿义几步走到柜台边,把相机镜头盖上。
花姐提了提气,“王老板,有事?”
那污糟的男人大剌剌地拿手在柜台上摩挲,一双死鱼眼从花姐胸部扫描到腰部,嘿嘿地笑:“涨房租的事儿我儿子跟你讲过了,下个月必须涨!不然我就把这店收回了!”
花姐手里的抹布往柜台上一摔,“你要是没文化就让你孙子教教你!我跟你签的合同还没到期,你涨什么价?你儿子三天两头上我这闹,你也来找骂是吧?有本事你把店拆了!以为我怕你吗?”说着就要从柜台里冲出来,阿义赶紧把花姐和李素素挡在柜台里,掏出手机对那个姓王的说:“你是房东也不能到人家店里来闹事,你再闹我就报警!”
那个男的看花姐店里今天还来了帮手,浑身嘚瑟了几下,斜着眼睛对阿义说:“后生仔,你这弱不禁风的样,还替别人强出头?报咩警啊?我动她了吗?”
阿义毫不示弱上前一步:“你有胆动她一下试试?!”
男人不跟阿义讲话,扭头对花姐意味深长地说:“靓女,明日我再过来看你哦——”,然后扭着死蛇腰走了。
花姐一屁股坐凳子上,抓着腰上的围裙边使劲扯。李素素握住花姐的手,“没事没事,你冷静点别气坏了。”花姐稍稍平复了一下,对依旧挡在柜台前的阿义说了声谢谢。
阿义问花姐:“他和他儿子经常来闹吗?”
花姐说:“最近越来越频繁,其实就是看我的店生意好,他们想收回去自己干。”
李素素说:“那家伙色眯眯的德行,没骚扰过你吧?”
花姐咬了咬嘴唇:“也就是嘴上占占便宜,他不敢怎么样,我厨房里有刀,他也怕不要命的。”
李素素说:“房东这样闹腾骆城知道吗?”
花姐赶紧说:“别告诉他!白白让他担心他也解决不了。大不了店我不开了!”然后她又赶紧对李素素说:“姐,你们也快点回去吧,我怕那老家伙等下又叫他儿子来啰嗦,你们犯不上跟这些无赖吵。”
李素素扬了扬头,“不怕,我就在这。”她看向阿义,阿义点了一下头。
李素素反客为主,让花姐在椅子上坐好,自己从墙上摘下条围裙扎上,刚好有人来打包,李素素就替花姐卖货看着顾客付账。
花姐几次阻止李素素,都被她的眼神安抚住了。她弯腰轻声问花姐:“你煮那么多糖水给别人吃,你最喜欢哪种?”
花姐愣愣地说:“木瓜。”
李素素从柜台里端出温热的木瓜糖水放她手里,放了一个勺子:“你吃。”
花姐刚才气得手冰凉,现在手上暖了心也不颤了,听话地坐回椅子慢慢啜着碗里的糖水。
过了十来分钟,店外的座位上来了几个年轻人,像是同事,围坐在两桌,点了糖水后坐着聊天。生意一下子忙起来,花姐在后厨备餐,李素素在柜台上招呼。
骆城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又在阳台抽了根烟,感觉今天下午整层楼都异常安静。肖渔和木木出差了,李素素大概在楼下咖啡馆忙。他去休息室泡了杯茶,忽然看九哥和肖李两位老总急匆匆往外走,在门口看见他,九哥忙交代了一句:“骆老师,我们有事出去一下,你——你在这照应一下,有人上来找我就问下什么事,等我回来处理。”骆城赶紧答应。
九哥他们到的时候看到李素素正扎着围裙在柜台潇洒卖糖水,与周围的环境没有一丝违和,都忍不住笑了。阿义和九哥走到一旁谈事,肖云峰和李骏来到柜台前。
李骏对肖云峰说:“老肖,那句话是咋说的来着?卓——”
肖云峰接:“卓文君当垆卖酒——”
李素素噗嗤一笑,随口对了一句:“哪来的司马相如?——”
肖云峰和李骏都略有感伤,肖云峰很认真地对李素素说:“卓文君都未必有你洒脱——”
李骏接着肖云峰的话说:“我家素素独好!”
李素素示意花姐招呼二老落座点单,阿义和九哥也坐了过来。花姐见李素素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已然明白三桌客人都是来镇场子的。
肖云峰慈眉善目地同花姐讲话,花姐大大方方有问必答,既恭敬又亲热。她挡不住九哥买单,就去后厨准备了些小吃,每个桌上都放了一些,说送大家尝尝。
看花姐一身碎花裙旋过来旋过去把三桌客人招呼得妥帖,李骏又对肖云峰讲:“《沙家浜》里阿庆嫂是穿素花衣裳的吧?《芙蓉镇》里的胡玉音也穿花衣裳呢——”
肖云峰应:“还真是,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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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素素独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