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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墨灰的夜空别着轮模糊不清的缺月,濛濛的月光照着地上的人,把脚步都衬得轻了些。
夏望真一边穿过教学楼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一边挨个跟家里人打电话吐槽。
在电话里,她忿忿不平地痛骂了陈宥年好几顿,并告诉他们自己的职场之路是多么多么多么坎坷。
几通大张挞伐的电话下来,陈宥年的恶毒资本家形象已经妥妥立住。
回到宿舍,打开便当还没吃上几口,梁津暮的电话就打过来,问她今天怎么回事。
她将嘴里嚼一半的食物匆匆咽下去,然后把在陈宥年家发生的事情又气鼓鼓地讲了一遍。
梁津暮语听完,语重心长地说:“他公司的几任高管,都是从他的助理干起来的,他对下属是出了名的严苛,但他给予下属的也从不吝啬。他已经破格提拔了好几任助理,从默默无闻的小职员到年薪百万的公司高管,他愿意给所有人这个机会,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担当了。”
她拿着筷子戳了戳便当里的米饭,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可他好小气,今天分明就是在拿我撒气啊。”
梁津暮笑了下,好声好气地说:“他没必要跟你过不去,我们以后还是有机会合作的。倘若是我,我会把他的话当做是提点。”
“可他为什么要提点我呢?”夏望真把便当里的虾仁一只一只地夹出来,摆成生气的表情,“非亲非故的,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既视感。”
“职场上的机会,本来就是转瞬即逝的。换作是我,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为之,我都不会在乎,反而会死死抓住这个机会,凡是能让我成长的,我都不会拒绝。他肯给机会,你应该大大方方地谢谢他。”
“你只从自身的情绪方面去理解,却忽略了像陈生这种人,是不会对所有人礼貌的,他就是眼高于顶、目空一切。所谓的礼貌和所谓的公平,不过是普通人为自己的自尊寻找的借口。陈生的资本已经强大到足以让他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所以普通人那微不足道的自尊,于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随便耍耍手段,就能让你感受到尊重,进而喜笑颜开;他也可以耍耍手段,让你感受到藐视,从而黯然神伤。所以你要做的,就是在他面前宠辱不惊,不因他的夸赞而洋洋得意,也不因他的批评而自怨自哀。”
经过梁津暮的一番点拨,她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不香了,心里仿佛被人扔进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或许真的是自己狭隘了,虽然不是人人都能抓住陈宥年给的机会,但就这么放弃,是不是太窝囊了。
“明天上班后,你去好好请教公司里的财务前辈,把陈生提出来财报中的问题一一向他解答清楚,他会看到你的努力。”梁津暮在电话里苦口婆心地交代道。
这回,夏望真倒是听进去了。
转天早早地到了公司,飞快地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便抱着笔记本去找Daniel,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下认识的财务前辈。
Daniel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不仅带她去趟金融财务部,还给她介绍了金融财务部的主管——冯翊。
眼前的人年纪不过三十几岁,白腻的鹅蛋脸,虽然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但镜片后面葡萄般的大眼睛熠熠闪光。外面穿着件短款收腰西装,里面穿着白色衬衫,下面是高腰包臀裙。很有都市丽人的风味。
瞧见来人,冯翊熟络地打了声招呼,并笑着问:“是过来给李小姐取文件的吗?”
Daniel也笑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夏望真,“Yvonne姐,这是李小姐的新助理,她有些关于财报里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您。”
冯翊瞟她一眼,态度冷傲,但转向Daniel时态度却缓和了许多:“那你去忙吧。”
Daniel走后,她有礼有节地喊了一声:“Yvonne姐好。”
谁料冯翊的态度冷若冰霜,脸上没有半分笑意,说出口的话带着明显的催促:“有什么要问的?”
夏望真走上前,微微躬身凑近,殷勤地套近乎:“听说您是大陆人,我也是。”
冯翊淡淡地哦了声,表情始终无动于衷,摆明了就是要来个下马威。
对此,夏望真一点也不在意,毕竟是有求于人家,态度不好也无可厚非。
她翻开笔记本,虚心求教:“资产负债率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冯翊像看傻子一样上下地扫视着她,过度的鄙夷和敌意使她口气变得格外轻率,“我早就跟李小姐说过,给陈生送文件就应该让我们财务去。你们这些助理,什么都不懂,怎么跟他交代?”
此话一出,她刹时明白了,这是没巴结上陈宥年,拿她出气呢。只不过这平白无故的敌意源自于她的工作职责,而不是她这个人。归根结底,不管是谁来当这个助理,冯翊都会一视同仁地藐视对方。
她笑眯眯地盯着面前的人,那笑容并没有富于阴阳怪气,反倒有一种恭维的意味,“我也不想去啊,这不是老板安排的嘛!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解答一下?”
面前的人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动,嘴上依旧是不耐烦地回复:“我现在有点忙,要不等我不忙的时候吧。”
闻言,夏望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识趣地点点头,“好的,Yvonne姐。”
出电梯的时候,她正巧碰见Daniel抱着文件从另一部电梯出来。
“怎么样?还顺利吗?”
“不怎么样。”夏望真叹了口气,把她和冯翊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Daniel想了想和她讲:“Yvonne姐之前的确跟李小姐提过想要亲自去给陈生送文件,但李小姐觉得她目的不纯就没同意。站在李小姐的立场,她肯定是不希望自家财务跟陈生掺和在一起。”
“直白来说,他们顶多算是合作伙伴,亲兄弟还要明算帐,李小姐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底牌交给陈生。按理来说,Yvonne姐犯了大忌,但李小姐现在还留她在公司,无非是她还有剩余价值可以继续榨取。”
在职场上,无论是多么出众的人物,在老板眼里都是可以替代的,只不过压榨资本家是天性。
听完Daniel的话,夏望真脑子里一片混乱,像缠绕在一起理不顺的毛线球。
冯翊是金融财务部的主管,专门负责合并财务报表,如果她不肯帮自己,那实在没有合适的人了。
她垂头丧气地坐在电脑面前,无数的烦恼与怨气像讨厌的蚊子在耳畔嗡嗡盘旋,还没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桌上的内线电话就响了。
“来杯温水,谢谢。”
放下电话,她去茶水间倒了杯温水,带着满肚子的思虑扣响了老板办公室的门。
“进。”
觑着眼前这张藏不住一点心事的年轻面孔,李持盈一针见血地问:“还在为昨天的事情懊恼?”
夏望真点点头,眉梢眼梢往下挂,“我觉得自己很差劲儿。”
李持盈端起水杯喝水,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安抚的话从嘴里流出来:“没有啊,你会反思就会成长,目前的不如意都只是暂时的。”
听到这话,夏望真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饱满的泪珠含在眼眶里,亮晶晶的。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一眨不眨,怕泪水逃出来,对着老板哭,成什么样子?
李持盈对着她笑起来,看到这双清艳绝伦的眼眸,似乎又触动了某种回忆,唇角的笑痕更深了,“你姑姑是我的好朋友。她以前比你还笨,但是现在很厉害啊!”
“比我还笨?”
夏望真不自觉地笑出了声,鼻子里吹出一个大泡泡。
完了。
丢人丢大发了。
她下意识地垂下脑袋,借此,眼泪就扑地坠下来。
李持盈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亲切地鼓励道:“你再用心一点点就会很好了。”
她举起纸巾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克服层层涌起的委屈,口齿伶俐地说:“我今天去找Yvonne姐,请她教我财报里的一些内容,但她很忙,暂时没有时间,我不知道该请教谁了。”
“你可以请教你姑姑啊,梁生那家远洋运输公司在上市的时候,是你姑姑主导的IPO,有现成的你不问,舍近求远。”
话音刚落,夏望真的手机响了,是陈宥年的电话。
他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意料之中的傲慢:“三天后,你到我公司来解答我的问题。”
什么?三天后?
还没等她回应,电话那头的人又问:“有问题?”
“没……没问题。”她结结巴巴地回复道。
挂了电话,她一抬眼,便对上了李持盈乌浓的笑眼。
“他对你算是有耐心的了。”
这叫有耐心?
她愕然地望着对面的老板,觉得匪夷所思,看来在资本家眼里,真不知道什么是尊重人。
“解释财报本来就不是我的工作职责,可陈生偏要在这件事上对我发难,我真的觉得很委屈。”本来陈生就不是我的上司,对我有什么可发难的。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但她知道老板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持盈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你多了解一些,对自己没坏处的。”
夏望真觉得老板们的心思一个比一个难猜,怪不得能当老板呢,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谁猜得透?
哎,算了。
懒得猜了。
顺其自然吧,命运把自己带到哪里就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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