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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第九章
接风宴临近尾声,后厨三人得以闲下来,歇会。
贺令娴眉目低垂,抓着湿巾擦脸,烧了一晚上的炉子,木材燃烧时的冒出丝丝烟灰化在汗水里,糊在她的皮肤上结成板块,油腻得让她不适。
“哎呦,累死我。跑来跑去,跑了一晚上。”成二握拳捶了一下小腿,喟叹道。
“这才哪到哪。王爷今个回府,日后少不了这种宴席。”
徐厨娘边回应成二,边掀开木质锅盖。水还没烧开,一些沙子大小的气泡附着在黝黑的锅壁上,锅中央放着一个圆润的白色炖盅,逸出了一点草木的清香。
“徐厨娘,席都快吃完。这又是在炖什么菜?”
成二嗅了嗅鼻子,腿也不累了,利索跑到徐厨娘跟前,想要伸手打开盅盖,啪的一声,被打得缩了回去。
“成二,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呀,叫葛花解酒汤!”
“屁,我成二不懂,就你周安懂。”
恼羞成怒的成二三两步走到周安面前,发现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令娴,便侧身遮挡住,大声道:“看什么看。回回神。大晚上的过来,有什么事?”
贺令娴放下湿巾,汗迹被擦去,精神清爽了几分。
成二说的,也是她想问的。按她猜测,周安这会不是在晋王那边混脸熟,就是在玉娘身边献殷勤,更不济是与哪个老相好的欢戏,怎么会来这乱糟糟的后厨?
想起他下午说的话,莫非他贼心不死?好在徐厨娘和成二现都在,谅他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胡来。
她要先瞧瞧周安这回过来是为了何事,再定夺。
“成二,一边去。我是来找仙儿。”
周安不满地拨开成二,来到贺令娴身前,一脸歉意说道:“下午不小心撞倒了你,是我唐突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随即,他举起手中的琉璃瓶和糕点,脸上堆着笑说:“仙儿。我特地排了好长的队,等了好久,才买到醉月坊的玫瑰香露和莲香楼的绿豆糕。小小心意,祈求仙儿原谅。”
“没事。我也没受伤,不能接受这贵重的礼物。”
贺令娴低声拒绝。有问题,肯定是其中哪里不对,这完全不像周安平日的作风。
徐厨娘对周安这一番举动有点做摸不透,一时僵住,忽看到自己还在举着锅盖,才想起自己还炖着汤,只得先忙去。
“撞到仙儿?”成二插进两人之间,先瞧贺令娴的脸几眼,后朝周安冷笑一声,说:“哈!算你识相,知道谁是贵人,早点来抱大腿。”
说完,他夺过周安手里的玫瑰香露,扒开上面软木塞,鼻子凑近吸了一口,“香,真香。居然是真的玫瑰香露。算你周安有诚意。”
他仰着头刚想喝一口,就被周安抓住,抢回了玫瑰香露,并呵斥道:“成二。”
贺令娴下午没有留意周安,现临近看,才注意到周安眼下青黑,面色有些苍白,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请仙儿收下。不收就是不原谅我。”
他再次出声恳求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她不收就是得罪周安,只得勉强伸手接过周安的绿豆糕和玫瑰香露。
“仙儿能收下就好。我就不耽搁你们了。”周安说完就转身离去。
贺令娴望着周安的背影,发现他耳后似乎有淡淡的红痕。
见周安已走,徐厨娘和成二便围上来,担忧地询问贺令娴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有没有受伤。
她摇了摇头,解释道:“下午取信的时候,我和周安在说话的时候,被玉娘撞见。你们也知道玉娘为人。”
说到玉娘和周安,徐厨娘和成二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加之晋王回府的缘故,他们这些假主子也得夹起尾巴来做人。
贺令娴拎起琉璃瓶,眼前瓶身造型别致,色彩粉嫩柔和,轻轻一晃,便感觉到瓶内玫瑰香露在来回振荡,更别说打开盖时闻到那浓郁的香气,令人陶醉,即便是向来不爱华物的她也无来由地感到喜欢。
成二向来嘴馋,尤其馋美酒,舔了舔嘴巴,厚着脸皮问:“仙儿,这玫瑰香露过了夜就没那味了。你若不喝,能不能给我。你知道我就好这一口。”
“仙儿,你别听成二瞎说。周安这混小子哪能安什么好心。你也别吃,自个收好,看哪天方便就处理掉。”
贺令娴抿着嘴,皱了下眉头,点点头。她正有此意。
周安来这一趟真的是为了赔礼道歉,或者是别有图谋?他送的玫瑰香露和绿豆糕有没有问题?
事情尚未清晰,她目前不仅不能把这两样东西分给成二和徐厨娘,还要将其尽快销毁,免得节外生枝。
“这次的不行。下次有再给你。”她笑着婉拒成二讨吃的请求,提回房间。
刚走出厨房,她便迎面遇上碧珠,只见她新描的眉毛弯弯,嘴上抹着红胭脂,身上穿着时下走俏的花色。
“哟,这玫瑰香露哪来的?”眼尖的碧珠伸手欲捞走。
贺令娴一个侧身避过,背手藏在身后,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的成二嘴快应答:“周安给的。”
碧珠停下动作,夹着嗓子道:“哦,原来是周安啊。”矫揉造作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尤其刺耳。
阴阳怪气的,贺令娴觉得无趣,木着脸不理会,越过,继续往房间走去。
她的房间离得不远,和后厨只隔了一道院墙,在柴房隔壁,与徐厨娘的房间相邻,起初有两丫鬟和她同住,后来嫌弃位置偏远和柴房味重,搬去了别处,这倒正合她的心意,她亦不愿意和别人同住一室。
咯叽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月光倾泻进来,照亮了几分漆黑的房间,凝滞的空气也开始流动。
贺令娴将手中的琉璃瓶和绿豆糕放在桌子上,盘算着将这两个东西应该放哪里会比较安全呢?
借着月光,眼睛依次扫过桌子底下、床底、墙角、柜子……
等等,一片刺绣精致、花色艳丽的布料?
早已关不上的柜门此刻却紧紧闭上,一片刺绣精致、花色艳丽的布料却留在柜门外。
她心口一跳,身形停滞,瞬间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一块与破落房间格格不入的布料。
柜子里有人!
是个女人。
还是个穿得起好衣裳的女人。
同时,她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不是饭菜的是香气,是昂贵香料的味道。这味道是房间里的,她刚才在门外并没有闻到,胸膛起伏,细细嗅着,越嗅越觉得熟悉。
是谁呢?这个味道,她好熟悉。总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灵光一闪,是玉娘身上的味道,和她下午闻到的一模一样。
上好的衣裳。独特的香气。
柜子里的是玉娘。
猜到是玉娘。贺令娴精神放松下来,随即不禁好奇,她大晚上偷偷潜入她的房间的原因?
她作为一个下人,家徒四壁,没有值钱的东西。若是冲着她来,又何必躲起来呢。莫非她要做见不得人的事,趁所有人混乱的当口,来做这事。
现在玉娘在明她在暗,她先不要打草惊蛇,得观察一下玉娘到底要做什么。
瞥到桌上的琉璃瓶和绿豆糕,她忽然想到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
“嘻嘻嘻,这周安果然喜欢我,竟愿意排这么久的队,为我买来玫瑰香露和绿豆糕。”
贺令娴用娇羞的口吻自言自语,痴痴看着琉璃瓶,宛若情窦初开的少女。
“怎么办。舍不得吃掉呢。”
柜子轻微动了一下,若不是她一直关注,还发现不了。
这就忍不住了,真没耐心,算了,不刺激她。
“糟了。锅里还炖着汤。”
她惊呼一声,如大梦初醒般,放下手中的琉璃瓶,急急走出去,还不忘记顺手关上房门。
待她来到厨房,看见碧珠走了,成二也不见人影,只有厨娘坐在椅子上剥明天早饭用的花生。
她蹲下撩了一下柴火,免得炉子熄灭了,“徐厨娘,碧珠来是作甚?”
“王爷心善,赏了府里每个人。你的那份在这呢。”
桌子上果然放着一个红包。贵人们都讲究意头喜气,不会将赏赐直愣愣地发,而是用红纸包着或者藏在小荷包里。
拆开红包,里面放着一两碎银。
“大伙都是一两,成二一拿到银子,立马跑没影了。”
“他就是酒鬼一个,难得有钱,恐怕第一时间就跑酒馆去了。”
贺令娴笑着说,用红纸重新包好碎银子,塞进腰带,心情愉悦得很。
“周安那边,你还是要注意些。虽然王爷回府,周安那好色胚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你得上心些。”徐厨娘放下手中的花生,一脸沉重地看着她,担忧地说,“可惜王爷不近女色,要不然你也可以……”
“嗯嗯。”
她捞了几个花生,大拇指用力一压,粗糙的外壳裂开,露出里面裹着红皮的花生仁。
徐厨娘说得,她自然知道,但怎么对付周安,徐厨娘也帮不上忙,说太多反倒让她担心,不如诚心扮乖。
簸箕里的花生都剥完了,贺令娴一抬头便看见徐厨娘双手还捏着花生,人却已经睡着了。
她摇醒徐厨娘,轻声说:“徐厨娘,这边有我看着,你先回房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给王爷做饭。”
徐厨娘实在太累,眼皮都快睁不开,实在熬不住了,嘱咐了她几句便回房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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