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千世，和损友he了

　　何凭隐隐约约听见“医院”两个字，大概心里有了点数，无非又是生死那点儿事。
　　不管解释多少次死亡的背后真相，真正面对时仍然会有人不可避免的报以期许，然后变态。

　　那头说着“病人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家属是只虎妖，情绪很不稳定，极有可能暴走危害公共安全”。
　　山河省登记在册的虎妖只有一只，根据考古，那货至少活了两千年。关山越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立刻收敛起吊儿郎当的站姿，叫上何凭绕开人群小跑至员工停车场。
　　文创店不能没人，何凭一个电话打给办公室里摸鱼的老博士同事张周，让他赶紧过来接班。
　　关山越一马当先钻进驾驶位，“明白，二十分钟后赶到。”
　　“何凭，快点儿！”他探过上半身推开副驾门。
　　“来了，张周刚给文物妖怪们统计信息没接电话。”
　　何凭四下扭头，眼看没人，边解释边从十来米远笔直蹦到副驾车门。

　　“我都怕你撞我车上，这刚刷得漆。”关山越“啧”一声，不管副驾僵尸有没有调整好坐姿，油门直接踩到底。
　　何凭习以为常岿然不动，稳稳当当系好安全带，还有空怒斥领导，“僵尸就没有人权了吗？就不能等两秒。”
　　“你觉得呢？”出了停车场，关山越被迫遵守交通法，“梆梆硬的死僵尸，跟车撞到一块儿指不定谁伤得重，分秒必争啊小同志。”
　　“信不信我把安全带解开扣你分。”何凭窝囊反击。
　　“呦，真不错，还知道不系安全带扣分。”关山越趁红灯扭头贱嗖嗖慰问老下属，语重心长说道，“你们啊赶紧把驾照拿了，怎么能让上司天天开车。”
　　何凭:“……我以前出门骑马。”

　　再说驾驶证那是想拿就能拿的吗？
　　怎么不催一催纯人类郑家驰，她只是个梆梆硬的小僵尸。

　　下午四五点，路上车不算多。从博物馆到省医院也就十几公里，一脚油门的事儿。
　　医院里什么时候车位都很紧张，火急火燎赶来的奔驰大G只能停在最近一个路口的商铺附近。

　　“别贴条，别贴条……”
　　本年度已经荣获逼近五位数违章罚款的关处长嘴里祈求上天保佑，脚下速度不减。
　　何凭补刀，“关……越哥，你不如求交警大队手下留情。”
　　关山越没好气地说，“一到贴条拍违章，恨不得比法器还精准，不管了，让内勤愁去吧。”

　　顾忌到四周路人，两人刻意压低速度悠闲跑步靠近，落在旁人眼里差不多也就像一口气死了十八辈祖宗一样亡命狂奔。
　　还有好心的路人给他们让路，嘟囔着，“怪可怜的。”
　　关山越：“……”
　　何凭：“……”

　　行吧行吧，反正他们家里人也确实都死光了，骨头茬子都指不定扬哪去了。

　　晦气可能会传染，口头上的晦气也是。
　　他们还没跑到医院急诊大门，一通电话催命似的打过来，接通后立刻挂断，短信同步发过来。
　　“到哪了？人已经不行了。”

　　前辈血泪的教训告诉行动处的人:在医院里面务必注意言行，必要的通知也会引起路人的恐慌猜疑。
　　旁边看病出院的人来人往，关山越急刹躲在何凭背后发消息，“告诉鹿主任，千万不要说话，一定一定等我们到了再告诉他，已经到门口了，马上马上。”

　　“哎呦我的爹欸！”何凭演技精湛扯着嗓子长嚎，还挤出几滴眼泪，引得路人不好意思看他们。

　　急诊手术室门口，身形魁梧面容桀骜的黄毛青年男子浑身是血焦躁踱步，指甲陷进手掌，钢表严丝合缝箍住右手手腕，一眨不眨盯着门口高悬的指示牌。

　　即使妖怪化成人形感官受限，屋里的声音依然一清二楚钻进他耳朵里。

　　仪器在滴滴作响，可是和刚才抢救的声音不一样。
　　医生护士在呼吸，可是频率变快了。
　　手术刀放在托盘上，他们沉默不语……为什么听不见妻子的心跳声了？

　　为什么？

　　男人神经质逼问自己，腿不听使唤僵住，手掌张张合合最终握紧，黄黑色的毛发渐渐生长布满身躯。
　　钢表感知到危险立即收缩，深深陷进手腕皮肉中。

　　内勤处中盯着监控看的人捏了一把冷汗，到这种程度……真要失控了。
　　手术室内不知情的医生护士汗毛陡然站立，背后一阵一阵发凉，不知缘由的本能战栗几乎将他们淹没。
　　“什么情况？”主治医生无声询问，汗水浸透后背。
　　“大规模医闹，快走，会有专业人员来处理。”
　　一直在同步内勤处消息的鹿妖女主任无声答完，强装镇定挡在门口方向。

　　同为妖怪，她面对外面那只强大虎妖比之普通小鹿面对百兽之王没有任何区别。

　　其余医生护士交换眼神，发现所有人眼里都是恐惧的问号。
　　手术失败遭到医闹也不算是稀奇事，可今天这桩手术从头到脚都透着不对劲儿。

　　快没有人形的虎妖闭眼深呼吸，附近几个楼道已经闻不见人味儿。医生护士进入手术室专用通道，他们在奔跑。
　　“当啷！”
　　本该起到禁锢作用的钢表崩裂落地，体型巨大的老虎睁开眼，从喉咙发出低低虎啸，满是悲恸的杀意，听见的的人集体一哆嗦。

　　“老虎？”内部楼道里，医生不敢置信回头指指手术室方向，“啊？”
　　有人强颜欢笑，“错觉吧。”
　　所有人:“……”
　　殿后的鹿妖主任喊出声:“还不赶紧跑？！”
　　楼道里霎时充斥脚步声，一个个写满求生欲的背影拔腿狂奔。

　　……

　　手术室的门被虎爪暴力撕成碎片，车祸后面目全非的尸体无声无息躺在手术台上，混沌无觉的鬼魂飘荡在一旁。

　　关山越冲过头撞在楼道墙面，嘴里喝道，“东北虎妖岳行，凡大型妖物精怪禁止在公共场所化成原型，所有非正常人类禁止攻击普通人类，禁止毁坏公共财产。
　　念在你事出有因，我现在警告你第一次，三次之后拒不悔改，我有权当场击毙歹徒。”
　　布完简易障眼阵法姗姗来迟的何凭缩在角落举着手机，俨然就是一台人形执法记录仪。

　　老虎缓缓转过身，眼里不见清醒悔改，前爪压低摆出狩猎姿态。
　　“那就来吧，肇事司机已经被我整死了，也不差你们俩。”
　　“杀人拒捕，意图攻击执法人员，罪加一等。”何凭实时口述。

　　“你的妻子在背后看着你，岳行，你还有七天时间可以和她说说话。”关山越来得匆忙，打心里不愿意跟虎妖对上，叹口气把牛仔外套丢给执法记录仪，挽起连帽卫衣袖子，做好赤手空拳搏斗的准备，
　　他又说，“一旦被捕，出来少说也要十年八年。别说鬼魂消散无踪，连尸体都会火化下葬，你再也没机会见她了，岳行，你确定要负隅顽抗到底吗？”
　　岳行虎目扫过关山越的灰白头发，腕间款式相似的钢表，想起来这个面生的公务员是谁。
　　他摇头嗤笑，“你还好意思腆个逼脸逼呲我？知道啥叫死了吗，我说啥她都知道不了了。”

　　语毕，岳行四肢蓄足力气，咆哮着带起一阵狂风扑向关山越，指甲从肉垫弹出直指脖颈。
　　动作迅猛，全力扑杀，他这是铁了心要大闹一场。

　　上千年的老妖怪实力不可小觑，关山越不敢托大，猛然后推几步避开，腿带腰，腰带肩，肩带肘，铆足劲儿一拳砸在老虎侧脸。
　　毕竟关山越是整个特殊部门公认肉搏能力最强的公务员，岳行结结实实受了一拳，脑袋登时恍惚几秒，嘴里充斥血腥味。
　　老虎也不是吃素的，恍惚中一爪挥出打在关山越右臂，整个袖管直接被撕成碎条，整整齐齐三道爪印刻进胳膊，血流不止。
　　关山越愣是挺着一声不吭，拉进距离抱住虎头就是一个过肩摔。
　　一人一虎加起来快有一吨沉，重重砸在地面的威力可想而知，何凭感觉脚下一晃，瓷砖自他们倒下的位置寸寸碎裂，窗户玻璃哗啦作响，天花板和墙皮摇摇欲坠。

　　猫科动物的神经反应速度极为优越，岳行转瞬翻身，滴血的右爪挥向关山越心口。谁料关山越早有预料，猛蹬楼道墙面，在碎瓷砖上呲溜一下滑出去好几米。
　　虎爪拍在碎瓷砖上，瓷砖化成齑粉露出下方坑坑洼洼的钢筋混凝土。
　　岳行紧追不舍，尾巴紧随其后鞭打在关山越躲开爪击后躺的位置。
　　关山越双臂交叠硬抗下这一尾巴，而后反握住虎尾，攥实了就是一抡。
　　老虎一时不察腾空飞起，轰隆一下砸把楼道前面砸出个大坑，还没落地腰间就被关山越早有预谋的鞭腿重创，脊椎不堪重负咔咔作响。
　　俗话说得好，铜头铁尾豆腐腰。
　　老虎受了这一下，趴在原地好半晌动弹不得。关山越找准空挡解开自己手腕的表带扣在虎爪上。

　　打斗过程说来复杂，可野兽过招不搞花里胡哨的，算起来也不过十秒钟。
　　关山越镶了满后背碎瓷片，血顺着右臂滴滴答答流下，很要面子装作无事发生。
　　“内勤说已经扛着医药箱到医院大门口了，关处你挺住。”何凭感同身受，幻疼到龇牙咧嘴，“死老虎还挺能打。”
　　岳行迫于阵法化为人形，鼻青脸肿衣服破破烂烂，双手被手铐反拷在背后，面朝地面不服输闷声说，“有能耐变成原型咱们再比划比划，看我不给你狗脑子都打出来。”
　　“呦，岳山君输不起？”关山越站得笔直，风轻云淡，“从今天开始，我就叫武松了。”
　　何凭提醒，“武处长，那个……鬼好像哭了。”
　　关山越:“你看，我就说让你不要负隅顽抗，丢人丢到老婆面前了吧。”
　　岳行这下也不说话了，拼命挣扎，王八翻身探头看向手术室，“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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