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跑路

　　谨慎和率性可以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吗？
　　如果谨慎是一个人面对突发事件时真实显露出来的特质，而这个人平时又看起来肆意妄为、随心所欲，那么只可能是因为后者是他想让你看见的。

　　齐弦和白凉初隔着观测台对视。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那双眼睛又变成了薄而明亮的浅灰。
　　很漂亮，像他曾经在天坑里发现的月岩。
　　白凉初转了转手腕，笑了一声，拳头就抡了上去。
　　他几乎听到了自己拳头破空的声音。
　　这一拳被躲开，左膝盖猛的上顶击中了左腹部，但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微微后退，接着就是一记高鞭腿，格挡成功但又迎来一记后手重击……

　　相互试探的过程足足接近一刻钟。

　　一人一生化体各自都没使出全力，但停手后，白凉初后背抵在冰箱门上，还是有些喘。
　　齐弦看着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呼吸匀长了些，心跳快了些，不仔细点还真注意不到。
　　毕竟是生化体。
　　白凉初接了杯酒坐下，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让齐弦也坐。

　　酒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古往今来莫不如此。辛辣的感觉直下到胃部，有些话也就想说就说了。
　　“准搭档。”
　　齐弦看着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我们见过？”白凉初问。
　　“没有……”
　　他说。
　　“只是你长的和我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
　　白凉初就记得小时候有人说他是女孩，长得和他妈贼像。

　　大约三十年前推出了生化体一代，生化体读了义务教育出来后，那时候妈妈十五岁左右吧？妈成长为科研工作者的时候刚刚成年了，那时候齐弦好像差不多要进行休眠。
　　但白凉初记得妈妈的那位朋友是个女人，而且妈没说过除了性别之外有关她的任何信息。

　　又咽下一杯酒后，他感觉嘴里有点涩，于是又拿了杯果味酒。

　　研究院在这里设立了保护系统，没有监控监听，但一旦生化体产生杀人的念头或出现暴走的倾向，就会立刻被系统感应到并启动束缚和报警机制。
　　“没关系，”齐弦说。“你想说就说吧，这里没有监视装置。我会替你保密的。”

　　这只生化体有一张建模一般完美的脸。
　　皮肤光洁无暇，眉眼英俊，鼻梁挺翘，唇线平直……用白凉初搜肠刮肚能抠出来那点词来说，这张脸就是……看着爽，养眼。
　　好吧。不可否认这张脸对他来说很有迷惑性。
　　“怎么找上我的，为什么找我搭档……”食指和中指的指关节轻轻敲了敲桌沿，“就这两个问题，说实话，不然我走了啊。”

　　紫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晃荡，还没等对方说话便被一饮而尽。

　　生化体不喝酒。

　　“我的猫带我找上你的。”齐弦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在光下变的透亮，“我觉得你看起来很好玩。”
　　“？”白凉初无语半晌和他对视，“你特么……”
　　“＇门＇里的东西太无聊了。”齐弦接着说，“我想找点有意思的。”
　　“很多一代生化体应该都有这种感觉。只不过他们比较能憋得住。我……有点受不了。”

　　一代生化体投入使用时间最长的似乎也只有不到十年的时间，所有的一代都要进行一次长时间休眠，这是为了冷却机能，防止身体承载不住而发生崩溃。

　　微缩的骨器在指尖跳跃、翻飞。这是他养出来的放松身心的方式，是个不需要动脑就能做的持续性动作。白凉初将自己思维的重心放在齐弦说的那两句话里。
　　“这叫欲望。人类尚且忍不了读书的枯燥，何况你们这些家伙……”他顿了顿，
　　“你均感受强度多少，调太高了是不？”

　　“……”
　　“？”白凉初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总不会是满值吧？”
　　“Bingo.”
　　齐弦破天荒笑了。
　　尖锐的犬牙在白凉初视线内一闪而过。
　　“你……”他扭过头，迟疑地用舌尖抵了抵上颚，“只有你这样吗？”
　　“09也是100。”对方又恢复为冷淡的样子，似乎刚才是他的错觉，“其他生化体正常都是在80左右，刚好是健康人类的均标准。有五个一代在60以下，他们有特殊技能。”

　　09？怎么这么巧……

　　空气静了一下。
　　“那猫是你的？”白凉初后知后觉。
　　“藏山出来路上碰到的，一直跟着我。”
　　挺受欢迎啊。白凉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行了，那就这样吧。”他把酒杯朝他的方向举了一下，将剩下的酒喝完，杯脚往桌上一磕，站了起来。
　　走的时候指尖朝齐弦脸颊带了一下，又立刻拿开，看着生化体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和略显错愕的表情，只觉得心情格外舒畅，“改天儿见，搭档——”
　　“……嗯。”

　　其实白凉初压根没走。
　　他和文桥北又见了一面，完善了契约里没怎么强调但他比较在意的点，正式署名后契约才正式开始生效。
　　这两天布鲁斯发了不少消息给他，不过他没怎么理会，那边似乎急得不行，甩了两条不大不小的信息出来，他回了句“先和准搭档见见”，对话就没了下文。

　　所谓的任务，击毙，或者最好活捉叛徒，找回研究数据成果和实验体。
　　主犯名为姜本，隶属于【剑】部下的顶级研究人员。长得一股文艺青年范儿，瘦瘦弱弱的，基因等级是7级，但有严重的感知缺陷病，在通过喝高级基因药剂维持正常生活。
　　因为研究才能凸出，所以关于他对基因药剂的高需求，研究院一直是顺着他的。
　　这个实验得出来的数据是有望帮助突破高级药剂壁垒，向高一级药剂迈进的。
　　现在事情很麻烦。
　　姜本的目的很可能是那个实验体。
　　那个实验体……是一名人类，一名接受过每一代基因药剂反应测试的人类。
　　她是被所有人铭记的英雄——贺芪。
　　她也是【大雪】现今总负责人贺芫的妹妹。
　　她是一名拥有感官意识的半植物人，能通过脑电波输出来与外界交流。
　　她自愿签署了药剂相关实验接受书。

　　主要研究员只有三个顶级研究人员，但另外两个在休息区开三人会议的时候被姜本用静音枪打死了。
　　那个休息区是他自己的，防护系统被他改造过，根本没有动静，当天他就借口观测将贺芪转移，连带着黑走了所有相关数据。
　　作案手法太巧妙了，时间处理、空间处理，环环相扣，而且本人一点表演痕迹都没有，杀人卷铺盖叛逃，跟习惯遛弯的人平常会出门遛弯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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