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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咚——锵!”
一声高亢的锣鼓撕开苏州夜景的宁静。
“这是什么戏?”
“听闻是霓裳续谱,是”说话的人停顿,又道:“是出自昆县一家戏楼。”
温迎几人站在岸边石阶上,周围观戏之人听到这话,皆惊讶。
“这分明是我们的!”
戏台上,穿繁琐大红宫装的女子随着曲调现身,来到画舫中央,谷宣眼瞧着气急了。
对岸隔河约五六丈距离,有一处茶楼,二楼为半开放凉台,方才的太监便是在凉台边,引着开戏。
此时的凉台上,靠边站着不少人,中央站着的青年穿绯色衣裳,红色抹额,视线落在夜色下,画舫上一出接一出的表演。
温迎手落在谷宣肩头,目光从凉台上收回,她安慰道:“莫急。”
戏刚开场,独特的唱词,孤本现身,吸引住全场人的视线,连追逐打闹的稚童也站在父母身旁,眼眸亮盈盈的瞧着台上的几人。
“北辰在上,我李隆基与杨玉环......愿生生世世,共为夫妇,永无离析。”
北辰二字一出时,后边的乐师慌乱的弹错一个音,在寂静的河上尤为清楚。
凉台前的绯衣男子挑眉,嘴角勾起冷笑。
他身后的翰林大学士吹胡子瞪眼,“这.......殿下,这哪是什么孤本?”
岸边,廊棚下,楼台上,无数上眸子落在台上的角儿。
接连掺着异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扮唐明皇和杨贵妃的两人,上场本就紧张,现下更是慌乱的双腿打颤。
“我当是什么霓裳续谱呢,字字句句这般奇怪,如今还敢暗指陛下,真是为了出名不要命了。”
扮唐明皇的男子听到这话,身子瘫软在地,曲子戛然而止。
“殿下,戏子无知,绝非有僭越之嫌啊!”
织造府采办从后台跑出来,跪在戏台上,隔着河岸大喊道。
戏台上跪倒一地,他们似是才意识到什么,惧怕的全身发抖。
被唤作殿下的人并未说什么,他挥手,不远处的手下便带着人离开,不一会儿,戏班所有人被官兵带走。
约莫才过半炷香,犹如一段插曲般,新戏又重新开场。
被官兵带走的人,还要后台的乐师,鼓师,他们被带下船舫,在河岸上穿过人群,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而谷宣却是瞧见,其中混迹的一位身形消瘦的男人,阴沉的脸不是温束诚还是谁?
“那不是温......”关素也看到了,她微微惊讶,还未说出什么,便被温迎捂住嘴。
“嘘,我们先回去。”
关素点头,她们几人再次挤进人群,逆着人流回到客栈。
山塘街的热闹挤着不少人再看,离得远了,便觉周围冷清,而客栈中,除了昏昏入睡的小二,空无一人。
“这说明小姐你都知道?”
客栈二楼被温迎她们包了,如今她们在一间空房间中,身边围着戏班众人,她们方才见到那一幕,心下心中还要余悸。
温迎眯着眼睛,先是不语。
站在温迎身边的谷宣抿起嘴角,她知道,那句戏词不是那样的。
双星在上,永不相离。
自始至终,小姐教她的便是这句话,只是,关素她们唱的还是戏本上的。
“咱们保护的好好的,怎么会让旁人知晓了?”
“唯一有可能的,是我们中间有叛徒!”
“噗通—”
温迎嘴角勾出笑:“是有叛徒,那是谁呢?”
温迎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她们互相看着对方,满心猜疑,而温迎将目光落在最靠近门的女子。
“花阳,是谁呢?”
这个名为花阳的女子,和温迎一样的年岁,来时船上温迎讲的故事,唯有她没有表情。
“就是,是谁呢,反正不是我。”花阳强装镇静,“小姐我想再去看看戏,我先离开了。”
她刚一打开门,便被门后的李矢吓住,整个人跌在地上。
“费尽心思把戏词抄下,废了不少功夫吧。”
温迎远远看向这一幕,声音冷冷的。
她看着李矢厌恶的表情,思绪回到她因不安要回戏本,重新改完交给关素和李矢那天的晚上。
李矢来寻她,“我觉得花阳有问题。”
花阳扮的是杨贵妃的侍女,她不仅记杨贵妃和唐明皇的戏词,走位,扮相,连高力士和梅妃的也记。
行径极其可疑。
温迎也想到这点,不过她没想到的是,李矢会直接同她说。
是以她便在戏词上做了手脚,改了几句词,若是真是她们想的那样,便让偷曲的人遭到反噬,若不是,那是她们想多了,提前让关素她们改词。
官兵带走的人中,有温束诚的身影,温迎一点也不意外。
今夜演霓裳续谱的那家戏班,来自昆县最大的戏楼,据说背靠皇室,能将温束诚从牢里捞出来,也是下了功夫。
事情原委被拆穿,花阳赤红着脸,坐在地上。
“小姐,我也不想,是二爷威胁我,我若是不答应,他们就要把我弟弟带走啊!”
戏班人的听到这,直骂她糊涂。
“有县令大人在,怎会放纵他胡作非为!”
花阳却如恍然大悟般,无尽的悔恨。
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温迎看向李矢,“这件事结束前,先将她关起来吧,找人看着她。”
“小姐,今日这出,明日还会让我们演吗?”关素问。
方才虽是继续了,续谱定在贵人面前失了风头,若是因此禁止他们表演,那一切就白费了。
温迎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
山塘街的热闹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入夜,白日被温迎带进来的女子醒来,徐嬷嬷把温迎唤进来。
温迎眼眸望着女子脖颈上的玉佩,这些有身份的人还真是一样,都喜带个象征身份的玉佩。
“多谢恩人......”女子声音哑着。
“你无需多谢,只是你为何被打成这样?”
不光是温迎好奇,一边的徐嬷嬷也想知道。
“我是来苏州寻亲的,亲人没找到,却被这群纨绔抢夺,日日磋磨,今日逃出来全是侥幸。”
徐嬷嬷疼惜的看向女子,她问女子姓甚名谁。
“我姓全,单名一个璇字。”
在全璇话音刚落,房间的门倏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徐嬷嬷过去开了门,温迎站在徐嬷嬷身后,半扇门被打开,露出外面站着的李矢。
以及他身后一身黑衣的男子。
夜色凝重,单是远远看着,便觉阵阵威压。
“哥哥?”
似是发觉到什么,全璇踉跄下床,站在温迎身边,她看到黑衣男子,惊讶道。
哥哥?
黑衣男子捂得这样严实,怎么认出来的?
“璇儿。”黑衣男子声音尖亮,他摘了帏帽,疾步过来扶住快要摔倒的全璇。
温迎示意李矢将门关上,她看着面前的兄妹二人,问道:“阁下是?”
“小妹多谢姑娘相救,我与小妹分离多年,近些日子才有了消息,我便跟着殿下来了苏州府,谁知小妹被那群腌臜东西作践。”
许是感念温迎,黑衣男子和盘托出。
而温迎早已让认出黑衣男子的身份,正是今夜对岸凉台上,喊戏开场的太监。
“我姓全,在宫里当差,你们也是来参加点花榜的吧?扮的什么戏目?”
全公公既然能寻到这里,自是在来前将温迎等人调查清楚了。
“霓裳续谱。”
全公公把全璇扶到床榻边,满眼疼惜,他将妹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上,身上因常年待在皇帝身边看,也养出些威压。
他不意外的看向温迎:
“今日之事,殿下可是厌恶极了,明日你们若是再出差错,可是在劫难逃了。”
他口中的殿下,是皇六子,性格阴晴不定,常言道笑面虎,若几次三番在他面前挑衅,把人拉出去斩也是有可能。
“全公公放心,不知明日我等还可顺利表演吗?贵人他......”李矢问道。
“你们救了我小妹,我自是会全心帮你们。”
那便是把心放肚子里。
全公公见识不少勾心斗角,但无论怎样,这些人救了他小妹,若是待他到,不知还能不能见到小妹。
至于那几个东西,便要他们长辈好好教教了。
温迎敛下眸子,心中那股不安感再次涌上来。
她只觉得这一切太过于顺利了。
—
有昨夜全公公一事后,温迎事事小心,嘱咐徐嬷嬷亲自去看戏服,莫要被人划破了。
“小姐,那个全公公可是个人物。”
她们昆县偏远,对京里的事情不知,徐嬷嬷白日里可是在街里好生留意了一番。
只知这全公公是皇帝身前的红人,东厂大人的义子,现下同六皇子奉皇帝之命,为太后摘选祝寿戏曲。
“那我们的曲目就有些不合适了。”谷宣在一旁插声道。
“无妨,我们顺利表演完就可以了。”
温迎脑海中会想起昨夜的场景,凉台上贵人云集,河岸边全是挤进来看热闹的百姓,倒是画舫不远处,有几艘商船。
因她们是替旁人的,是以她们曲子排在今夜最末。
不过刚用过午膳,李矢和扮高力士,以及梅妃等人站在戏服头面前,手心冒出热汗,神态紧张极了。
何叔突发头疾,不得已,李矢扮唐明皇,这是他第一次以老生的身份上台。
温迎开口安慰他们:
“曲子在最后,夜深众人皆困了,我们只需表演完整就好,不求完美,但求完整!”
众人知道,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在她们准备出发时,众人却寻不到关素,将二楼寻个遍,也未找到关素的身影。
朱大人身边的长随过来,他告诉温迎:
“有人将关素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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