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发家史

　　家里人多，好处是干点什么活都快。
　　吴淑玲想要间做饼的屋子，没多久就腾出来。

　　她自己没出多少力，嘴巴倒是一刻都没停过，尤其是把弟弟使唤得团团转。

　　吴培明也只是跟哥哥姐姐们比起来被骄纵一点，该会的什么都不落，补补墙上地下的窟窿更是不在话下。

　　这个，吴淑玲就不会。
　　可她很会说风凉话，在边上指指点点道：“我感觉你这个水泥抹得不平啊。”

　　吴培明忍不住顶嘴：“对对对，踩上去你就摔一跤。”

　　还挺有脾气，吴淑玲哦一声：“那你这么消极怠工，我很难给你发工资的。”

　　本来嘛，吴培明也没少给厂里干活。
　　但他因为闯祸太多，暂时被剥夺了领钱的资格，平常只靠四处打秋风过日子。

　　一说钱，他好像有根尾巴摇起来，用词都非常客气：“您说得对，我态度有问题，我改正。”

　　吴淑玲好笑道：“快点吧你，我去切西瓜了。”

　　她打一棍子给颗糖吃，吴培明这头“驴”也格外有动力，跟在姐姐后面忙活。
　　很快，吴淑玲的饼房就大功告成了。

　　里面东西也不多，一个和腿一样高的带盖塑料桶，面粉和糖都放在里面，防止被老鼠咬了；一桶花生油，虽然用来做饼味道比用猪油差一些，但划算又好买；两张高低不一的桌子，一张用来放烤箱，一张用来做饼。

　　这样一来，就是万事俱备。
　　吴淑玲摩拳擦掌，还特意在老黄历上选一个最近的宜开张的好日子，在前一天晚上开始做饼。

　　不过她架势摆得很大，成果却不多。
　　一来是家用的烤箱一炉只能出二十个饼，二来怕卖不出去又原样拎回来，可只做几十个又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摆出来都嫌弃寒碜。

　　因此思前想后，她做了二百个，每六个用红色油纸包起来，一包打算卖一块钱。

　　吴培明是帮忙打包的人，觊觎着“余数”的那几个饼，只是刚伸出手就被打了。

　　吴淑玲道：“别动，这是要给人试吃的。”

　　吴培明搓着手背，腕上的手表都快戳到姐姐跟前：“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连个饼都不给吃。”

　　居然都十二点了，吴淑玲忍不住打哈欠：“我也有点饿，煮个快速面吃吧。”

　　吴培明咽口水：“多给我放两根香肠。”
　　生怕姐姐不愿意，加一句：“谢谢您了。”

　　吴淑玲点着头进厨房烧水，从柜子里翻出两包快速面，又另外切了香肠煎了鸡蛋，甚至下一把上海青，最后出锅非常丰盛。
　　她闻着味道反而没那么想吃了，垫个肚子就说：“你吃完记得洗碗，我睡觉了。”

　　吴培明问：“明早真不用我跟你去啊？”

　　吴淑玲在厂里不是光踩缝纫机的，哪里缺人就顶哪里，也谈成过两笔生意。
　　她道：“不用，就这么几个饼而已。”

　　话是说得轻飘飘，毕竟做姐姐的总要点面子，可第二天她站在街上，其实是有点无措的。
　　因为她来得太晚，能摆摊的地方都有人，熙熙攘攘的挤不进去一点空隙。

　　好不容易她找到一个地方，刚把绑在摩托上的小桌子撑开，就有人来说：“阿妹，你不行摆在这里，我们等下要卸货的。”

　　吴淑玲说着不好意思，把桌子又合起来，茫然地张望着。
　　她往左看，满满当当，往右看，也是满满……不当当。

　　吴淑玲喃喃自语道：“奇怪，刚刚那儿也是空的吗？我怎么没看到。”
　　可她现在发现了，立刻就把东西挪过去。

　　离得近了，她才看清地方是在一家摩托车店门口，老板兴许是刚开门，看上去在忙着修车，没来得及把车都挪到外面放着。

　　吴淑玲知道这种沿街的店铺，约定俗成外面这点地方也是老板的。
　　可她这会真的有点无处落脚，心想：卖一会算一会吧，等人赶我走再说。

　　抱着这种心态，她偷偷地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做贼一样撑开桌子，把带来的饼都摆上，想张嘴喊两嗓子又怕被车行老板注意到，抿紧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这里位置好，位于本县核心的位置，往左走是菜市场，往右走是大超市，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出门消费的，看见什么都会瞅一眼。

　　吴淑玲跟人对上眼神，介绍一句：“自己做的绿豆饼，一块钱一包。”
　　倒是有几个人停下来多问两句，但掏钱的暂时还没有。

　　她也知道急不来的，却不免有些焦灼，从背影看可以说是垂头丧气的。
　　就在她琢磨着要不要大喊两句的时候，有人出声：“老板，我要一包饼。”

　　吴淑玲喜不自胜，抬起头面带微笑：“一包一块钱，我给你装起来。”

　　她随手扯一个塑料袋，对方说：“不用，我拿着走就行。”

　　挺好，还省一个塑料袋的钱。
　　吴淑玲心里更高兴了，跟对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她这才看清楚顾客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就是好像脾气不太好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嘴角绷得紧紧的，看上去不像在买绿豆饼，更像要跟谁约架。

　　这年头，街上的小流氓可多了。
　　吴淑玲平常都是躲着这些人走，心里一紧，接过钱说：“要找你九块，稍等一下。”

　　她从口袋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零钱，数出九张一块的递出去。

　　对方一手拿着饼，一手捏着钱，视线好像也跟着落在地上，就这么走了。

　　吴淑玲松口气，下意识地摸摸脸，余光偷偷地跟着人家，有点想确定他是不是真走了。
　　这一看，她意识到这个男生是摩托车店的老板。

　　很好，自己先是占了别人店门口的位置，后是怀疑人家别有用心。即使没人知道这一番心理活动，吴淑玲还是觉得很尴尬。
　　但转念一想算是个好消息，毕竟老板都来买了，应该不会赶她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开门红，她接下来陆陆续续地开张，还不到吃午饭的点就把所有饼都卖完。

　　吴淑玲赶紧把桌子收起来，绑回摩托车上，油门一拧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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