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早

　　7月12日，早，夏悦家楼下

　　【工具人晨星】

　　清晨的空气好像从大山里吹来，还带着松木的香气。
　　天空蔚蓝的如同纯净的雨洗过。

　　这里是夏悦家楼下，也是晨星站立的地方。
　　晨星的心忐忑的，如同里面揣着一只小鸟。
　　他觉得胸口有一只小鸟，而且还总要飞出去一样，极不安分。

　　现在6:10分，不知道夏悦几时能出来。
　　早点来总是好的。

　　昨晚，夏悦带晨星过来“认门”。
　　晨星在楼下耗了好半天，才最终没有上楼去。
　　因为夏悦拉着他的手，要把他拽到楼上。

　　他什么都没有带，而且还没准备好去夏悦的家里面，他觉得这突兀了。
　　好说歹说，晨星逃过一劫。
　　不过今早的他，倒有些后悔自己的“迂腐”。

　　晨星的忐忑，从他的肢体动作都能看出来。
　　他是真的第一次等人么？
　　晨星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等人一样。

　　夏悦的家，这个地点，没什么特别的。
　　对他来说，不算得上是陌生的地方，每天坐车都要路过这一站。
　　晨星觉得对这里很熟悉——
　　夏悦的家，已成为一个遥远的盼望。
　　似乎这里和自己既陌生又熟悉，但终归是陌生的。

　　在这里下车，或者等在这里，这是他早就想过的事情。

　　或许有一天，自己可以有一个朋友，叫做夏悦。
　　他可以和她聊天，和她分享自己的心事。
　　和她谈论那些别人都不知知道的自己的梦想。

　　他可以和他用最日常、最熟悉的口吻讲话。
　　夏悦也可以还像以前一样露出天真的微笑。

　　他也可以为她排忧解难，帮助她。
　　他和她，只是纯净的友谊，只是普通的相知。
　　只是心灵的密友，只是青春的玩伴。
　　他和她，也只坦诚的交流，没有隔阂，也没有障碍。

　　夏悦，坐在自己的右边，常常安静的仿佛不存在。
　　夏悦，坐在自己的右边，实在困扰的时候才会讲话。

　　夏悦，坐在自己的右边，身体不适时才需要他的帮助。
　　那时，他会把卷子送到夏悦家里。

　　那时，他会准备好自己的笔记，借给夏悦参考。
　　那时，他会关心夏悦，顺便问问她的母亲，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阿姨，夏悦身体怎么样了？我给她送书包。”
　　“好多了。谢谢你。进来坐吗？”
　　“不了，谢谢阿姨，再见。”

　　“阿姨，夏悦好点了吗？我给她送卷子。”
　　“好点了，谢谢你。喝点饮料吗？”
　　“不了，谢谢阿姨，再见。”

　　“阿姨，夏悦的身体痊愈了吗？”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进来吗？”
　　“不了，谢谢阿姨，再见。”

　　“哥，夏悦，好点了吗？”
　　“哎，那样，好一些。”
　　“那我走了。”

　　许多许多次，晨星来到这里。
　　从楼梯下方递过去书包、本子、笔、卷子、作业。
　　偶尔还会带来同学们给夏悦买的东西。

　　作为班长，每一次晨星都代表班级和同学看望夏悦，好几次还带来了水果。
　　但是只有在班主任吴老师来的时候，他才会进门。

　　这些事，似乎都没再夏悦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夏悦似乎都忘记了，仍然介绍自己认识一下自己的家门。
　　仿佛那么多次的交流都不复存在了一样。

　　夏悦仿佛一下子就把自己只归为“送东西的同学”。
　　抑或是母亲和天雨哥哥只是说，你班同学给你送东西来了。

　　晨星昨天心里觉得很失落，但也认为实属正常。

　　人只是在意自己关心的，不关心的事情那么多，谁能都记得住呢？

　　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孩子，自己生存都已经用尽全力了。
　　难道还要每天都生活在感谢周围的每一个善意和帮助中吗？
　　那样似乎也会耗尽她的精力一般。

　　晨星哄好了自己，他习惯了。

　　【晨星在楼下】

　　这里他这两年来，至少来过50次。
　　但对夏悦来说，但这一切，对这个逐渐明媚的夏悦而言，仿佛都是过去不存的事情了。

　　或许，因为看到的都是夏悦的母亲和哥哥，所以夏悦并不知情。
　　夏悦，仿佛忘记了他们之间还有过那么多单纯却已不存在的“交流”了。
　　这仿佛剔去了晨星内心所存在的唯一一点美好和希冀。

　　原来这些对晨星弥足珍贵甚至是唯一的快乐的事情。
　　对夏悦来说，都不重要。

　　甚至，都不被记住。

　　没有被她记念，也不会忆起。
　　虽然她曾象征性的说了感谢的话，但她却不记得自己来过这里。
　　这看起来矛盾，正是说明了，夏悦的心中，晨星做的事虽然对她有帮助。
　　但对她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守护好自己的关心和帮助，不给别人添麻烦和压力，也是一种尊重。
　　夏悦，是这样一个配得上完美守护的对象。

　　她仿佛是黑暗夜空中自己曾注视过的明媚月光一样。
　　而晨星，是那月光所在的天空，是一个背景板。

　　他曾想过这样的场景，一起健身，一起散步。
　　在早晨一起看日出……
　　这都是非常美丽的场景，但是这不过是他的臆想。

　　如今，这件事情，这么快成为了现实，让晨星非常不适应。
　　他不敢相信，总觉得幸福来到的太突然。

　　他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的定位、角色和风格。
　　就从夏悦的背景板走了出来，变成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了。

　　自己，本来只是甘于在她的身边，当一个透明人就好。
　　只要能在身边就好；
　　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提供帮助就好。

　　他还有什么别的奢求吗？
　　他并没有。

　　夏悦，她想要的，那么简单，就是好好学习，考上理想的大学而已。

　　晨星从未理解过夏悦的刻苦学习和努力拼搏。
　　但从来都尊重这个勤勉的女孩子。
　　一个认真而努力的女生，不会没有魅力。

　　他用一分钟就学会的知识，别人却反复琢磨，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但夏悦，用努力跨越鸿沟，着实让晨星惊讶。
　　她真有毅力。

　　但，他从未做出过于自己身份所能做的事，或行出超出自己本分所能行的事，除非那是紧急情况。

　　他能做的，那么有限，他知道自己和夏悦不同。

　　他从未那么拼命学习过，但他就有优异的成绩。
　　然而夏悦的努力也应该被认可，被尊重，甚至被嘉奖。

　　像他这样不用如何努力就学习好的人，因为有了夏悦这样努力的人，才有真实感。
　　不那么出众，使大家不那么迥异，让大家更为接近了，这样挺好。

　　在生活上，晨星不敢奢望和夏悦有什么交集。
　　夏悦常常拒人于千里，或者她表现出一副高冷的状态。
　　也许是她过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在身边，就是晨星唯一的奢求，也是他唯一的使命。

　　但这有限的“使命”如今得到突如其来的扩展。
　　让晨星总有一种从真实世界进入虚拟世界的错觉。

　　本来是一个小的海子，有一天睁眼一望，这海子突然连成一片。
　　延伸的海岸线是一抹平川的蔚蓝和纯净。
　　无人踏足，这让晨星有些太过惊喜。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配得这样的机会。

　　他希望尽可能帮助她，让她靠着努力得到想要的一切。
　　做成想要做成的事，安心走完高考的旅程。

　　不是不劳而获，不是歪门邪道，而是堂堂正正的靠着实力拿到那一切。

　　就在晨星不停思考这些事时，脚步声逐步逼近。
　　晨星的心跳也逐渐快速，就在那个跳跃深深踏在水泥地上时，晨星觉得自己的心忽然恢复了平静。
　　他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就是忍不住。

　　“哇！晨星！”夏悦高声喊道，一脸无比灿烂的笑容。
　　跳着就出来了。

　　晨星还第一次见这么活泼的夏悦，想必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啊。
　　相比自己脑海中的夏悦，这个眼前的小白兔，才算是个活蹦乱跳的人。
　　那些仿佛都是照片而已。

　　“昨天休息的好吗？”晨星笑着看着夏悦，“状态不错啊。”
　　夏悦双手背过去，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啊！空气真好。”
　　“是啊。”晨星说着也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睁开他的小眼睛。

　　他穿了一套蓝色的运动服，显出本就有些棱角的瘦削身形。
　　“挺好的，谢谢你昨天送我回家。”夏悦微微一笑，她身上一件白色的卫衣，一条运动短裤。
　　“是么，但你昨天看着已经没有力气。”晨星说道，“今天又……”
　　“哈哈，满血复活了呀！怎么能难道我呢。”

　　“夏悦，加油，你跟着我的节奏来。如果累了坚持不住，你就告诉我，我们就走步调整再跑。”
　　“我要坚持啊。没事儿的。”夏悦笑道。

　　【未然问题】

　　7月12日，早，夏悦至晨星家

　　晨星先是加快了脚步，然后以慢跑的姿势开始了今日的晨跑。
　　起初几分钟，晨星保持匀速慢跑。
　　待到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有些热了，就加快了脚步。

　　他和晨星保持并排的位置，既没有在前面带领，也没有在她身后。
　　他们这样沿着道路的自行车道匀速慢跑。

　　大约过了10分钟左右，夏悦感觉晨星的速度又有所下降。
　　他对夏悦说，“咱们走一回吧。”

　　夏悦明白，晨星是在照顾自己，确实她有点累了。

　　“你不要着急，不能拔苗助长。”晨星说道，他几乎没怎么喘气。
　　夏悦已经气喘吁吁的，
　　“是啊，我看你都不累呢，会不会锻炼不到身体啊。强度太小了。”

　　“不会，锻炼身体微微发热，其实就很好了。我们走3分钟左右，再跑吧，咱们应该也就1公里的距离，还有2公里呢。”晨星拍了拍夏悦的肩膀，“你既然开始跑步，就得坚持。如果坚持几天，放弃了，就容易发胖，也起不到健身的目的。”
　　“放心吧，除了月经期大姨妈特别疼的时候，我都会坚持的。”夏悦说的极为轻松。
　　晨星听了不小心呛到了，“咳咳咳。”

　　“哎，没事儿吧，我帮你拍拍。”夏悦赶紧帮晨星拍背。
　　“不用，咳咳，不用了。好了。”晨星感觉自己的脸突然很热，不知道为什么夏悦说的这么坦然，反倒是自己有点小气和过于传统闭塞了。

　　“今天咱们休息，你白天做什么啊？”夏悦问道。
　　“没想好呢。”晨星含糊其辞，“一会吃完饭再考虑考虑，反正放假么。”
　　“恩，我也考虑考虑，还要做计划呢。”
　　昨天晚上，他们结束的时候正好7点整。
　　晨星将夏悦送回家，已经7:30。
　　他们一边吹着有些咸味的风，一边聊天回到了家。

　　晨星回忆昨天的对话，夏悦忽然问他，
　　“晨星，我问你个问题啊。是个未然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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