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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则笼鲛(二)
“你们是谁!谁允许你们进来的!”厉声呵斥传来,景熙抬目望去,两尾火红色的鲛人正从硕大的珊瑚外游来。
来者是一男一女,呵斥他们的是男鲛。
他们目光警惕地打量二人,却在触及到白染时瞬间松懈下来,女鲛游到白染身旁,叫道:“海巫大人!”
白染将耳畔的海螺拿下,问他们:“海螺中是谁在歌唱?”
“唱歌?”女鲛一头火红色的头发拦在耳后,额上冒着几片彩色的鱼鳞片,左右对称,很是俏皮,只是她嗓音颇为沙哑,与面目不算相符,“您平时不让我们靠近就是您在唱歌啊。”
男鲛也凑过去,好奇心驱使下拿起了一个海螺,还未来得及听,被白染制止了。
他一手压在男鲛持物的手上,只道:“我不让你们靠近,你们怎么靠近了?”
此话一出,景熙忍不得瞧他,却见白染失了往日的天真风采,面色空惘,觉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倒像是染上了几分出世高僧的色泽。
“您瞧这事闹的,”女鲛尴尬地哈哈一笑,“王今岁寿诞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们来找您过去看看。然后,我俩呢,”她不好意思地搓搓尾巴,面色有些发红,“记忆力不怎么好,来了几次也记不住这片海域路。去您屋找不到您就到处寻,就来这儿了。”
白染拿过男鲛手中海螺,也不回话,只将东西物归原位。
女鲛生怕白染不信,一脸打包票的表情又道了一句:“要是您不在这儿,我绝对是不进来的。”
男鲛在一旁附和,“对,要没这俩东西,我肯定也不进来。”他偷瞄一眼景熙和祁夜依,绷直着身子,又小声道:“不过,海巫大人,他们是什么东西,怎么尾巴是分开的?还穿的奇形怪状的。”
这好奇的语气引得景熙侧目。大□□洲互不相通,已然隔开了万年时间,这两只鲛人心思单纯,应当是年纪不大,不知道“人”但也不算是什么异常之事。
白染被四双求知若渴的眼眸盯着,面色更是紧绷,生怕不留神间出了差错,绷唇道:“他们是人。”
“人?”两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我只听说过鲛人、羽人,这人是什么人?”
“人当然是人了。”祁夜依摇着扇子,风流倜傥地游了过去。
女鲛瞧着他的两条腿一脸新奇道:“欸?这个人的尾巴会分开一上一下这样游诶。”
祁夜依道:“对,我就是你口中的‘人’,前面没有任何形容的那种。”
女鲛闻言尾巴耸了耸抱在手中,两眼一时恨不得瞪成斗鸡眼,也不知懂没懂。男鲛看样子并没懂,拉拉女鲛道:“不管了,反正我们是来告诉海巫的。话带到了,菱琅,我们走吧。”
那名为“菱琅”的女鲛点头,同白染道别:“海巫大人,我们先走了。”
说完,两鲛便向外游去,路过景熙与祁夜依时,目光还好奇地在他们腿上停了一阵,祁夜依顺势一笑:“二位,带我们一同前去吧。此次前来鲛海,我等必是要拜会鲛人王的。”
他这话说的太突然,白染本想将二人支开,省得漏了馅,让人瞧出他是个“假货”,这下经他一说,白染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
该死的祁夜依,到底要干什么!
景熙也不明白祁夜依的目的。以他们如今的处境贸贸然前往鲛人大本营是很容易暴露的,到时候对上就过分难缠了。
她用剑柄戳戳祁夜依,祁夜依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行啊,”男鲛一口答应,“反正我们也要回去。”又转头看向白染,“海巫大人可还需要准备什么,我去取来。”
白染屏息凝神,端着个面无表情的神圣架子,冷声道:“不用。”
男鲛颔首,当即向前游去,停在半路上的菱琅见状,冲他们招招手,也向外游去了。
几人跟上。
海底世界湛蓝一片,对比岸上猛烈的光亮而言又显得黑糊糊的,一路上游鱼成群结队,珊瑚海草四处都是,这些鱼都不怕人,成群结队地从菱琅腋下里路过。菱琅就嘎嘎地笑,还拍了拍它们的脑袋。
然后它们一头撞上了景熙的避水珠撑起的屏障。
景熙:“……”
两鲛在前边引路,白染偷摸来骂祁夜依,“我说你脑子没事吧,我们这么一去不就那个了……”他有点词穷,伸手比划比划,看得出情绪十分激动,骂得很脏了。
祁夜依把玩着避水珠,老祖宗般半仰着在水中划动:“有海巫大人在这儿,我们有什么可怕的。”
白染:“敢情不是你打头阵。”
祁夜依挑眉看他:“你待会继续演便是了,本尊保准接下来会有一出大戏,而你绝对不会被揍。”白染不信地“切”了一声。
景熙听他们嘀嘀咕咕的,也掺和进来,道:“什么戏?真假白染?”祁夜依耸肩一笑,也不说明意思,只鼻音上扬,道了句:“哼哼。”
白染见景熙也跟着胡闹打趣,忍不得气得晃尾巴,忿忿不平道:“主人~”
景熙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下巴一挑,淡淡道:“乖。”白染噤声了,真的乖乖地好生游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幅调戏相的景熙也向前游去,徒留面无表情的祁夜依滞在原地。
眼前几抹身影逐渐远离,祁夜依目光沉沉,过分用力以至于泛白骨节吱嘎作响,猛捏碎了避水珠。
霎时之间所有水流涌了进来,手中齑粉随水流激荡,转眼不见了踪迹,连同水压中闭眼的祁夜依。
景熙闻声望过去,身后空无一人。她蹙眉向回游去,试探道:“祁夜依?”人呢?
“祁夜依!”
脚下水流波动,景熙低头一看,祁夜依正安安稳稳地闭着眼,往深海中坠落,像睡着了一般。
她顾不得多想,向下俯冲而去,避水珠松了手,二人之间的屏障顷刻消失,景熙屏息凝神,一伸手拉住祁夜依,将他拽了回来。乌黑的长发在水中飘荡,像一条条细小的湿润的黑蛇,慢慢地缠绕在景熙身上。
抬手召回避水珠,景熙粗粗地喘了口气,二人如今浑身湿漉漉的,活像是落汤鸡的模样。
白染担心道:“主人,你没事吧!”
景熙摇头,看了那远远往回游的两个鲛人一眼,道:“你去应付他们。”白染虽说忧心,却也没法子便只能向菱琅他们游去。
景熙见状,点了祁夜依穴位,将他双脚搭在肩上倒背着,猛听他吐出水来,才将他翻了过来。
“咳咳。咳咳。”祁夜依被景熙搀扶着,边咳嗽边拭去嘴角水渍,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微抬,看她,“小景,你就这么狠心地对待为师,险些将我弄死了。”
景熙猛拍了他后肩一下,挑眉道:“活该,避水珠呢?”祁夜依没站稳,险些被她一手拍地一头栽下去,听她的话又使劲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揉着肩膀,“小景,疼……真是拍死了……那避水珠材质不好,我怎的知晓它这么不禁用,突然就碎了……”
景熙听他解释,有些疑惑地看向避水珠,材质不好,她这个不会待会也裂开吧。
祁夜依又道:“我只能委屈委屈和小景待在一起了……”
景熙淡淡道了句:“你还委屈?”
祁夜依连忙改口,笑嘻嘻道:“我不委屈。”
景熙懒得理会他这张四处游荡的嘴,灵力一挥,整身烘了个干净,便向白染游去。祁夜依马不停蹄跟在她身后,手中的扇子也归了位,挥手之间,那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模样也消失不见,再次变得风度翩翩起来。
景熙余光瞥在他身上,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两个字:“装货。”但实在,景熙唇角连带着眉眼都弯了弯,虽是装货,却胜在美人。
白染见景熙在笑,一脸困惑道:
“主人,你笑什么呢?”
景熙还未来得及出口狡辩,却听菱琅突然惊呼出声:“主人!”她尾巴与目光不停地来回晃动,像是旋转的陀螺,充斥着发现新奇事满满的兴奋感。
景熙道:“我叫主仁,仁是仁慈的仁,你可以叫我阿仁。”
菱琅眼中的光立刻暗了下去,嘟着嘴委屈巴巴道:“好吧……我叫菱琅。”男鲛也过来自我介绍,“我叫明鲤。”
菱琅又问:“可是我听他唤你小景的。”他指指祁夜依。
祁夜依轻轻一笑,神仪明秀,可不知为何景熙总觉得他这笑中带着几分恶趣的意味:“她姓主名仁字景,我平日里喜欢唤她小景,或者……小,小人。”
景熙看他缓缓低下去的头,以及嘴角实在憋不住的笑,猛拍了他一下,又对疑惑不解的二人微微一笑,道:“他偶尔会犯病,这病是脑子里的,难治。”
单纯的菱琅“啊”了一声,一脸关爱的目光望向祁夜依:“好可怜啊。”
祁夜依沉默了,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智障这件事。
经过这一番插曲,两鲛明显活跃了不少,也不远远地游着领路了,时不时逮着路边不知名的海草、珊瑚、贝壳以及螃蟹……拿给景熙和祁夜依介绍它们的名字。
菱琅看着祁夜依:“你怎么这么久不笑了?”
景熙:“你怎么不笑?”
祁夜依扯扯嘴:“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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