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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马车在行宫前停下,行宫的人显然是早就接到了消息,恭候在大门前。
沈云薇被谢鹤安扶下马车,扭头去问他:
“你这是早有预谋?”
谢鹤安勾唇一笑,拉着她的手再一次踏入了这里。
一路行去,最后停在了沈云薇当年被禁足的寝殿前,如今已是春日,梨花绽放在枝桠上,随风摇曳。
她抬手,接住被风吹散的梨花瓣,握在掌心。
发丝被吹的微微扬起,而谢鹤安就站在她的身后,凝眸望去。
这样的场景与昔日重叠,看不清的身影不再模糊,而是真真切切的,在自己的眼前。
“殿下,走!”
两人牵着手走进了殿中,只见原本的那一扇屏风被换掉,换成了一幅新的屏风画,画中人影缱绻,正是他们俩。
“你画的?”沈云薇惊喜的回头,有些意外的开口:
“谢大人整日在我身边,是什么时候悄悄跑去作画的?”
谢鹤安没想到她的脑回路竟然是这样的,无奈的笑道:
“那日殿下在东宫里泣不成声,臣站在门外,就在想要如何让殿下开心。”
于是便有了这幅画的来源,大雪换作梨花,悲恸换作欣喜,沈云薇的身边不是空无一人,还有他相伴。
沈云薇怔然:“竟然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于此,谢鹤安想着,便说出了口:
“还有一份私情。”
“什么私情?”沈云薇的指尖触碰到屏风画上的梨花,谢鹤安上前一步悄悄贴上她的后背,与她指尖相抵道:
“愿与殿下,白首不相离。”
总说同淋雪,可雪太冷,不如梨花,香气怡人。
谢鹤安想,他愿与殿下看年年梨花开,永不分离。
沈云薇轻笑,觉得他这话幼稚:
“生老病死,总会有分开的时候的。”
谢鹤安闻言用双手环住她的腰身,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闷闷的说:
“若是殿下先离我而去,那我就去找你。”
沈云薇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又温柔:
“傻子。”
“就是傻子也要去找你……”
谢鹤安收紧了双手,不愿意把人放开,若是可以,他想一辈子都这样抱着沈云薇。
想到这,他下定了决心,迟早要让沈云薇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拴在她身边才好。
沈云薇被抱着,也任由他去闹,根本就不知道,这人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折腾了一路,两人干脆在行宫住下一晚明日再回去,面对谢鹤安不想分房的这个请求,沈云薇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看着这人开开心心的打地铺沈云薇不太理解,但还是尊重了他的决定。
夜深人静时,沈云薇翻过身,她没有放下帘子,于是能看见地上背对着她的人,她下了床,本是想替他把被子盖上,没想到却被这人捉住手腕。
“没睡?”
“睡不着,殿下陪我说说话吧。”
谢鹤安摇着她的手腕,沈云薇干脆坐下来,就在他的身边。
谢鹤安见状起身,把被子披在了两个人的身上,然后计谋得逞的搂着沈云薇。
月影透过窗隙渗进屋子里,沈云薇低头,看着那影子左右摇晃。
“殿下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什么?”沈云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抬头时恍然。
谢鹤安搂着她的手轻轻的安抚着她,沈云薇看向地上的影子,缓缓开口:
“我去见他,是为了立储之事,但更多的,是心有不甘。”
他们做了十多年的父女,有过温情也有过决裂,可当他漏尽钟鸣的时候,自己却还是放不下昔日的那一点执念。
于是在太医告诉她陛下时日无多的时候,她借着立储的事,让太医用针,去见了他最后一面。
门口守着的小内官推开了厚重的门帘,扑面而来的苦涩味道让她意识到这一切真的到了结束的时候。
提起勇气迈开步伐,却在见到那人的第一刻就红了眼眶,形如枯槁的面庞,只剩下褶皱,白发满头,紧紧的闭着眼。
“父皇。”
她下意识的轻声开口,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
“薇儿来了……”
沈云薇抬眼,眸中一瞬的水光被她转头掩盖,她跪在榻前,轻声应了一句:
“是我。”
“你来……是为了圣旨吧……”鸿嘉帝的话说得费力,沈云薇却耐心的跪在他面前,一点一点的听着。
“是。”沈云薇直言不讳,床榻上的人闭了闭眼,缓缓的道:
“扶我起来吧……”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在一点一点的复苏,却也知道,这是老天最后的赏赐。
沈云薇起身,沉默着把人扶起来,披上披风,一步一步走到书案前,没有叫人帮忙。
鸿嘉帝费力的坐下,看见早就被摆在桌面上的黄卷,提起笔。
“您后悔过么?”
等到遗诏落定,沈云薇再也忍不住的开口。
坐在椅子上的鸿嘉帝缓慢的抬头,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问题。
“除去沈家,您后悔过么?”
沈云薇眼眶通红,忍不住哽咽。
鸿嘉帝吸了一口气,留下一句:
“朕是皇帝。”
泪水落下,滴落在沈云薇握着诏书的手背上,沈云薇不解的质问:
“可你却以为自己情深似海,不会变心。”
鸿嘉帝闻声垂眸,认下了这个罪名:
“是,我以为,却没有做到。”
昔日舒贵妃宠冠后宫,就是因为他这一份自诩情深,以至于后来他甚至想要越过皇后膝下的四皇子,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可朝堂上群臣上书,让他迫于压力,不得不选择暂时按下这个念头。
直到四皇子自己放弃了储位之争。
他迫不及待的,将他们的孩子推上了那个位置。
彼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份情重如山海,金玉不移,可他高估了自己。
他看着自己亲手推上去的孩子逐渐强盛,威望险些都快要超过自己。
看着宠爱之人的母族人人敬畏,甚至比自己的权力还要大,他终于是再也无法忍受。
“沈家功高盖主,太子藐视君父,朕是皇帝!咳咳咳咳……!”
鸿嘉帝猛地一拍案桌,似乎将那些威胁都想了起来。
沈云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她以为他至少会愧疚。
“沈家在抄斩之前,已经打算请辞归乡了。”
她只留下这一句,起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你说为什么,他能这样无情?”
沈云薇从思绪里抽身,靠在谢鹤安的肩上,不由得发出疑问。
谢鹤安转着眼眸,也不是很明白。
对于他们来说,情谊远远大于那些滔天的权势,更比不得一份陪伴来的珍重。
可对于帝王来说,或许普通人珍视的,都只是他们称王路上的牺牲品,不值一提。
“我最开始不希望阿疏继位,也是害怕他未来变成这样。”
谢鹤安把人搂在怀里,轻声道:
“不会的殿下。”
阿疏与鸿嘉帝不同,他会亲手教导这个孩子,告诉他一切都不如一份真诚来的珍重,告诉他,天下百姓远比权势富贵要值得守护。
“所以阿爹,你的意思是,当今陛下的姐姐,就是昨日跟我抢菱角的那一个?”
江南,悠悠河道边梳着双髻的小童对这个故事人物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身旁的江浔也拍了拍她脏兮兮的小手,情真意切的道:
“没错,就是她。”
小童闻言紧紧皱着眉,撅着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
“这哪里一样!昨日与我抢菱角的姑姑比我还幼稚,哪里像故事里有勇有谋的公主啊!”
小姑娘挥舞着胳膊,明显是觉得对方骗人,江浔也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撸起袖子就要去把小童提起来:
“嘿,你这小丫头,哪里不像啊,你这是在怀疑你老爹我吗!”
小童见阿爹作势要来抓自己,连忙起身,跑进了人群,还不忘大喊:
“阿爹骗人!我要去找娘告状啦!”
“慢点跑!”江浔也见状,连忙朝着远处喊,却发现这小人早就不见了身影。
“这孩子……”他拍拍手,也准备回去,却又一拍脑袋想起一件事来:
“昨日说好的给这俩人装的莲子,怎么转头就忘了呢。”
他叹上一口气,望了望天,估算着俩人应当已经走出十几里了,忍不住嘟囔一句:
“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
自打当今过了陛下十五岁生辰,六公主沈云薇便把人推给了摄政王,拉着帝师谢鹤安连夜出了京城。
两匹马,天涯海角,找都找不到。
若非是来江南玩,江浔也想,或许自己也见不到这俩人。
再见之时,昔日困于宫墙,神色恹恹的姑娘,如今早就没了那份愁容,反倒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江浔也看着她的面容,觉得这或许就是她少年时原本的样子。
至于谢鹤安那小子,抱得美人归,新帝登基第一年,六殿下就又主张着为两人办了一场婚宴,不知道美成什么样。
如今再见,倒是有点混江湖的洒脱气,除了太听夫人的话之外。
江浔也当时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安定下来,他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潇洒的来了一句:
“世间美景万千,只要殿下在,浪迹到老又何妨?”
“你真是这么说的?”
竹林间,两人骑着马不紧不慢的走着,见谢鹤安点头,沈云薇不禁失笑:
“倒是有几分江湖浪客的意思。”
谢鹤安嘚瑟的凑近,笑着问:
“那殿下的意思呢?”
沈云薇没说话,夹紧马腹,提速而去,只为他留下一句:
“便与谢公子做一对江湖侠侣如何!”
“驾——!”
“好啊,那就一辈子都一起浪迹天涯!”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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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就到底结束啦!!!
但他们的人生还在继续,天涯海角,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