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姑娘只是有点眼瞎

　　颜书见这村长的脸色不对劲，抬手将向白拉远点。

　　卫禺还算冷静点，“尚村长，这些孩子有的去世十数年之久，有的仅有几个月，早前听闻西幽有一巢穴树葬习俗，是将十岁以下孩童死去的尸身挂在树上，让树枝生长吞噬孩童的骨躯，可正是如此？”

　　尚德全意外的看向卫禺，脸色稍缓，“官爷说的对，这榕树也是我们刍灵村孩童的坟茔。”

　　黄阙咽下嘴边的话，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尚德全，这既是孩子的坟茔，这满树挂满孩子尸身，就别......别在这招待几位大人吧。”

　　想想他上任期间来过几次刍灵村，都是这尚德全拉着他在古榕底下，想想就、渗人得慌。

　　尚德全：“我们刍灵村的人认为孩子的灵魂是这世间最纯净的东西，刍灵村的人每天都在树下乘凉，这是那些纯净的灵魂再给我们祝祷保佑，今日你们也会得到孩子的祝福。”

　　“... ...”黄阙瞥了眼树上那半腐坏的孩子，白花花的蛆在灰白的腐肉里拱来拱去，他嘴唇发白，默默移出古榕下。

　　这祝福倒也可以不要。

　　叶孟悄悄绕到古榕的背后，拉着颜书道：“这些孩子的巢穴坟茔被药水泡过，所以我们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二十、二十一、二十三......”颜书眯着眼数了数，粗略估计，不下五十个巢穴坟茔。

　　这也仅仅是颜书站在地面数的，更别说那层层树冠遮挡的还有多少孩童的尸身。

　　“曲颜书，帮我一个忙。”叶孟手拐撞了撞颜书，指着最近的一个孩童尸身道。

　　“.......”想起方才在正面看到那眼球被啃食、半挂在脸上的孩童尸身，颜书抵触得很：“我不要，找别人去！”

　　叶孟一急：“别人哪有你的轻功好？你这轻功出神入化，无人能及，除了你，谁还能不被村长察觉还能飞身上树？”

　　他眼神真挚得很。

　　压了压翘起的嘴角，颜书勉为其难道：“那行吧。”

　　古榕前面断断续续传来卫禺几人交谈的声音，颜书目测了一下距离，脚上几个轻点便翩跹上了离腐败尸身最近的一个树杈上。

　　“拿刀，拿刀！”叶孟在底下低声喊，颜书胡乱点头，“知道了！”

　　她站着的位置有树根遮挡，可她要是伸手去接触那腐败尸童，大概会被这村长发现。

　　“听大人所言，似乎对西幽的树葬有些了解，但我们刍灵村的树葬，那是对孩子生命的延续，可也不是什么孩子都能被树葬选中，这孩子需要是男童，且身前孝顺，心灵纯净，才能......”

　　尚德全滔滔不绝说起树葬，卫禺分神扫了两眼周围，不见叶孟和曲颜书。

　　“咳。”望追低声轻咳，眼神瞥了瞥树后。

　　卫禺稍一抬眼，留意到树杈边晃悠晃悠的飘着一抹蓝色裙摆。

　　“......”胆子挺大。

　　卫禺：“咳.....村长让人去请关婶了？怎么至今不到？”

　　尚德全啧了一声，“定是我家那男娃又路上贪玩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啊。”

　　“时间紧迫，不如尚村长带着我们去那关婶家罢。”

　　“对对对！”黄阙连忙附和，自从知道这古榕挂着百具孩童的尸身，他真是一秒也不想多呆。

　　可他偏偏是木炉镇的镇监，对于这刍灵村的习俗，别说说半个字，就连怕的神色都不好显露分毫。

　　尚德全恭敬拱手，“也好，几位大人随小民过来。”

　　颜书猫着身子，见几人走出古榕树冠，慢慢爬到了那滴着湿漉漉血水的巢穴边，手上正要抽出个小匕首，她的掌心一顿！

　　“......”将掌心移开，颜书盯着那粗树枝多出来的突物看了半天，才看清这东西是什么——

　　是死了很久的灰白的手骨、它和包裹能力极强的古榕长在一起，剩下的身子都被古榕吞噬了。

　　“曲颜书，怎么了？快啊！”叶孟在底下着急。

　　打了个冷颤，颜书将匕首凑近巢穴，轻轻一割......

　　“你们在干什么！！！”

　　一变声期似公公一般尖锐的男声从不远处突然叫了起来！

　　“！”颜书被突然的人声吓得一跳，连忙将割下来的东西塞进蓝色束袖里。

　　“诶诶诶，你这小孩，叫什么呢！”叶孟插腰挡在小孩前面，“官爷我的帕子飞上树上了，让她帮我上去捡，怎么了？！”

　　来人是个小少年，黑黑瘦瘦的，眼神却冷硬得很。

　　颜书飞身下来，她今日穿着蓝色绡纱裙，旋身而下时裙子和人似一朵花似的一时晃人眼。

　　黑黑的少年一时走神，旋即盯着颜书，嘴上不依不饶：“你们敢上古树，你们给我等着！我这就跟我爹说！”

　　“嘿，你这孩子还敢告状！”叶孟上前要拉人，才发现树后还有一年纪三十多、脸色却十分灰败的妇人。

　　“民妇、民妇关氏，见过大人。”

　　“你就是关婶？你们怎么从另一条路过来了？”颜书看向她。

　　这关婶看着年纪不大，眼底青黑得很，满脸的倦容像是随时都能昏过去一样。

　　“爹——爹——他们爬神树了！”

　　一时没留意，小孩跑到另一条岔口，对着没走远的卫禺一行人吼道。

　　“！！”叶孟赶紧上前捂住少年的嘴！

　　远处葛布衣的背影瞬间停住，尚德全急冲冲的赶过来，颜书摸了摸鼻子，“那帕子被风卷上树杈了，我们只是捡了帕子，并未动过任何东西。”

　　颜书抬手，可发现掌心有树皮的青苔屑，又连忙将双手背向身后。

　　“这位姑娘，你可知道，触犯了神树，是要付出代价的。”尚德全一字一顿，眸光黑幽幽的盯着颜书。

　　颜书心虚，竟被他这泛着绿光的眼神瞧得心里发毛。

　　“尚村长，这是关婶？”卫禺出声打断了尚德全的话。

　　尚德全嘴唇动了动，幽光的眼睛看了两眼颜书，走过去卫禺身侧回话。

　　“是，就是关婶发现了苏萼娘的人皮刍灵。”

　　叶孟悄悄溜到曲颜书身侧，“咳咳......”，听言，颜书将方才匆匆塞进束袖的东西递给他。

　　叶孟要的东西，是一根沾着尸体腐败血肉的稻草。

　　叶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稻草插入瓷瓶中搅了搅，不一会儿，稻草被染了淡淡的绿色。

　　颜书出声问：“你要这东西到底有何用？”

　　“瞧见这颜色变了没？这是放了特质的珈蓝香。”叶孟用锦帕将稻草包起来，“方才我们即便没看见那腐尸，可什么臭味也没闻见，就是因为这稻草还被珈蓝草泡过。”

　　“那又如何，这有什么奇怪的？”既然刍灵村的人能将这尸身挂在树上，还每日在树下乘凉，肯定会有些防臭的药水草药。

　　“是不奇怪，可苏萼娘人皮里的稻草，也有这珈蓝香。”叶孟低声道。

　　颜书眼睛一亮，难怪叶孟要她去拿腐尸下的稻草！

　　“嘘！”叶孟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二人往卫禺那边走过去。

　　关婶的声音疲倦，带着没散的恐惧：“......我家男娃病死的时候才十六岁，他走了三年了，我这不是想着给他在底下成个阴亲，在地府也好有人照顾他。”

　　“......天杀的，那尤升收了我五两银子，那可是我东攒西攒两三年的积蓄！谁知道他给我做个刍灵新娘，还能做出人命来！”

　　“你事先丝毫不知情？”崔策问道。

　　关婶一抖，“官爷！民妇哪会知情，要是知道是一个人皮新娘，给我十个、不、给我一千个、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给我家短命的儿子娶这阴亲！官爷，您明鉴呐......”

　　卫禺道：“你事先向尤升定了刍灵新娘，可有说好了用什么稻草、穿什么嫁衣？”

　　关婶道：“说了，只说寻常的稻草、掺了绸丝的嫁衣即可。谁知道、那尤升换了纯丝绸的嫁衣，最后还狮子大开口要了五两银子！”

　　卫禺对上叶孟猛眨的眼睛，冷声道：“撒谎！”

　　没想到卫禺好端端的，突然发起火来，众人跟着一愣，关婶更是跌坐在地：民妇岂敢！民妇岂敢！”

　　“尚村长，本官看你是老实之人，怎么你也要隐瞒事实真相？”

　　“我？”尚德全指了指自己。

　　“还说不是？本官问你，这树上的孩童为何尸身腐败却无丝毫异味？”

　　“这......这自然是有皑崖上的香草和庙中香所致，故而这才..”

　　“那苏萼娘的尸身里的稻草呢？与这孩童巢穴的稻草作用一致，还说是寻常稻草，这不是撒谎吗？”

　　“不可能！”尚德全声音尖锐反驳：“孩童纯净，取的是皑上的香草和大师给的密香，那女人污秽不堪，岂能与孩童相提并论！

　　再说，这香料是刍灵村独有的，从来都是村长保管，污杂之人有何资格碰这神香。”

　　颜书有些忍不住：“苏萼娘好歹也是嫁入刍灵村，你这村长何必一口一个污秽这样嘲讽人？”

　　尚德全看向颜书，又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眼神：

　　“大人明鉴，小民可不是针对苏萼娘，即便是关婶、小民的媳妇......任何一个许了亲的女人，都是污秽之人，这是刍灵村的传统，既然选择嫁入刍灵村，就应该遵守村里的规矩。”

　　颜书握剑的手一紧，规矩个狗屁！

　　呵，也难怪听来听去，只有什么刍灵新娘，不见什么刍灵新郎呢，原来这地界带个把就是纯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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