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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都国际机场。

　　到了郭文韬出发的这一天，蒲熠星请了半天假，送郭文韬登机。郭文韬穿着轻便的旅行装，牛仔裤，球鞋，长袖卫衣，戴着墨镜，整个人就像个刚出国门的留学生。

　　蒲熠星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好像自从那晚他态度转变后，他一下子变得很忙，常常半夜才回家。郭文韬问过一次，蒲熠星说是局里的一些任务，他不必知道。

　　“我跟导师联系过了，他已经帮我联系了当地警方对我实行保护。我在的社区很安全，犯罪率很低，在整个纽约倒数的那种。”郭文韬试着调节一下气氛，想打消蒲熠星之前多次提出的关于安全问题的顾虑。然而蒲熠星不置可否，只是在郭文韬提到“犯罪率”三个字的时候皱了皱眉。数字再低的犯罪率又怎样呢？段泽坤在国内尚且能做到挟持郭文韬，到了国外，手段只会更多。

　　他只有想得更周全，做得更好，才能真正解决掉段泽坤和段氏集团。

　　两人到了航站楼，郭文韬只带了一个随身的登机箱，不用办托运。他看了一眼手表：“快到时间了，那我进去了。”

　　蒲熠星双手插在兜里，像是送别一个平常的朋友一样道：“一路顺风，到了联系我。”

　　郭文韬点了点头，却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就此转身，之前蒲熠星一直都是更主动的那一个，郭文韬在来的一路甚至想过要是蒲熠星在跟他送别的时候再一次提出和他在一起的要求，他该怎么办？可是，如今蒲熠星轻轻巧巧什么都没说的时候他又觉得心里莫名空了一块，好像原本已经开始习惯生活中多出的一个人的位置又变成了虚空，可这虚空到底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是从来没有过，现在是存在了又消失了，这虚空便显得格外刺目，像茫茫黑夜一闪而逝的焰火留下的白烟。

　　郭文韬抓着拉杆箱的手稍微蜷了蜷，在下定决心转身走的时候蒲熠星叫住了他。

　　“郭文韬。”

　　郭文韬像是有预感一样停了下来。

　　“你能保证一定回来吗？”蒲熠星盯着他。

　　郭文韬愣了一下，回望过去，试图看出蒲熠星的这句话有没有什么深意。

　　蒲熠星重复了一遍：“郭文韬，你能保证一定回来吗？”

　　郭文韬缓缓点了点头：“嗯。”

　　“我要你亲口保证。”

　　“蒲队，我保证一定回来。”郭文韬声音不大，但说得很清晰。

　　蒲熠星笑了笑，走上前两步，像是朋友告别那样轻轻拥抱了他一下，却在放开他的一瞬间顶着他的额头，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得到的声音道：“郭文韬，你最好说到做到。”

　　这个语气……郭文韬一时心跳如鼓，刚对上蒲熠星灼灼的目光，冷不丁就被他轻啄了一口。这个吻很轻，过路的人甚至不会注意到，蒲熠星却已经放开了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礼节性质的离别拥抱而已。

　　郭文韬神思不属地办完登机手续，再转身时已不见了蒲熠星的身影。

　　从魔都到纽约的约翰肯尼迪机场，飞行时间差不多要20个小时，飞机穿过一望无际的太平洋，窗外的日出日落像紊乱的时光机，白天和黑夜无规律地随意穿插，像是进入了一个异度空间。

　　郭文韬意识昏沉，不自觉地琢磨着蒲熠星最后的话和表情，他是察觉了什么吗？他难道知道了自己这次回美国不仅仅是完成毕业答辩这么简单？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郭文韬脑海中又浮现起邮箱里的那张照片，发件人他很清楚，是段泽坤。只要他回复这封邮件，就可以联系到段泽坤，就可以见到照片上那个人，那个编号000在他的隐藏文件夹待了十几年的男人。

　　郭文韬闭上眼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晚上。

　　面包车载着五六个孩子开往灯红酒绿的街道，姐姐紧紧抱着他，她全身都在颤抖，郭文韬想开口问她，姐姐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车子停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建筑门前。郭文韬从没见过这样的地方，五六层楼像城堡一样的地方，不是那个年代常见的灰扑扑的火柴盒楼房，而是像电视上古罗马神殿，白色的大理石和石柱，耀眼的灯光和喷泉，门口还有两个骑着马的西方武士雕塑。

　　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人，打扮时髦，看见他们到了迎了上来，其中一个道：“仇哥，怎么去了这么久？老板都等急了。”

　　那一脸横肉的打手啐了一口：“挑了半天没入眼的，凑了这么几个。”他的嘴朝着郭雯安和郭文韬努了努，像是对那两个穿西装的人提示着什么。

　　那两人果然朝着他们姐弟望过来，喜笑颜开道：“不错不错，我带他们上去。”

　　郭文韬紧紧拉着姐姐，他们被带上了一坐电梯。这个地方太大了，也太亮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出耀眼而炽热的光，照得郭文韬一阵恍惚，他只觉得自己仿佛到了仙境，这里是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得到的宫殿，每个人都穿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漂亮衣服。郭文韬仰着头问姐姐：“姐姐，这里是哪里？”

　　姐姐却是唇色发白，拼命摇着头，将郭文韬抱得更紧一些。

　　他们被带到一个房间，里面有不少漂亮的女人，穿着或露肩或露腰的衣裙，那两个带他们来的男人呵斥道：“还不给他们找件像样的衣服，打扮一下！”

　　女人们把郭雯安和另两个女孩拉走了，有一个撇撇嘴道：“男孩子就穿服务员的衬衫吧。”她看了一眼郭文韬，“这个也太小了，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进得来！”

　　郭文韬一惊，抬起脸看着那个女人，她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涂着带亮片的眼影，嘴唇娇艳欲滴。这是郭文韬这个晚上记住的唯一一张脸，也是多年后回到M市进入刑侦支队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的当事人和共谋犯，徐玲玲。

　　姐姐被她们推了出来，穿上了紧身的亮片连衣裙，因为身材太单薄，这条本来应该彰显女性身材的裙子空荡荡地挂在姐姐身上，显得姐姐格外楚楚可怜。

　　带他们上来的男人皱了皱眉，挥挥手道：“算了算了，上面都等急了。”

　　这时，姐姐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拉着她的两个女人，拽着男人的手道：“我去就好了，能不能放我弟弟走？你看，他才这么小……”

　　姐姐一个踉跄跌了下来，眼泪却已经夺眶而出。郭文韬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哭，茫然地抓着姐姐的手。

　　“去去去！”男人嫌恶地甩开姐姐，对着后面的女人道：“快给她擦擦脸，磨蹭什么呢！今天的来的人什么级别你们不是不知道！快让她别吵了！不行就灌杯酒！”

　　姐姐不再说话了，她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她怕再说话会被灌酒，怕她无法再紧紧抓着郭文韬的手。

　　两人被带到了一间套房，男人把他们推进去，恶狠狠吩咐：“在里面等着，别出声。”他们“砰”地关上门，却没有走远，二人在门口的说话声还能隐约听到。

　　“这姐弟俩真是美人坯子，你看那姐姐，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啊哈哈哈。”

　　“姐姐是不错，弟弟是不是太小了？”

　　“嗐，这你就不懂了，有的人呐，就是喜欢嫩的，不然放着楼下那些漂亮妞不要，非要去外面找嫩的？”

　　“嘿嘿嘿……”

　　外面的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的笑声。郭雯安抱着双腿坐在门前，听着这一阵一阵隐约的谈话，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几个月来，福利院的女孩子常常晚上被车带走，每次那辆面包车来的时候孙护工都让她待在员工宿舍千万别出声。刚开始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渐渐地，那些被带走的女孩子回来时在深夜的哭声和无处不在的流言终于让十四岁的郭雯安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和弟弟身上，弟弟还这么小，刚满十岁啊！

　　郭文韬正好奇地看着这个华丽宽敞的套房，墙纸是金色的，天花板是白色的带着繁复图案的吊顶，墙上挂着油画，油画上是穿着薄纱的古典欧洲少女。

　　不行，决不能让自己的弟弟经历这些！

　　郭雯安强压住内心的恐惧，挣扎着站起来搜寻了整个套房。在卧室的大床旁，有一个宽敞的原木衣柜，郭雯安打开衣柜，里面挂着两件浴袍，放着几个备用的枕头。

　　“小韬，快过来！”郭雯安急切地叫着他。

　　郭文韬乖巧地走到姐姐身边。

　　“你就躲在这里面，躲在枕头后面，用上面的浴袍挡住。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发出声音。”郭雯安抓着郭文韬的手再三嘱咐着。

　　“为什么我不能出来？”郭文韬好奇地问。

　　“别问了。”郭雯安抱住他，“你就躲在里面，姐姐不叫你，你千万别出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郭文韬有些不解地看着姐姐，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钻进了衣柜。

　　郭文韬刚进去没多久，开门声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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