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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执事,破灭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从花园方向走来的略有些狼狈的金发男人,怀里抱着一个死去已久的孩子,孩子腹部刀伤的血迹已经凝固,四周火光冲天,可男人却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视线接连掠过周游和塞巴斯蒂安,最终定格在夏尔警惕的脸上,“你是……菲尼安。”年轻的子爵想了想,难得记起这孩子的名字,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不过福利院成立至今,不,应该说在他所见过的孩子中,这个身材纤弱的小少年罕见的精致,细腻白皙的肌肤犹如精美的瓷器,柔顺蓬松的灰蓝色头发,尤其是那双让人难以忘怀的湖蓝色眼睛,难以想象这样的孩子居然是个孤儿。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格利德子爵并未发现对面的少年扬了扬眉,眼底浮现出与年纪不符的锐利,他冷酷地宣判:“我以女王之名正式通知你,你被捕了,格利德·沃森特子爵。”
格利德平静的脸庞没有一丝波澜,问道:“你是谁?”
“夏尔·凡多姆海恩。”
“凡多姆,原来如此,”格利德恍然大悟,“不愧是女王的番犬。”低低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的语气,让人几乎听不出他是在讽刺,更没有任何不满或是惊讶,眼前的男人像是早就料到这个局面。
“既然你知道也省去我解释的力气,”夏尔道,“走吧,去接受你应有的审判。”
“审判?这我可不能认同。”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将臂弯里僵硬的身体妥善地放在地上,并用干净的衣袖擦了擦那张灰白脸上的血污。
“你想抵抗吗。”夏尔眯起眼睛,戒备地盯着他。
“你可真是太看得起我了,现在我这副样子能做什么呢,”子爵自嘲地笑了笑,仰头注视着他,“不过审判是给有罪者施加的刑罚,你真的觉得我有罪吗,凡多姆伯爵。”
夏尔心里有些意外,面上却维持得滴水不漏,反问:“你认为自己无罪吗?”
“当然。”格利德子爵坦然回道。
夏尔一言不发,静待他的下文,果不其然,格利德子爵紧接着说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夏尔微哂,眼神有意在往地上的尸体扫了一圈,话中带刺:“这就是你追求的幸福。”
格利德毫不在意他言语中冷嘲热讽,眼神出奇温柔地望着地上那张惨白僵硬的脸,仿佛那个孩子只是在沉睡,过不多久又能睁开不谙世事的眼眸,撒娇着缠在身边,依赖并且只依赖着自己。
“每个人追求幸福的形式都不同。”格利德子爵这么回答。
“你只是自我满足。”夏尔当即揭穿他的谎言,金发男人也不恼,神情依旧淡淡的,一边旁观的周游严重怀疑他完全没听进夏尔的话。
“呐,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周游忽然出声,指着那个孩子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金发男人的眼神蓦地一滞,继而垂下视线,不言不语,周游索性蹲下,平视着他,“我明明不久前还看见你们在花园里,为什么他死了,而你却一点事都没有,我说你口口声声追求幸福,竟连个孩子都护不住,真是丢人啊。”
男人维持的平静面具出现了裂痕,逃避般垂下视线,金色的发丝也蒙上一层黯然。
“是我杀了他。”
周游微微吃了一惊,质问道:“为什么?”
“我的祖父是德国古老家族的公爵,父亲是他的私生子,私生子没有继承的权利而且地位低下,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年纪尚小的父亲接去了他的城堡,祖父非常疼爱父亲,然而这份疼爱却随着他年龄的成长逐渐消失,直到他成年那天收到这一生都无法遗忘的成年礼——他被身无分文地赶出了城堡。”格利德子爵波澜不惊地诉说着这段从父亲口中听来的回忆,“后来父亲来到英国,他吃了很多苦,却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名誉、地位还有金钱,不知道是不是幼年的经历他也变得很喜欢小孩,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当年祖父对他的疼爱从何而来,以及最终将他赶出城堡的冷酷。”
周游扶了下眼镜,镜片裂痕下的黑色眼瞳明亮却没有温度,“你的祖父也有恋|童癖,所以他才会接回你父亲,也因如此才会在成年后被赶出去,但这跟你杀害一个无辜孩子有什么关系。”
“恋|童癖吗,这我可不能同意,一个人最纯洁最美好的时光就是幼年,就像一张白纸,”格利德一边说着,莹白的手指一边沿着孩子冰冷的额头缓缓划下落在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上,“可一旦长大他们就会产生欲|望,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这份美好会永远的消失,剩下的只是一具藏污纳垢的皮囊,眼见美好破灭不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吗,当我的父亲理解祖父的做法后,便原谅了那位老人。”
“所以你杀了这个孩子,把他的时间停在你认为的美好上。”周游直直望进金发男人的眼中,尖锐的情绪填满胸膛,男人风轻云淡地笑了笑,仿佛周游的愤怒对他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夜风。
“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法吗?”他反问。
“够了,”耐心告罄的夏尔打断了两人谈话,“塞巴斯蒂安把他带走,我该去向女王复命了。”
执事略一鞠躬。
“遵命。”
“等等,”周游道,“伯爵大人要抓人也该有个合理的罪名。”
“他杀了人还不算罪名吗?”夏尔不满道。
“可人并不是他杀的,”周游支着膝盖站起身,因为蹲得时间有点长稍稍晕眩了下,等晕眩感平复后他接着说,“如您所见,这只是个胆小懦弱的骗子,活在自己的妄想里,满口谎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杀人的勇气。”
“不是他,”夏尔皱起眉,“那是谁?”虽然凶手是谁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但不妨碍他的好奇心。
塞巴斯蒂安垂手站着,笑容优雅。
周游转身,视线越过执事,落在倒在他脚边不知是死是活的修女,手上脸上都沾着血迹。
“她?你怎么知道?”夏尔狐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周游让他有一瞬间的陌生感。
“这孩子是被刀刺死的,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杀了人,他身上不该这么干净。”
格利德子爵乳白色的丝绸衬衫上除了黑色的烟灰,并没有其他不该有的痕迹。夏尔从鼻腔内拖出一道长长的音节,显然并未完全相信周游的说法,却也没再让塞巴斯蒂安抓人。
格利德子爵并未因自己暂时洗脱嫌疑而露出喜色,他一反常态皱着眉,不赞同地说:“谁是真凶这不重要。”但他的意见对周游和夏尔来说,更不重要。
夏尔问:“就算不是他,你又凭什么说是这个女人?”
周游道:“因为我听到了,这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对话。”
“少爷,之前我确实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塞巴斯蒂安弯下腰凑到主人耳边低声道,“而且这座福利院是以女王的名义建立的,事关女王名誉,若不能妥善处理,恐怕会影响少爷在她心中的评价。”
“这点我自有分寸。”夏尔淡淡挥退了执事,随即对周游说,“你说另一个男人?”
“是啊,一个穿着白色燕尾服的男人。”
夏尔眼神一震,显然已经想到是谁了。
“少爷。”塞巴斯蒂安低低喊了他一声。
“啊,我知道了,查尔斯·格雷。”夏尔脸上露出的严峻让周游心底也打了个突。
这注定是个精彩纷呈的夜晚,当身穿白色燕尾服,腰间佩剑的白发青年自冷峻的月光下款款走来时,事情已经朝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阿拉,果然还是暴露了吗,”泛着柔光的长发,华贵的白色礼服,笔挺的长裤和纤尘不染的长靴,与庭院中狼狈的几人形成强烈落差,查尔斯·格雷遗憾地说道,“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宰了这个碍眼的家伙。”他指的自然是周游曾躲在窗帘后偷听的事,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发现有人偷听他却没有立刻采取措施,反而因此暴露了身份。
“原来是伯爵大人。”塞巴斯蒂安礼节性地向他鞠了一躬,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让周游不免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来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相比塞巴斯蒂安,夏尔的态度可以说是恶劣了,他冷冷质问眼前的不速之客。
“这个嘛……”查尔斯单手抵着下巴,思索片刻,轻巧道,“你可以认为我是来视察你的工作进程的。”
闻言,夏尔脸色一沉,隐隐有动怒的征兆,他向来讨厌别人的质疑,“请问这也是那位大人的意思吗?”
“这倒不是,陛下一向很信任凡多姆伯爵,这次算是我本人的私人主张,”查尔斯道,“不管怎么说事关陛下的声誉,小心点总是好的,何况如果不是我过来看了一下,英明的凡多姆伯爵恐怕要犯错了。”
“这话从何说起?”
“你打算就这样带着格利德子爵去见陛下吗?”
夏尔挑起眉,“当然,我手里已经掌握了他罪证,正要将这些东西呈交陛下。”
“罪证?是他杀害可怜的孤儿,还是借由建立福利院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查尔斯唇边扯开一抹冷笑,“你别忘了这些他都是以谁的名义做的。”
“你是说……女王。”意识到这件事背后的影响,夏尔神情凝重。
“人,是要抓的,但绝不能让他背负污名,所以,你明白了吗,凡多姆伯爵。”白发青年宛如吐信的毒蛇,阴森地盯住夏尔,仿佛他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毫不犹豫咬住那脆弱的喉咙,用毒液杀死他。
“这点我当然知道。”女王番犬眯起眼睛傲慢地扬起下巴,回以锐利致命的獠牙。
二人你来我往地试探彼此,最终像是确认对方不败事有余的蠢货,终于收起剑拔弩张的气氛,查尔斯缓和下脸色,“既然达成一致意见,那么那边的女人就交给你了,纵火杀人,我想由她来背负一切罪名是最合适的。”
“你一早就计划好了,火是你让她放的。”
“谁知道呢,”查尔斯耸耸肩,嘴边噙着假笑,“不过这个蠢女人确实好操纵,凡事只要跟那个男人挂上钩,她就特别容易失去理智,尤其是最近……”
“最近?”
“嘛,这些都不重要,反正迟早都要死,你还是带着人赶紧交任务,让陛下久等可不好。”
夏尔虽然不喜欢查尔斯,但不得不说他的提议是对的,于是当机立断让塞巴斯蒂安带上昏迷的修女和形同傀儡的子爵。周游摘下眼镜,往衣服上擦了擦,再慢条斯理戴上,镜片的裂纹丝毫不影响他看向查尔斯那严肃的眼神,查尔斯自然也觉察到了,于是他率先发难,语带嘲弄:“怎么,看来你很不满意我的做法。”
“你为什么要杀那个孩子?”
查尔斯往地上瞥了眼,漫不经心道:“你要给他报仇吗?看不出你这样的男人居然也有所谓的正义感。”
“不,只是这个孩子偷了我一件重要的东西,现在他死了,我很困扰。”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周游被他拿话一噎,放在从前他总要顶回去两句,但今天却没了这个心情,抬手揉乱已经很凌乱的头发,他现在只想找张床躺下来。
“我没料到这个疯女人真的会杀了这小鬼,当然我也没阻止就是了。”查尔斯难得解释了一句,却也没有兴趣为自己开脱。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走吧。”夏尔平淡地为这件事画下句点。
塞巴斯蒂安肩上扛着死气沉沉的子爵,臂弯里夹着疯修女,孩子的遗体被孤零零扔在草坪上,一群人正要离开,变故总在不经意间发生,黑衣执事肩头炸开的血花将这个夜晚推向最后的高|潮。
“这可不行啊,这家伙的走马灯我还没收到呢,人家最最最亲爱的塞巴斯酱唷。”飞溅的血花后张扬的红发宛如绽放的地狱红莲。
金发子爵被拦腰切成两截,毫无知觉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哟西,这边也解决了,”罗纳德·诺克斯拿着他模样怪异的除草机,单手阖上记事簿塞进西裤口袋,“勉勉强强赶上吗,萨特克里夫前辈,我们该收工了,我接下来还有场联谊要参加啊。”
红发死神蹭着塞巴斯蒂安染血的胳膊,半点没把后辈的话听进去,衣领猛地一紧勒得他眼球暴突。
“这个白痴我就回收了。”从头顶传来某个男人淡漠的嗓音,园艺剪上挂着快要窒息的红发死神,罗纳德松了口气,总算来了个能治住格雷尔的死神。
“这是命令,塞巴斯蒂安抓住杀人凶手!”夏尔大喝一声,右眼中的契约印星芒大盛。
“遵命。”执事露出猩红的双目。
地上死去的两人犹如破布玩偶,周游只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这个女人身患绝症,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就这样死去对她没准是种解脱。”查尔斯略带悲悯的口吻,仿佛万能的上帝注视脚下的蝼蚁,不禁让周游生出厌恶。
“所以她才会变得偏激,而你恰好趁虚而入控制她。”周游不无讽刺地说道。
“这么说,你很同情她。”
“不,”周游又摘下眼镜,一边擦着一边说,“这跟我无关。”
直到天际出现一抹曙光,这场火仍无停歇的迹象,仿佛要燃尽这片土地上所发生一切过往,等到太阳升起,人们只会惋惜一座历经沧桑的古堡的消逝,至于曾以这里为家的孤儿们,大约只能成为一缕悄无声息的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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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执事篇还没结束,之后剧情将会有重大转折。
黑执事是本人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其中我最喜欢的应该就数马戏团篇,但由于种种原因动画被禁,造成同人的创作也有点敏感,所以才以此篇为蓝本,另行刻画了一篇,笔力有限,漏洞之处望众亲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