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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母亲,为什么我们……低人一等……”
她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母亲把她搂进怀里,“因为我们身上流着罪人的血,我们的祖先,是从巨人之城逃出来的罪犯。但是你是无罪的,你是妈妈最爱的人,你是天底下最纯洁无瑕的孩子。”
她知道不是这样的。
在这个城市里,每个人都在骗、在偷、在抢。外人称呼此地为尘港,意为蒙尘的港湾,每个来这里坐船的人,都免不了被宰一笔。
她之所以被人瞧不起,不是因为她与生俱来就要犯罪,而是母亲要她做一个好孩子。
在犯罪的城市,做一个好孩子。
难怪所有人都指着她们笑。
后来,母亲带着她搬家了,她们来到一座不为人知的小村庄。这里民风淳朴,大家都靠自己的手劳动,对她们又热情,又友善。尘港的事渐渐被忘在脑后,在那里生长的十年,就像一场梦。
直到她在十二岁,血脉觉醒,眼瞳转为灰色。
“嘻嘻,原来你们是从蒙尘之地来的啊,那么,你应该很擅长做那档子事吧?”
她看到那个胖子压在母亲身上的时候,心里只有一句话:不准你侮辱我的母亲!
她拿起了桌上的烛台,后面的事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发了一场高烧。母亲伏在她的身上哭泣。
又搬家了。
这次搬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天下之大,灰眼睛的人其实很多,只要远离尘港就行了。
然而,通缉令追上了她们。她杀死那个胖子的事不知道为什么,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了,她和母亲的画像贴遍了大街小巷。
“母亲,逃吧,逃到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地方,就行了。”她用一样的话安慰母亲。
但她的高烧一直退不下来,她又困,又渴,又痛苦,朦胧之间,总感觉有个人要将一个称号送给她。母亲贴着她滚烫的脸庞,流了好多泪。
“卡莉……做个好孩子啊。”
母亲被抓走了,她花生命买来的药,没有一点儿用,烧退不下去,她思考不了任何事,也很难保持清醒。
要做个好孩子,就不能被抓到。她一直逃,追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太阳如此光辉万丈,该由这样耀眼的食物,指明她前进的方向。
殊不知,她追寻着太阳,又回到了尘港……
回忆戛然而止,她睁开眼睛。
刺目的阳光照耀在她的刀片上,她正在拼凑刀片,保持清醒。可怎么会……
她明明记得,她变成了足以守护一切的巨人之姿,将那个男人吸进了自己的血肉之间,来直接吸收他的生命。她明明记得……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原来是这样。
一个人若想登台献唱,必须梳妆打扮。【妆镜】已毕,此即【歌者】真正的能力,【第二幕】。
“第二幕?”安妮挠挠脑袋,“好吧,我们可以等。时间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们想让这个名字响彻整座城市。这个名字很危险,戈多,请你念给他们听吧。”
戈多接过那张淡蓝色的信纸,挺起胸膛,将那个名字念了出来。
剧院的主事人连连点头,笑道:“当然,当然,依着我们与贵国的友好关系,这种事情,我们是很乐意办的,请两位再等待片刻就好。”
主事人说着,叫来了一个舞台后面的人,嘀嘀咕咕嘱咐了两句,然后叫他下去,“我们会在报幕的时候把这个名字报上去,请放心。”
“那就再感谢不过了。”
他们奉芙洛丝的命令,将这个名字传完全世界,这是他们走过的第七个国家了。
芙洛丝离开后,一封信也没有寄回来过,国王陛下很担心,特派她到拉撒乌城打探情况。打听了之后才知道,这个城邦早已衰落了,有人说它被沙子吞没了,有的人说因为地震,沉到地底去了,总之,没有人找得到它。
不知道殿下现在去了哪里……
殿下留下的新的沟通信号,她没有学会,但比照着,也能发出一些完整的句子了,她告诉殿下圣罗伦斯城受损严重,艾伦殿下决定迁都至克拉克城,不用说,此举遭到很多贵族的反对,因为他们已在此定都近千年,这不仅是历史的传承,更是荣誉的象征,但她觉得,艾伦殿下做得没错。
她将一路上遇到的新鲜事也同殿下说了,殿下前几天还会回应她,夸夸她,最近几天,却完全没了消息。
好想念殿下啊。
她的心中惴惴不安,便临时改变了路线,决定去尘港看一看。
主事人道:“我们会在报幕的时候把这个名字报上去,请放心。”
诶,这句话,他刚刚不是说过一次吗?安妮有些懵,然而,戈多脸色如常,好像一切都很正常。
“那就再感谢不过了。”
大脑变得混沌,她好像忽然忘记了一件很值得在意的事。是什么呢?安妮努力去想,越想,越想不起来……
“对了,这是我们在关注的一个通缉对象,”主事人把一沓画像递给她,每一张都不一样,有的鼻子很大,有的眼睛很小,有的耳朵大得像大象,“她每次都特意化妆过,所以目击者见到的面貌不一样,她很危险,杀了很多人,我们怀疑她早已消失了,如果在费尔奇尔德王国见到她,请立刻逮捕她。”
安妮和他握了握手,还在想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安德留斯不明白,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生命被抽走了大半!
身体滚烫,还有一种强烈到无法忽视的被压迫感,他感觉自己像一颗被埋在土里的蛇蛋,外头火焰正高,他被传过来的热气蒸熟了。
脑海里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想不起来。
安德留斯捂着自己的心脏,将芙洛丝抱得更紧了,必须离开这里。
他一定是被某种能力暗算了,才对受伤的事毫无印象。必须赶紧离开,不然,他就没有办法照顾芙洛丝了。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低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被拉了一道二十厘米长的口子!
第二次,他被暗算了第二次!
从伤口急剧向上拐的走向来看,这一刀原本刺向的是他的脖颈,只是被他躲过了,手臂才遭了殃。
他被毫无印象地攻击了两次。
第三次呢?
第三次什么时候到来?
而此时,星塔的建造者,【工匠】、【愚人】还有与他们同行的女性【身份者】,也踏上了这片火热的大地。
“追。”
拉撒乌城。图书室。
“你要吃了他吗?”芙洛丝重重地掴了他一掌,声音之响亮,让原本准备出手的巨人们都停在了原地,“疯够了吗?现在清醒了吗!”
安德留斯脸上那种疯狂、怨愤的情绪传给了她,他眼眶通红,瞳仁缩小,很神经质地闪动着,牙齿则死咬着嘴唇,咽下了所有要说出口的话。
他的心智就像倒退了十多年一样。
芙洛丝这么想着,后退一步,重重地喘了口气。他好陌生。
老人疼得在地上直抽气,花白的头发铺散一地。
芙洛丝不忍地看着这一幕,还是问了出来:“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老人道:“我的目的?哼!你管不住他吗,还不快叫他——”
“你们不该在这里动手,”一个巨人说道,“不管你们出手的对象是谁,你们违反了拉撒乌城邦的规矩,在此城里逞凶斗殴者,当戴上枷锁。”
“啊,我的手上已经有了,”老人举了举手,锁链哗啦哗啦响,气急败坏道,“还是送给他们吧。”
巨人们的身形忽然变得像雾那样虚无缥缈,他们站起来的时候,腰触到了房顶,只能弯着腰,低着头,用黑洞一样的目光望着芙洛丝,“我们还是尊重你,所以,你来为你的仆人索莱斯戴上枷锁。”
锁链被交到了芙洛丝面前。
愤怒的安德留斯一直盯着芙洛丝。
芙洛丝接过锁链,手指发白。
巨人们道:“你们既然身处此城,就要受此城的约束。如果你约束不了他,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锁链在芙洛丝手里响了一下,然后从她手里落了下去。
当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芙洛丝道:“这不是约束人的手段,这是羞辱人的手段。”
巨人们异口同声地问:“你能管得住他吗?”
他们的身体升得更高,也弯得更厉害了,十多个发着金光的脑袋,如天神一样,将渺小如一根拇指的芙洛丝围在其中。
“你能吗?”
芙洛丝没什么感情地扫了安德留斯一眼,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地跳,“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我说,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嚯,”老人幸灾乐祸,“分道扬镳啦?”
安德留斯自觉伸出双手,“来吧。”
满地冰雪化作一股寒风,顿时消散地无影无踪,他眼中的愤怒和仇恨化作了委屈。他明显不甘心,却要低头。
“惺惺作态,又在演戏。”芙洛丝的声音更冷了。
“你看得没错,”老人点头,又点头,“你有这样的眼光,你的父母想必一定很放心。”
他敲了敲手杖,咬着牙,闷哼一声。
只见他那双被安德留斯冻烂的双脚,又奇迹般地飞了回来,长成一双新的脚。他揉了揉,又锤了锤自己的腿,在芙洛丝震惊的目光中说道:“嘿嘿,原在者的力量,我身上也有一份。好啦,长话短说,我可以帮你们剥离身上不属于你们的力量,并且,还有让你们活得好好的。”
剥离能力,他的意思是,把【身份】剥离下来吗?
“你们自己也清楚,使用能力的时候,她会抽取你们身上她想要的某种东西,对吧?”老人道,“这样抽取下去,你们最终都会死,打个比方,就像天然的宝石被雕琢后,碎屑会被扫进垃圾桶一样,而我,是全世界唯一能停下这个过程的人。我懂得她术法的奥秘。”
芙洛丝喉咙一紧,“那……剥离之后呢?”
“就回到你们本来的地方去,你,背叛者的后代,”他指了指安德留斯,“你会回到雪山去。”
“至于你,”他看了一眼芙洛丝,“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会回到你原本的世界去。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嗯?你和那个世界的联系千丝万缕,那边,还有人在等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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