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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N
明明许靳哲经常会说这种不正经的话术,苏虞每次却还是不争气地脸红。她不好意思地挪开视线,望向大海。
波澜不惊的海面倒映着浅浅的月色,夜幕之下大海似没有尽头,向天边延展。
苏虞的长发随风飘动,她舒了道气,转回来对上许靳哲的目光。她莞尔一笑,故意说:“你猜。”
许靳哲要笑不笑,早就知道她这种鬼点子了,意味深长“哦”了声:“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
苏虞没搭腔,瞥了许靳哲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她看了眼腕表,时间显示的是国内,已经到了下午,现在美国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许靳哲牵起苏虞的手,继续踩在细软的沙滩上。似是想到什么,许靳哲又偏头看她,还是想征求一下苏虞的意见:“明天想不想去跟我爸妈吃个饭?”
许靳哲回了美国这件事许圣智跟何沐戚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说跟苏虞过来,就怕他们两位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苏虞给人家给吓着了,况且想先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苏虞呆滞了瞧许靳哲,她至今都没有见过许靳哲的父母,也没有通过视频,一时间难以抉择。但没有多想,她和许靳哲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吃顿饭而已没有必要紧张。
许靳哲并不着急得到苏虞的回答,容许她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毕竟选择权是在苏虞身上而不是在他这边,去不去都由她决定。
最怕的还是担心她会感到不自在,得考虑她的感受。
两人走上平坦的硬化路,苏虞才回答许靳哲前面问的问题:“明天去见你父母吗?”
许靳哲:“你想明天去还是过几天去都可以,他们有的是时间。”
苏虞犹豫了下:“后天可不可以?”
她还得调整时差,加上见许靳哲的父母肯定也得留下好印象,做一下充足准备。
许靳哲勾唇:“嗯,听你的。”
回家之后苏虞洗了个澡,又继续探索这个全新领地,似见到新事物般对许靳哲这座房子每一样东西都充满好奇。
他这套房子的采光很好,客厅的吊灯金碧辉煌,照亮每个角落,朝阳的那面是一整块硕大的玻璃,可以看见前院的景色,白天时所有的阳光从窗户倾洒进屋。
许靳哲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这次记得带衣服进去了。他边用毛巾擦干头发边走过来,跟她说话:“困了吗?”
苏虞坦诚摇头:“不困。”
她在飞机上睡了不久,现在时差没有调过来,睡意还没有涌来,倒是感觉有几分奔波的劳累。
这样一想她还觉得许靳哲精力充沛,高中那会儿经常在极短时间在国内和美国来回飞,之前也是从悉尼和加州来回奔波。
许靳哲抬了抬下巴:“困了告诉我。”
苏虞迟钝了几秒,稍稍有点不好意思开口:“你今晚能跟我住同个房间?”
苏虞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毛病,每到新的地方她刚开始都会失眠,之前刚去伦敦和悉尼时身边没有人的陪伴失眠了一段时间,总觉得有个人在身边才能安心入睡。
大概是对陌生环境缺少安全感。
生怕许靳哲误会她有非分之想,又硬着头皮解释:“没有人在身边陪着要不然我睡不着。”
许靳哲笑了声,逗她:“主卧就一张床,我怎么睡觉,难道要和你挤张床睡?”
反正都有了先例她也不介意,苏虞耸耸肩膀:“你不愿意就算了。”
许靳哲不再继续逗她,恢复正经的模样认真说:“我等你睡了我再睡。”
苏虞呛住,上次许靳哲也是这样说,结果睡得比她还要早,感觉她才是陪他入睡再离开的那个人。
许靳哲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于是尴尬解释:“上次是意外。”
“……”
苏虞勉强相信许靳哲一回。
当地时间不晚了,周遭没有任何嘈杂声,能听得到山脚下海浪的声音。
洗漱用品什么的许靳哲都派人准备好了,他带苏虞上二楼。
二楼的空间就是主卧和一间书房占据。苏虞还没来得及上到二楼参观过,现在像个游客,眼睛四处乱瞟。
其实二楼的布局跟她悉尼的那套房大差不差,只不过他的主卧多了个后院的阳台。她走到那个阳台看了眼,现在才发现后院有个小型球场。
不知为何,苏虞的眼前莫名浮现许靳哲在这个球场打球的画面。
许靳哲又下楼把他们两个的行李箱搬到主卧,见苏虞站在主阳台上站着,他唇角上扬。
他走上前,从背后环住苏虞的腰,整个人松松垮垮挂在她的身上,头埋在她的颈窝,轻轻哼笑了一声。
苏虞身子一阵发痒,许靳哲的气息酥酥麻麻扑打在她的脖颈,浓烈的檀木香铺天盖地占据在她周遭。
许靳哲:“今天还没有充电。”
苏虞笑着调侃他:“你是电池吗?”
“嗯,”许靳哲笑着承认,“离开你就没电报废的电池。”
苏虞挣脱许靳哲放在腰间的手,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的距离近在咫尺,她不动声色注视许靳哲的眼睛,很快就败下阵仗率先转移目光。
她往房间里指了指,又一次询问:“我可不可以仔细参观你的房间?”
许靳哲觉得好笑,亲昵抚摸她的脑袋,往里扫了一眼,大发慈悲般说:“我有什么不可以给你看的?”
苏虞咽了咽喉咙,觉得也是,她绕过许靳哲回到卧室里面。许靳哲继续站在阳台,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房间,苏虞却充满了好奇,想通过某些东西来了解他的过去。
他的房间很大,衣帽间摆了一整面墙的球鞋,柜子里也挂满了衣服,中间的玻璃柜整齐摆放各种名表。
可能是他长时间住在这里,屋子里的东西也很多,不像怀川和悉尼的房子很空荡,没有什么烟火气。
她从衣帽间出来,旁边有一个小书架,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
苏虞走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书柜他居然还保留高中的课本。她的视线一一从高中的课本掠过,最后停留在某本数学课本,鬼使神差抽了出来。
她对这本数学课本是有印象的。
翻到扉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上面正是她以前写上去的内容——2023年和2027年圣诞夜,凉城“等待”咖啡馆,我在这里有话对你说。
这么多年过去,课本的颜色有些发黄,她的字迹也染了层岁月的痕迹。
苏虞把数学课本放回原位,继续扫描许靳哲这个书柜的书籍,除了高中课本,还有他大学的教材和一些关于金融的读物。
目光停到书柜最上层的角落,夹了份黄色的文件夹和一本皮革本。苏虞伸手艰难地拿到那本黑色皮革本,看样子是个笔记本,她小心翼翼翻开第一页,好奇许靳哲是做哪个时期的笔记。
这个本子她是没有见过,大概是他转学后才有的东西。
直到看到里面的内容,她倏地顿住,这不是笔记本,而是他的日记。
最开始记载的日期是他失忆半年后的时间,苏虞跟随他的文字似乎也回到他那段笔下的岁月。
2021年12月27日。
那个女孩再次撑着伞出现在我的梦里。
2022年3月14日。
再次出现,别人都叫我Kyle,唯独她叫我的中文名。
2022年7月9日。
2023年和2027年圣诞夜,凉城“等待”咖啡馆,我在这里有话想对你说。
……
2023年10月30日。
你的声音我记得,却总是看不清你的脸。
苏虞屏住呼吸,看了前面的内容,里面几十篇的日记都是在记录他的梦境,基本都是在描述同个女生。她没有猜错的话日记本里提及的女主人公就是她。
苏虞的心脏跳动很快,指尖紧紧攥住日记本的角角。
她往下翻了一页,日记最后的时间停留在2024年5月10日。
——徐珮芬在《被雨困住的一生》中写过,“雨天并不可怕,难过的是想起曾经有人为我撑伞”。我每次从梦中惊醒,一度想知道在下雨天为我撑伞的女孩是谁,无论梦境还是过去存在的事情,我都想知道她的名字,想看清她的模样。可是我始终记不清为我撑伞的人,这让我更加难过。
苏虞把许靳哲的日记本关上,现在终于能理解他曾说的那句“你是我梦里的女人”。原来在重逢之前,他不断在挂念她,即使失去记忆也是能依稀地想到她。
苏虞的喉咙酸涩,这种酸涩感逐渐蔓延。像是偷窥到他不为人知的秘密,她缓慢地把日记本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又伸手拿出文件袋。
看到文件袋外面的印的内容,她手禁不住发颤,呼吸似被卡住,喘不上气,好似有千斤重物压在她的心头。
像是给她一个巨大的打击。
她本能想自我欺骗这不是许靳哲的东西,但是文件袋的封面写了他的英文名。
苏虞将细绳旋转拆开,里面的白纸是许靳哲的心理就诊病历单。苏虞指尖持续发抖,像看到了不能看的东西。
里面记录了他每次就诊的症状,长期烦躁不安,持续极度担忧,入睡困难,患有重度焦虑症和抑郁。
文件袋的诊断单很厚,里面就诊日期从出车祸后不久开始,断断续续,最近一次看医生是他去年生日的那段时间。
苏虞紧咬着嘴唇,不可置信扫描里面的文字,她没有勇气看完这些就诊记录。
许靳哲从阳台打完电话回来,见苏虞坐在地上背对着他,身子一抽一抽地颤。他的步伐顿住,不动声色站在原地,微微叹了声气。
听到苏虞的抽泣声,许靳哲快速走到她旁边,半蹲身子看向她。苏虞的眼眶泛着晶莹的泪水,一滴滴从眼角流出。
许靳哲伸出手帮苏虞擦了擦眼泪,瞧见她这副模样他感到心疼。
他无奈地笑了声:“你这姑娘哭什么呢?”
苏虞摇摇头,忍着眼泪在眼眶翻涌,不让泪水滑落。她张了张唇,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鼻尖和喉咙酸涩。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许靳哲的过去。
许靳哲瞥了眼她地板上散落的病历单,他瞬间明白苏虞哭泣的原因。他慢条斯理把病例报告整理好重新放进牛皮袋里,放回到书柜的原位。
苏虞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许靳哲感觉到腰间有股力气锁在那里,他垂下视线,苏虞从背后紧紧抱住他,脸颊贴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
以前她从不敢问许靳哲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觉得这句话太过残忍,会勾起过去不好的回忆。自从知道他出了车祸又失了忆,她更加难过。
许靳哲这些年来过得一点也不好。
到了现在,苏虞才发现他不止有失忆的痛苦,还有焦虑和抑郁的烦扰。
想到这些,苏虞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往下坠,弄湿了他的衣服。
许靳哲捏了捏苏虞的指尖,把她环住腰的手拆开转过身子,他抬起手抹去她的眼泪,抱住她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别哭了好不好。”
他按住苏虞的肩膀让她坐到凳子上,在她面前半蹲身子与她的视线平视。
苏虞怔怔盯着许靳哲,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到了这刻却都开不了口。
许靳哲喉结轻滚,低笑了一声,闲聊的语气似在诉说极为平常的事情:“小鱼,我怕我脾气暴躁,情绪不稳定,害怕在你面前暴露,让你失望,觉得我是个不尽完美的人。”
在遇到苏虞后,许靳哲就在担心,担心太过焦虑把坏情绪传递给她,或者是她会不接受他的不完美。
他只是觉得,她的另一半必须是条件优越的人。
在看得出苏虞对他的喜欢,许靳哲有时候其实挺难以抉择的,想朝她往前走一步,可有些害怕,害怕知道他有心理疾病而离他远去。
后来他还是控制不住,不想再继续将心意掩藏。
直到现在,你所爱的是我身上最好的一面,或许这还不是爱,或许只有当你爱上我的弱点,和我缺陷的时候,你才真正爱我。
可是他现在听到苏虞哽咽着说:“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苏虞的话像道良药,从前升腾的想法顷刻间灰飞烟灭。
苏虞说出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发现这是以前许靳哲跟她说过的话,兜兜转转她用了他的方式安慰。
她伸手握住许靳哲的手,停顿了几秒:“我会永远爱你。”
爱你的完美,爱你的破碎。
许靳哲莞尔一笑:“好,我也是。”
后来两个人躺在床上,苏虞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初。她枕着许靳哲的胳膊默默注视他漆黑的眼睛:“你现在还会焦虑吗?”
她高三的那段时间也有焦虑症,知道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每天都辗转难眠。
许靳哲:“不会了,这几年一直都在看医生,现在这种情况很少出现。”
苏虞这才放心下来,他恢复起来就好,至少不用受到病魔折磨导致情绪低落。
许靳哲看到她的表情,笑:“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苏虞扬唇:“没有,以后跟我说说你过去的日常吧。”
以后多跟我说说你的日常吧,我们互相了解过去没有对方的生活,弥补彼此不在身边的六年。
许靳哲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蛋,把她的碎发别在耳根。两人就这样的姿势安静地望着对方。
“好,以后告诉你听,”他凑了过来,亲吻苏虞的额头,“晚安。”
说完,他翻了个身把床头灯关掉,卧室里一片漆黑,宁静的空间听得到山脚的海浪声。
许靳哲把苏虞拥入怀里,头埋在她的颈窝,两人在黑夜相依偎着,渐渐的,夜晚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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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雨天……撑伞”出自徐珮芬的《被雨困住的一生》
2、“直到现在……真正爱我”出自加缪的《加缪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