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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血蝶蠖术
龙洞寨不算方正,使得东南角与八角楼直线距离较近。
那里有一棵全寨最大的树,树上架起一座精巧的吊楼,因其四周被高高的竹墙所围,下午路过便只瞧上一眼,没有进去。
吊楼约有三人之高,侧面走旋梯而上,这比一般人家的竹楼离地高出三倍,加上整个寨子就这一处吊楼,可以猜到,这里便是一寨之主家吉姐的住处“家吉楼”。
因为第二天大领婚,家吉楼被装扮得很是喜庆。树上垂吊着各色锦带,好像彩雀尾羽,飞翔一般,姿态曼妙。
树吊楼共有三层,一层客堂,二层寝室,三层储物。内外装置也十分精美,除了以彩锦镶嵌门窗,里面更是锦毯铺地,锦帐挂床,绚丽且神秘,与这远居深山的寨子相得益彰。难怪会有女人自愿喝下断子酒,成为家吉姐,虽孤苦了些,也确实比普通寨民过得舒适且拥有权力。
进去之前,我跟在郁轩身侧悄声问道,“能出入八角楼的年轻女人只有家吉姐,所以,方才那个满嘴胡言的女人就是家吉姐,对不对?”
“猜得不错。”郁轩这就要进去,被我一把扯住。
“等一下。”我犹豫着,“会不会又看到那种事儿。”
我还真是有些胆怯,这才入寨不到一天,所见所闻也太吓神了。
郁轩笑道,“不会,寨子里的男人都住在八角楼,这里没男人,走吧。”
飘进家吉楼,经过几个在里面服侍家吉姐的年轻女子,又叫家家妹,相当于王宫里的宫娘。家家妹到了一定年龄,能力强者有机会晋升为家家姐。这些围绕在家吉姐身边的女人就类似于国王身边的官员以及侍卫,在财物分配上会享受优待。
家吉楼一层客堂的地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竹盒,五个年轻的家家妹正在将大盒子里的彩色妆粉等分到小盒当中。
客堂主位端坐一个女人,一眼我便认出是那个在八角楼偷情又满口污言秽语的女人,她叫朵雅,正是龙洞寨的现任家吉姐。
当年,柳芽儿与阿丹哥十七岁出逃,辗转到红石城,为了避祸二人隐瞒了真实年龄,而实际上他们与朵提和这个家吉姐差不多大小,皆是二十五六岁。
寨子里未满十五岁的男子从小到大不允许走出家门,只能在自家院子活动,或呆在栏杆竹楼里通过窗户看看过路的行人。芽儿小时候应该很是调皮活泼,满寨子乱跑疯耍,才会被与她同龄的朵格和朵提同时相中,只不过朵格更有勇气,敢于打破俗规,冲破牢笼,为自己争取幸福。芽儿与朵格志趣相投,最终走到一起。而保守胆小的朵提和家吉姐却只能留在寨中,接受着早已被写好的命运。
看着那些家家妹摆弄彩粉,我又更贴近些问道,“这妆粉是用来遮脸的吧,好像跟梨花境的有些仿似。”
郁轩点头轻应了一声。
“说白了不就是让妻子认不出丈夫,孩子找不到爹嘛,这都什么恶俗规矩,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眼下也管不了太多,还是救芽儿要紧,“我们赶紧去看看那女的记忆吧。”
郁轩似有深意地盯着我,“不怕看到那种事了?”
“一切以救人为大,快走吧!”
我这就想要立刻闯到家吉姐心轮中,却被郁轩拦住。
“你这性子,真是把小鬼精身上不该学的全学了。”
我翘起嘴来还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现在不能进去,她若精通蠖术,很容易发现我们。”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她睡着。”
我和郁轩刚寻了个平整地方坐下,这时,一个老太太进了家吉楼的厅堂,她与朵雅耳语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那不是,给芽儿送粥的老太太吗?她方才说了什么?”
老人讲土语我半句都听不懂,好在身边带了个转译官。
郁轩言道,“她说下午去看朵西,已经快不行了。”
“还真是被你猜中了,下蠖之人十有八九便是这个家吉姐。”我又开始架起小聪明下定论了。
郁轩把手垫在腿上,拍了拍,“你不用想太多,若是累了,就趴在我腿上睡一会儿。”
我把脸埋在他手心里,暖烘烘的,竟一直睡到后半夜才醒。
惊身坐起,我慌张看向四周,“啊?几时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人呢?”
之前在厅堂里干活的家家妹都离开了。此时,月光如水,隔窗倾洒进来,令地上的锦毯泛起清冷银光,散发着淡淡的忧思。
郁轩一直守在我身旁,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静静地守着。
“别急,她还没睡。”郁轩把手放在我额上,轻轻按了一下,“方才做梦了?”
“是吗?我是不是说梦话了?会不会被家吉姐听到?”
“不会,你的梦话全被我收进心里了。”
郁轩看我的眼神渐起变化,七分深情中多了三分戏弄,瞧他那神色,一准儿没有好话。
“你不想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见我不曾询问,他倒等不及引我说出下话。
“你说,我太爱你了。”
“我知道你爱我呀。”
哈哈,这样一句回应气得他脸都绿了,月色粉面加起来可不就是绿色。我却在心中暗笑,让你总是逗我,祖宗也学会反击套路了。
说话间,一直侧卧在厅堂坐榻上闭目养神的家吉姐,睁开眼睛,起身上了二楼。
我和郁轩跟着上去,只见她打开床边妆台上一个锁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双鞋,鞋面绣着一对鸟儿。
朵雅神情陶醉摸着鞋面上的鸟儿,像是在暗暗思念一位不在身边的故人。
“哎,你看那鸟儿是不是很眼熟?”
我发现绣鸟青羽翠尾,像极了我的鸿蒙之身。郁轩之前未加注意,这么一说还真是。
“南路各寨都有自己信奉的图腾,龙洞寨因为地处偏远,当年我为官之时接触不多,不过你这样一说,还真是。他们确实信奉这种青鸟,当地土语好像称之为羽达达。”
“哈哈,有趣,是我喜欢的名字。”我笑道,还要保持轻声,避免被那女人听到,“记得你之前在兰屏苑造过一尊神像,我骑在一只大青鸟身上,不正是此鸟吗?”
“当时那好像是尊者的一个任务,我已经想不起来为何要建那神像,应该是记忆已经被断除了。”郁轩回想着前世冷沦放打造兰屏苑时的记忆,“还有那只镯身里的青羽,也是在造像时一并出现的。”
镯子?我恍然想起,之前他确实送过我一只玉镯,里面还有一支青蓝相间的鸟羽,我下意识在身上摸索起来。
“别找了,早被那鬼精摔了。”说着,他从衣服里拉出一根灵绳,下面拴着一只坠子,正是那片青羽。
我看过去,可惜着,“什么时候摔的?”
“就在我送你之后不久,你在王后身体里也觉察不到。若非因为镯子没了,也不至让你失踪那么多天,受那么多苦。”郁轩言语中又是委屈又是心疼,看向我的眼神也便更加动情。
我摸着这片原本被嵌在镯身里的鸟羽,“那你是不是特别伤心?”
“嗯。”
这家伙可怜起来真是惹人疼爱,再加上那娇滴滴贱兮兮的声音,便是身处冰洞,也能瞬间激起热焰。
“没事儿,以后咱俩做一对儿,一人一只戴着。”
神,又失言了,这一次是败给了他的温柔。此人精,总能行各种手段,诱骗祖宗上当上钩。
这时间,家吉姐朵雅已经抱着那双锦鞋睡了过去。好像是在梦中,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朵格。朵格……”
我回想了一下,朵格不就是阿丹哥吗?
“她喜欢叶丹?”我好生吃惊,可想来却又在情理之中,“难怪,她会害芽儿。”
神不禁叹言,这凡人啊,总逃不开一个情字。
趁其熟睡,我跟着郁轩兴冲冲进了朵雅心轮,很快便找到家吉姐施展蠖术的那段记忆。
蠖在南路是虫子的统称,任何一类虫都可以被称为什么什么蠖,比如蝶蠖,蝇蠖等。其中,有一种长在水龟身上的虫,叫作龟蠖,此虫在卵幼时期寄生在龟壳上,将要成熟时,便会顺着暗河飘移到岸边,在草叶上结茧化蝶。
在龟蠖结茧未封口时,若能将事先喂了人血的天丝虫顺着开口插入其中,让天丝虫把人血吐进去,这样,等到龟蠖破茧便能化生成一只血蝶。当然也就是朵提偷偷放出,落在芽儿身上的那种蝴蝶。
只要血蝶身上的细绒进入人体,那人便会被血蝶牵走魂魄,而能够操控血蝶者便是以血养蝶之人。待到被害者因蝶绒七窍流血时,养蝶人再将血蝶杀死,病者的魂魄便会跟着蝶灵一起亡灭。
知道是朵雅害了芽儿,我一来气愤二来也算松了口气,好歹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着元凶了。
“可是记忆里为何看不到血蝶去处?”我又想起个十分要命的问题,找不到血蝶也救不了人啊。
“她结了手印控制血蝶去向,自己未曾亲临,记忆里自然看不到位置。”
郁轩领着我继续前行,看看之前的记忆里是否还能找到其它线索。
边走边听他继续讲着,“南路的蠖术有一个共通之处,便是一对一秘法传承。没有老师授法,自己是学不会蠖术的。而老师在传教之时,必然要将破解之术一并传授,可是这个朵雅的记忆中却并没有解术,这法来得甚是蹊跷古怪。”
“会不会是有人给她托梦传法,所以不曾留在记忆当中?”
我们讨论着家吉姐蠖术的来处,郁轩忽然想起什么,拉着我往回走。
“去找找朵雅是在什么时候得知芽儿回乡的。”
折返到芽儿从上京启程的记忆点上,顺着时间仔细查找。当看到家吉姐同样拿出那双锁在抽屉里的锦鞋时,我猜想那时的朵雅应该刚刚得知芽儿归乡,才会拿出这双鞋来怀念朵格。
果然,朵雅独自坐在妆台前,抱着那双鞋哭诉起来。
“朵格,你可曾知道听闻你的死讯,我哭了整整三日。你当初若没有跟朵西出逃,留到寨中,又岂会被那贱女人和奸夫所害。你在昨晚托梦于我,是想让我为你报仇吗?九年前你离开龙洞寨,九年后以花发归家,我不会让你枉死。我要亲手杀了那个贱女人,以慰你在天之灵。”
这番话里显然漏洞百出。
“阿丹哥早已魂灭,怎么可能托梦给朵雅,还暗示她杀了芽儿,无论什么情况下,这个梦也不可能是真实的。”我分析着朵雅的言语。
郁轩已然得出结论,“家吉姐很有可能也是被人利用。”
“啊?”
我实在不愿相信这个推测,如若为真,便意味着找到芽儿元灵的难度又加大了。
“线索在这里断了,眼下只能盯住朵雅,静观其变。她想害人,一定会有出手的时候。”郁轩拍拍我的脑袋,安慰着我紧张的心心。
“那我们要不要先在家吉楼找一找?万一朵雅把血蝶藏在自己身边呢?”
“我找过了,没有。”
嗨,真是个周全细腻的人儿,这世间恐怕再无觅处。
我终于抹起一笑,跟着郁轩跳到家吉楼所在的树顶,静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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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猜猜是谁害了芽儿。
回看上部137第一百三十六章入福之礼,摔镯子那段,曾有一段伏笔,“这件事对郁轩触动很大,以至于后来,无论再遇到任何困难,他都是自己一个人自作主张地扛着,对我从来都是躲避或者善意的谎言。在我身上,他彻底改变了商人钱物置换的姿态,对我的好,再不会附加任何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