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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待众人走后,小宝才小心翼翼地挪过来,委屈又担忧地看着王焯殷,声音都是哽咽的,“蜀蜀……”
王焯殷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不哭。”
小宝把头埋在他臂弯里,好久才终于从熟悉的温度中再次确认王焯殷确实还活着,他拿头蹭了蹭王焯殷,小声道:“我好怕你真的死掉了,不要我了。”
“不会死掉的,”王焯殷虚弱地挤出一个笑容,“不能把你丢在这,不然怎么跟沈夫子交代呀。”
他内心涌着万千波澜,有对自己纵容小宝跟来前线的自责,有对远在苏州的沈夫子的愧疚,更有对眼前这个天真懵懂的少年那一腔心意的无可奈何。
许多情绪压在心头,王焯殷张了张口,最终只哑声说出一声:“谢谢。”
小宝摇头,认真地说:“不谢,我说了要保护你的。”
王焯殷看着他坚定的脸庞,这塞外北风寒雪中,他的小宝好像真的长大了。
“我不用你保护,小宝,应该是我保护你。”王焯殷慢慢说,“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干这样危险的事了,好吗?”
小宝皱起眉头,蜀蜀的话让他觉得有点伤心,他倔强地说:“不,我喜欢你,蜀蜀,我要保护你。”
不久前少年的哭诉犹在耳边回荡,我喜欢你啊蜀蜀,你不要死……
以及更久以前,那声声真挚而直白的情意,我喜欢你,我喜欢蜀蜀……
王焯殷心里漾起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是察觉到方晏修的心意时的避让,不是太子意欲赐婚时的惶恐,而是复杂难言的,甚至夹杂了几分酸涩苦楚的心酸。
他不知道四年前踏入沈府从此成了小宝口中再也断不掉的“蜀蜀”究竟是对是错,原以为分别的这数年,他们会像寻常童年玩伴一样,随着疏于联络而逐渐两相忘怀,可小宝是如此深情而执着,四年的分别不仅没有叫他忘了蜀蜀,还让他越发坚定,屡屡涉险,只为与他的蜀蜀再在一起。
这样重的情谊叫王焯殷心中酸楚难当,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少年的这份喜欢。
小宝才十六岁,又比常人更不知事,或许只是因为自己给过他难得的陪伴,才叫少年生了依赖,以为全天下便只有这一个蜀蜀可以喜欢。
可他却仿佛又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是蜀蜀就是蜀蜀,不是旁人,也不要旁人,蜀蜀去哪儿,他就要去哪儿,哪怕多年分别,哪怕路途艰辛,他也永远牢牢记着自己的愿望,任何事情都不能叫他放弃。
王焯殷整颗心都在颤,死里逃生的经历更叫他格外感激小宝舍命相救的心意。
这份喜欢这样重,他不敢接,也接不住。
“小宝……”王焯殷颤声道,“何至于斯……”
小宝听不懂,只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蜀蜀。”
王焯殷看着他天真懵懂的脸庞,“小宝知道喜欢是什么么?”
“想和你在一起,不想和你分开,”小宝定定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像爹和娘那样,一辈子都在一起。”
王焯殷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小宝,你说的这种喜欢,是要留给将来要做你妻子的某个女子。你是我弟弟,不能说这样的喜欢的。”
小宝的眼睛变红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救了蜀蜀,保护了他,蜀蜀却还是要把自己推开,“不是的,就是这样的喜欢!只喜欢蜀蜀,没有别的女子!”
他难过得眼泪再次夺眶而出,感觉心脏很痛很痛,像被人用力捏着,“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蜀蜀?你从前那样喜欢我的,为什么现在却不肯再喜欢我了?”
王焯殷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里也痛得厉害。
他想说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喜欢和喜欢也是不一样的,不是每一种喜欢都要在一起,你是沈家独子,是夫子师娘放在手掌心里疼的珍宝,将来是要娶妻生子,荣华富贵,一世无忧的,我又怎能忍心连累你继续颠沛流离无后而终呢……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小宝不会懂这些,他只是抬手轻轻拭去少年的泪水,蹙眉轻道:“别哭了,小宝,再哭我心里要更难受了。”
小宝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连日的委屈终于积攒到了爆发的顶点,用力推开他的手,哭着跑出了帐篷。
廖世清正好端药进来,差点被小宝撞到,“诶,小宝——”
小宝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廖世清纳闷地进得帐篷来,将药放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扶起王焯殷,“小宝怎么哭了?你说他了?”
王焯殷轻轻摇头,“我没有说他,只是拒绝了他的喜欢。”
廖世清一怔,“你——”
一段时间的相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宝对他的蜀蜀哥哥的心意,军中日子本就艰苦,有个知心人互相慰藉,也不失为一桩安慰。
不知道多少人都暗自羡慕这二人的情谊,廖世清也不例外,只是他没想到王焯殷竟会狠心拒绝。
廖世清垂下眼眸,叹息道:“他对你情深义重,被你拒绝,肯定伤心透了。”
“嗯。”王焯殷苦涩道:“是要伤心的,说不定都不愿意同我说话了。”
廖世清不解道:“你与他也算幼年便相识,感情甚笃,你也这样在意他,为何却不愿接受他一番真心?”
王焯殷只摇头,“我怕他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便白白将一颗真心浪费在了我身上。”
小宝的世界那样小,他还没有见识过更多的人,自己只是恰巧在他孤独寂寞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陪他走过一段路而已。或许将来某一日,他会遇到那个值得真心托付的人,如果自己现在贸然接受了,而真到了那一日,他怕辜负了小宝,更怕自己到时会比小宝更放不下。
廖世清叹道:“明诚你如此思虑又是何必,当下喜欢便当下在一起,往后的事那样远,想它又有何用?”
“不是的。”王焯殷望着地面,幽幽道:“沈家于我有恩,才叫我不敢轻易答应。他的真心太重,我接不起。”
说罢,端起凉了的药慢慢饮下,余了满口苦涩,以及心中种种苦衷,独自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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