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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影无眠
【成孤宿】
孟夏忽至,月影方开。
满池荷花在月色的掩映下,只管兀自睡去。却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刹那芳华遗落在水里。初夏的夜风,尚夹杂着丝丝寒意。惹得岸上赏荷的美人,不自觉地将披风裹紧。
“宁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若是不慎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露凝香听着这满是关怀的声音,嘴角却泛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城阳王走到她面前,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方才寻不到你,我都担心坏了。你一个人来这里赏荷,也不跟下人说一声。往后,可再不许这样了。”
露凝香淡淡地点点头,眼睛里却忽然闪现出一道寒光。
“啊……”城阳王低吟一声,趔趄着向后退了几步。他痛苦不堪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露凝香冷冷一笑,“为什么?为了你将我强行掳来这里,为了你每日喂我服下的忘忧散,也为了这些日子我所受的屈辱!”
他走近她,问:“你……全都记起来了?”
露凝香却用力地将他推开,“不过是因为我这张脸,你们一个一个都把我当作了邓咸宁的替身!”
身上的疼痛让他不禁皱了一下眉,语气却依旧温和,“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的人是你,不管你是以前的露凝香,还是现在的宁久微。从我爱上你开始,就再也没有拿你跟邓咸宁做过比较。”
露凝香冷眼望向他,“可是,我心里一直都爱着皇上!”
血已经慢慢地染湿了他的衣襟,他这才觉出一番刺骨的生疼。
露凝香继续说:“我爱他,哪怕他弃我如敝履。出宫后,我原本打算寻一处清静的地方,守着我对他的回忆了此余生。都是你,用卑鄙的手段占有了我!我现在唯有一死,才能忘记这些日子的耻辱!”
言毕,露凝香从袖间拿出了另一把匕首来,绝望一笑,道:“我今日特意准备了两把含有巨毒的匕首。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不要!”城阳王忍着剧痛,上前将匕首夺下,扔进了荷花池。
露凝香仰面问:“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让你死。”言毕,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昏迷几日后,城阳王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窦太妃和王妃马梦绮赶忙围上前去。
“宁儿呢?”城阳王开口便问。
窦太妃愤然道:“我已经将她关入了柴房,正等着你醒来发落呢!”
城阳王挣扎着起身,道:“放了她,不关她的事。”
王妃不解地说:“可是,她已然招认了啊!”
“你去带她过来,我要见她。”城阳王吩咐马梦绮道。
马梦绮向窦太妃投去求助的眼神,却见窦太妃无奈地点了点头,王妃只得领命而去。
不多时,满身血污、形容枯槁的露凝香即被带到。只见她披头散发,双目无神,额头上还有大大小小的血块。看起来,这些伤痕应是她数次撞墙求死所致。
他的心一下子被揪得生疼。
原来,她不是一时的气话,而是真的去意已决。
原来,自己在她的心中,果然比不上刘肇,那个已拥有了天下和邓咸宁的刘肇。
他手上已青筋暴起,却仍故作平静地对窦太妃和马梦绮道:“我有些话要跟她说,你们先出去吧!”
二人去后,城阳王勉强起身走到了露凝香的面前,伸出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脏污。
露凝香却厌恶地将头转向了他处。
“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真的没有半分感情吗?”城阳王的声音略有些哽咽。
露凝香的语气已冰冷到了极点,“我对你的感情,只有恨。如果……恨也能算是感情的话。”
城阳王自嘲地笑了笑,又叹了口气,道:“果然,万物轮回自有定时。我负了檀儿,如今你又负了我。”他痛苦地走到床榻处躺下,低声道:“你走吧……”
露凝香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问:“你说什么?”
“你走吧,远远地离开这里。”言毕,城阳王转身向内而卧,眼中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小妖精,王爷现在受了重伤,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和我玩乐?”柳叶小筑内,一个英俊的侍卫抱着柳思思,问道。
柳思思轻蔑一笑,“他爱的人又不是我,伤他的人也不是我。我又何必死皮赖脸地缠着他,让他看轻了去?你以为,人人都是马梦绮那个傻子吗?”
那侍卫便也笑,“是了。如今你和梅娇、杏俏,都算是看开了。不像马王妃,成日间不知道在为谁守身如玉呢!”
柳思思啐了他一口,道:“好你个刘二,你有我一个还不够,如今又想着马梦绮了?”
刘二赶忙堆笑道:“我不过随口一说。她那样的货色,就是白送给我,我都不要!”
柳思思白了他一眼,起身到铜镜旁试戴发簪。
【恨薄命】
却说皇后当日在永安宫急火攻心,不慎引发了旧疾。接连休养了数日,她的身体才渐渐有了起色。
忽有一日,蔻丹行色匆匆地赶来,说咸宁已将先前的大长秋借故免去,还将他遣出了皇宫。
皇后正自气恼,却见外祖母邓朱满面怒容地走了进来。
未及皇后发问,邓朱便自顾抱怨道:“我一觉醒来,莫子如和之湄都不见了。她们还偷走了我无数的金银首饰!”
皇后便问:“怎么会这样?”
邓朱摇头道:“我也不知。昨夜我们还一同吃酒谈天,谁知道她二人竟然会做出此等下作之事。哎……都怪我以往太大意,这才不慎引狼入室!”
“外祖母你先不要着急,我这就让裴玉烟来,让她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后一边安慰邓朱,一边命蔻丹去请裴玉烟。
过了许久,蔻丹方独身回来,“娘娘,裴贵人病了。这几日,也一直卧床不起呢!”
邓朱愤然道:“你们一个两个都病怏怏的!往后这后宫,就是她邓咸宁一个人的天下了!”
“外祖母放心,静儿无碍。过不了几日,我就能恢复如常了。”
“但愿吧!”邓朱失望地叹了口气,起身拂袖而去。
山牢内,莫夫人和之湄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咸宁饶过她们。
“你们都是我的长辈。论理,我应该看在父亲的面子上饶过你们。”咸宁幽幽地说道,“可是,你们为老不尊,与邓朱沆瀣一气,数次作恶。单论这一点,我杀了你们倒也不为过……”
之湄听及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莫夫人虽也脸色煞白,却到底是个有城府的。只见她强装镇定地说:“如果娘娘能饶我一命,我愿意为娘娘当牛做马,誓死效忠娘娘!”
之湄赶忙附和道:“我也愿意!”
咸宁鄙夷地望着她们,冷冷道:“你们的雕虫小技,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言毕,咸宁又吩咐侍卫道:“一日三餐不要短了他们,若是有哪个看不开想自尽的,也由他们去。”
蔻丹为皇后端来一碗“唤神汤”,皇后一口气将它全部喝了下去。不多时,她的精神竟已恢复如常。
“你去把太史令请来。”皇后吩咐蔻丹道。
话音未落,却见咸宁领着一陌生男子前来。
行礼后,咸宁向皇后介绍道:“娘娘,这位是皇上新封的太史令,张谦张大人。”
皇后问:“王大人呢?”
“王大人学术不精,又常在宫中多语怪力乱神,妖言惑众。皇上已将他罢了官。”
皇后怒斥咸宁道:“你先遣了大长秋,又罢了太史令。你就是要砍去本宫的左右手,让本宫处于孤立无援之地,是不是?”
“娘娘此言差矣,”咸宁正色道,“大汉的臣子都是皇上的臣子,理应只听命于皇上。后宫与外臣本无亲疏远近之别,他们又怎么会是娘娘你的左右手?再则,外臣调动本与后妃无关,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娘娘你怎好说是妾身所为呢?”
“你……”皇后怒意再起,登时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娘娘……”蔻丹赶忙上前道,“邓贵人,娘娘现在身体不适,还请您改日再来吧!”
咸宁却并不理会,反凑近皇后道:“皇后娘娘这身子,果真是不中用了。既如此,你就把这后位让贤,可好?”
皇后听罢咸宁之言,忽觉头晕目眩,无力地倒在了榻上。
咸宁浅浅一笑,转身离开了长秋宫。
“蔻丹……”夜半时分,皇后低声唤道。
“娘娘,我在呢!”
“你说,本宫是不是快死了?”月色映衬下,皇后的脸色已接近苍白。
蔻丹吃了一惊,忙道:“娘娘,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几日,您就能好了。”
皇后摇了摇头,道:“喝了唤神汤,纵然好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本宫只是觉得,自己的这一生,太不值得。”
蔻丹安慰她道:“您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这后宫里谁又能比得过您呢?”
“皇后又如何?这一生,他从没有给过本宫半点怜爱,半点都没有!”皇后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他把他这一生所有的柔情蜜意,全都交付给了邓咸宁!他对她,真正做到了那句‘情有独钟’。这些年,他痴也为她,嗔也为她,哀也为她,怨也为她。他的心中,又几曾有过别的人?你别看那些后妃们偶尔也会身沐皇恩,其实不过是他为了绵延皇嗣,为了堵住那些臣子们的悠悠之口,甚至是为了保护邓咸宁不成为众矢之的,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蔻丹看她如此,一时竟也不知要如何安慰她。
“本宫只想让他好好爱我一次,哪怕……只有一天。这一生,也算是足够了。”皇后一边说,一边又咳了起来。
“娘娘,您别再说了,早些就寝吧!”
皇后绝望地叹了一口气,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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