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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一藏二十年
“真杀了?”荆棘做着夸张的表情反问到,“借董淑妮的谗言怂恿李渊颁下圣旨,让李世民亲手了结掉前一刻还在战场上共同进退的寇仲?”
李秀宁明确说出,“往事历历在目,焉能假的了。”
此事诸多疑点,且跟荆棘记忆里的情节大相庭径,一时之间叫她如何能信。然而有一点必是真的,她就由此问到,“双龙那两个傻缺,还真呆呆的让人家杀吗?”
“哈!”李秀宁忽然一脸的张狂笑意,乐得手脚一并舞动,心中全是“呵呵哈哈”。
荆棘不由被笑得心慌,不能置信地看着李秀宁,嗔道,“你笑这么诡异干什么呀?”
“笑那两个傻子呀。”李秀宁话语里竟有些癫狂,“那两个傻缺就是伸长了脖子,等着世民一刀下去,你可知为的是什么?”
“为国泰民安,百姓兴隆?”虽是不合常理,但也要个理由的吧,荆棘只能这么说了。
李秀宁……的摇头道,“若为天下苍生舍去自己性命,你说我信,别人说我都信,唯独寇仲对我说我偏是不信。寇仲是怎样一个人,留下心爱的女人跑去做民族英雄,他肯干吗?”
虽不能以自身的自私来猜度别人的自利,可荆棘就是觉得那是绝对不肯的,她和李秀宁意见一致。转颜问到,“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因为一个阴谋,一个将整个江湖耍得团团转的阴谋,和氏璧里的骗局。”李秀宁眼中光芒频闪,显然这是个叫她也心悦诚服的骗局。
荆棘猛然意识过来,“和氏璧里的骗局?和氏璧里有什么呢,预言!”
秦朝开国就有一块和氏璧,传说是仙界落凡之物,始皇爱不释手,铸造为国玺,玺上撰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至刘邦手中称为“传国玺”,自此成了得国失国的象征。而师妃暄正是借由为和氏璧挑选主人的名头入世,盛名只在一瞬间就传开了。这块和氏璧的用处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据荆棘所知,举凡得到和氏璧的人都能从中看到某些预兆,关于自己未来的景象。秀宁所言,其意在此。
“预言虚无缥缈,本不该有人能信。可是二弟妹她就有这个能力,把一桩桩既成事实的谎言堆成预言,她甚至改变天象,让六月飞霜,冬雷震震,创造一切不合常理的景象让人相信预言的无可逆转。而这预言的最终目的,就是让那特定的几个人相信,死亡是天意。”李秀宁身子起起落落,说出了于她波澜万丈的一生中唯一被震撼到过的真相。
荆棘脩的疑惑,“和氏璧的预言难道是假的?”
“假的,全是假的。世上这么多谎言,上天骗的人最多,它明明不存在,却叫人相信它的神力。”注视着观音婢,秀宁一脸钦佩,“我不知道二弟妹是用了什么方法在和氏璧里灌输了一幕幕场景,但她用心之深,世人难敌。世上某些人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当和氏璧里亲眼见过的场景再度显现,心底自发恐惧,由生到死都不那么突兀,就会死得其所,不再去想其实要避过死亡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此刻荆棘只为双龙扼腕,“还真是一双憨货,竟拿自己活人的身体去应了一个骗人的预言。死得简直无厘头。”
“要他们去死的其实并非预言,而是他们自己才对。过于执着预言里的表象,却不了解所谓预言才是真正的假象。寇仲和徐子陵,把生命放弃的太容易。”
秀宁脸上的轻松写意让荆棘更加确信她所爱之人的确不是寇仲,然而若她所说是真,如此心计的长孙小狐狸她也敢爱,当真是女中豪杰了。
又闻她言,“双龙之死毕竟有着安抚民心和让世民尽早励精图治的作用。而有另两个人,才真是被骗死的。净念惮院的一心禅师受不了心魔干扰,在看过和氏璧后最终选择了自燃圆寂;慈航静斋斋主更是不济,不能接受预言中毁容惨死的假象,终日像丢了魂,当邪王石之轩去找她的时候,根本兴不起抵抗的念头。至于预言中所述的面部毁容遭凌虐致死的惨事毕竟没有发生,也不知梵清惠死前到底是何感想,不过也不容她高兴,在她死后还是有人往她脸上做了处理。”
“谁?”听秀宁姐说过她二弟妹几十年寸步不离府,那么必是假手于他人。她有些害怕该不会秀宁姐亲自上去添过两刀吧。
还好李秀宁马上答道,“还能有谁,和氏璧里的假象,发生在慈航静斋的惨祸,能做到这一切的还能有别人吗?”
择选真命天子,赐予和氏璧辅佑。能在和氏璧身上做手脚的人天下不超过一手之数,一张超尘脱俗的完美脸庞在荆棘脑海呼之欲出。
提起这个人,连李秀宁都将话语变得婉约,“或许从师妃暄化名秦川满世界挑选明主的时候起阴谋就已经产生,只是当时没人能够想到。”
荆棘唯有感慨,“遑论当时,若这真是一个计策,就算后世也不会有人发现吧。我之不解,是她们处心积虑的扶你二弟李世民登上皇位,究竟是长孙皇后随意选择了自己的夫婿,还是她看出了天意是只让李世民当皇帝?”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李秀宁默默摇头道,“我也是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才知原来师妃暄和二弟妹是很早以前就认识的,大概就在世民跟二弟妹圆房之后的某天。那段时间我正因为感情的事不在府里,可能我不该离开吧。”
荆棘凝望李秀宁黯然的表情,随之古怪道,“也就是说,如今我们还是来晚了,你二弟妹已经开始了这个惨无人道、灭绝人性的辅助明主计划。慈航静斋斋主会被她最心爱的徒弟骗得身败名裂,死后也不得安生;一心大师会绝食绝寝,自尽而亡;而自以为顺应天意的那两条憨龙,我们救得了吗?”
李秀宁还以一个饱含信心的眼神,回道,“这一世我只要不说非跟寇仲走不可,想来二弟妹不会为难他们的。”
荆棘裂嘴打出一个哈欠,做出怀疑的神色。
李秀宁气得像个小媳妇般,指着观音婢坦言,“我本来已经劝她放弃了,以为她能留寇仲一命。可是我搞砸了,太自信太沉着,固执的以为那个男人当时还爱我。我在信里跟这丫头说,无论如何会跟寇仲走下去,想必她是怕我受不了被寇仲拒绝,是为替我解恨。可这丫头又哪里知道,纵然寇仲不选我,我也没什么话可说,感情是覆水难收,我曾经以为收得回来,却料错了。更加没想到二弟妹行动如此之快,我一直以为掌控龙庭的是父王,握着权力的是世民,哪里知道只这丫头一个眼神,天都会变。”
上天变色之前当然不会让你知道它有着雷霆之威,长孙皇后这一击惊雷落在玄武门,屠的不外乎两个人,一个被李秀宁所爱,一个被师妃暄所爱。
荆棘觉得自己的脑子真心不够用了,她是不该恶意的去猜测,但又无法不联想,长孙小狐狸夺走这两个男人的性命是为挽回两个女人也说不定呢?连带着最后给了秀宁姐致命一剑的若真是师妃暄,搞不好是情杀也未必!
这些猜测她万不能讲出来,真假都是要捅了天的呀!到底是隐藏在历史底下的真相还是秀宁姐一厢情愿的判断,更或其它淋头得足以将社稷这条船给掀翻的狗血剧情?
荆棘猜不过来也无心去揣摩,只径直问到,“玄武门的事,单说那李世民就不能是真的因为皇位才对寇仲起了杀心吗?你二弟妹表面上自然要做到以丈夫为先,她入宫究竟是为劝诫还是只做做样子可有真凭实据?这只狐狸既然做事不留痕迹又怎会让秀宁姐你知道了这些,到底你所谓的言辞是从何得知?”
“是婠婠跟我说的。她那时以为徐子陵也和寇仲一起死去,虽然表面看不出来,心中却点燃仇恨。徐子陵下葬当晚,婠婠一身孝衣夜探皇宫企图刺杀世民,被我拦了下来。”
言语轻描淡写,荆棘却猜出这大概又是一场生死夜战。能拦住暴怒中的婠妖女,也不知秀宁姐是折损了多少人马。
灵动的眼睛微眯,荆棘笑曰,“那妖女何时起与秀宁姐你有了交情?既然拦下了,那我便问事后是怎么解决这桩麻烦的呢?”
李秀宁回忆到,“我与她彻夜长谈,她才说起追查到的这些。婠婠实已发觉要斩杀徐子陵和寇仲的旨意并非世民授意,可撺掇董妃进了谗言的的确为二弟妹不假,婠婠不认识二弟妹,自然想不明白只能找世民算账,可我却知晓个中缘由。当时由于不便言明,我只对婠婠说等弄清全部真相后必会给她一个答复,不过徐子陵突然死而复生,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荆棘淡然的道,“又是一件不了了之。秀宁姐,似乎有关你二弟妹的一切把柄你都不愿去抓,究竟是有意在躲她,还是怕着什么?”
出乎意料的,李秀宁竟承认道,“我不是躲她,我就是怕她。这世上如她这样用心深沉之人你又几时见过?所有人为之奋斗几十年的事情在二弟妹眼里不过是素手轻抬轻放那样简单。”
荆棘抱臂揶揄道,“真就那样简单吗?她如果真有那么厉害就不会连你都骗不到手了不是吗?”
李秀宁气苦的一跺脚,啼笑皆非的道,“若两情相悦,二弟妹要和我在一起自然轻而易举;若只有她单方面的爱,她愿意放手让我一个人幸福。她只是不屑在其中使些下作手段,对真心所爱的人岂能用骗的。”
荆棘微眯的双眸慢慢亮起,眼神似嗔似怒,“可你并不具备一个人得到幸福的能力呀,她是没有骗你,可你对她的隐瞒就不是对真心所爱之人用的骗术吗?长孙皇后是不是单方面的爱不需你来告诉,隐藏在你胸膛深处的那颗真爱之心,骗得过谁?”
面对荆棘的质问,李秀宁颓然苦笑道,“骗不过吗?骗不过怎么会有二十年贞观之治?骗不过怎么会有绵延后世的李唐兴隆?秀宁这辈子最成功的计策就是叫这丫头与我秋毫无犯,让她终日埋首江山社稷中,没空去想我们间的感情。我是骗了她,骗了一个心心念念全是我的小丫头,可你跟我说,我做的真的不值吗?”
“呃。”荆棘倒想提醒她,明明掩藏了这么久的爱意怎就一句话不说全部自爆了?也不让人有个心理准备,叫她的面部表情无力反应啊。只得满心嘀咕,“这有问题啊秀宁姐,难道要取江山就只有用骗人的方式?你和长孙后真心相爱,二人联手也能令整个天下臣服。你弟弟可会感谢你让给他这么一段有名无实的爱情?”
李秀宁僵着脸传音道,“我只负责李唐家的事业。至于让世民感到幸福,这个谎就要留给婢儿去撒了。”
这才两句话工夫就忽然冒出一个婢儿,让荆棘好一阵想才明白。长孙皇后真名一直不示于人,只有小字观音婢,婢儿应该就是昵称了。
这一对姑嫂连带骗人也要像做对子写对联一般,把谎言分成上阕下阕叠得一摞摞,你说上句我接下句,说是无情鬼也不信。只是她们这场心计的较量究竟是谁赢了,又或者两人都输了。
荆棘尤感惋惜的道,“你们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世上许多愁滋味都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难道一个名分真就这么重要?你和你二弟妹之间绵绵情意做不了假,举案齐眉、并肩携手如何会没有好的结果?你们一手推开爱情,却拿天下做借口,要是某人在此,怎么说也该到地狱里关几年。”
囚禁在这具圣洁躯体里的肮脏灵魂啊,快到炼狱里来赎你所犯的罪。那颗杀千刀玩失踪的鹌鹑蛋这时就该这样子出现才对嘛。他既不在,荆棘只能暂时扮演了,将步子踱来倒去,就是对秀宁姐当初的举动不予谅解。
李秀宁也是心有委屈,眼里转着泪光道,“秀宁从来没有为爱豁出一切的少女心,自小接受的以家族利益为先的教育让我当初如何能明白,只知要为李家付出一切。如果我认可了这份感情,李家呢,江山呢,婢儿还会辅佐世民吗?家族出现姑嫂相恋的丑事首先会被世人耻笑,如此病态的爱情怎么会得来幸福?丧了名声,没了声望,怎么招兵买马,何来李唐盛世?”
荆棘眨几下眸子,取笑道,“如果你真是无怨无悔,怎么会有那样的遗愿,你现在来推翻的,是牺牲自己爱情才建立起来的王朝。而那个被你抛弃的人,却死都不敢面对!”
李秀宁再度望向静止不动的观音婢,秀眸中已是不收敛爱意。极舍不得的垂首说到,“我生来与爱无缘,却有一个男人再加一个女人对我死心塌地。荆姑娘,秀宁想问,换你怎么办?是抛开一切追一个遥远的梦,还是死了心、放手,去完成自小就拥有的使命。”
李秀宁显然是已对这段爱情死心,她一个鬼魂根本就没想过再续前缘。然而荆棘却耸耸肩,开起了玩笑,“我看也不必设想了,放在眼前的就是跟你当初一样的难题。长孙姑娘真的可怜呢,我自不会让她枯恋终身,就算是碎掉这身躯壳啊,也不让她的梦破碎。”
她料想:秀宁姐这一生大概都还不知道吃醋为何味。该让她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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