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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钟声打破了夜晚的平静,本已陷入沉睡的城中骚动起来,亮起了一点一点的灯火。
“什么声音?”
“是警钟,警钟!有夜袭!”
“夜袭?禁军不是都撤走了么,哪里来的夜袭?”
“飞骑军!是飞骑军!城主招乡兵上城头列阵。”
达圭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就走上了城头,眯眼看着远处的天边,冷笑道:“这么快就忘了教训了么,来犯骁云者,都当有去无回!来人,架床子弩!”
城墙上左右有两架庞然大物,此时覆盖着的油毡被几个兵士协力掀去,露出其下已经上了绞的床子弩,长一丈宽半丈,手臂粗的弦绷得紧紧,上面一排架了五支丈多的长矛,闪着寒光的矛头指向魆魆的夜空。
飞骑兵渐渐近得能看见当头的天马和士兵身后飘扬的旗帜,身后的仲溪惊讶道:“是州师?”
卫然回头一看,仲溪和楚原竟然都在城头之上,楚原大约也是梦中被惊醒的,只是在身上披了件外衣,两人在纷乱的士兵中间格外显眼。卫然皱了皱眉:“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快去箭楼。”说完她转身就走,却被楚原一把拉住:“那你呢?你要去哪里?”
“我说过的,拿剑的人不可以躲起来。”如此回答之后卫然对仲溪说,“你带他下去,我去帮达奚布防。”
她长长的黑发飞扬在夜里,那样纤瘦的身影,握剑站在城头之上时却是一股无法抵挡的凌厉之气。
仲溪没有动,楚原也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我不走,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守城。”
卫然皱着眉头看他:“你读书识礼是国家的人材,不要意气用事。死在这里的话得不偿失。”
楚原却皱紧了眉头大声地反驳她:“没有报国之心的人就算读书识理又怎么样?不是在朝廷上唯唯诺诺,就是彻底避开跑去经商,把朝廷和国家都当做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城主说得不错,这样的人到头来还不如行军打仗的民兵。”
卫然有些惊讶地看他,楚原一直是软软的好性子,话都没有大声说过一句。默了一下后她道:“上贤则仕,上昏则隐,这是人之常情。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朝廷的问题。”
“不对!”楚原大声地反驳她,带着些蓝色的眸子在夜里明亮如星,“只是因为君王不贤明,臣子就可以不尽忠职守了么?朝廷如果不清明的话,不是更应该肃清上谏么?只想着清者自清,退而不仕就可以了么?明明知道国家有问题,本来有能力做些什么的人却怀着自保的心情视而不见,就是这样才会让朝政越来越昏暗,国家越来越衰败。观火而不救,实际上不应该与纵火者同罪么!”
“是怕引火自焚罢,觉得即使做什么也不一定有结果,何况还有那么大的风险,不如明哲保身。”
“如果这样是对的话,为什么妖魔来袭的时候,你没有像别人拿样逃走,而是拿起剑迎上去?为了几个百姓你可以以身涉险,我们这些读书识理的人,在国家危难的关头,难道不应该为了涟国所有的百姓挺身而出么?”
卫然静静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看清这个人,嘴角带起了一丝笑:“有志士如此,是国家之福,更不能让你死在这里了。”说完有些责备地看向另一个还站在原地的人,“仲溪,带上他你也下去。”
仲溪的面上却散尽了平日的嬉笑,一双眸子直直地看向卫然:“国之志士尚不该死于城下,何况是肩负苍生社稷的您。”他作揖敬道,“望主上以社稷为重,与臣等一同入箭楼。”
卫然看向城外:“骁云号称天下第一险,如果连这个城都守不住,我拿什么去守护涟国天下。”
仲溪抬起头来,嘴角钩起一丝笑,如同晓月破云:“主上既然这么说,那我等臣下岂有退避之礼。”然后转向已经呆在一旁的楚原,“你可曾学过骑射?”
“学过是学过,但是……”
“不是要同主上一道守城么,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同我一起去收整兵甲。”
后知后觉的楚原被拖下去的时候有一丝挣扎:“等,等一下……小司马大人你喊卫然主上,那么……”
“床子弩,放!”
两排长矛破空飞去,顿时冲散了飞骑兵的阵势,各天马立刻四散开来,但还有人避之不及,如同那天的虫雕一样,哀号着被钉在了崖壁上。
看着飞骑兵的阵势一散,达圭立刻对身边喊:“弓箭手,放!长矛队出列!”
床子弩的杀伤力大,但是要上矛绞弦不可连发,骁云备战之时城墙上列着十驾床子弩,五驾为一组发射,交替连发,矛如雨下让飞骑军在狭窄的山道里无处可躲,是而攻势锐不可当。如今本来都应该是太平世道了,留着两架在城墙上也是震慑之用,在来势汹汹的飞骑军前有些力不从心。
乱箭和投矛也只是延缓一下敌军的速度,待床子弩再次发射时,最前面的天马都快要踏上城墙了,射出的长矛当头而来,根本没有地方躲藏,立刻就连同座下的天马一起被射了个对穿,向着城下坠落而去。然而更多的飞骑军蜂拥上来,立刻突破了第一层的弓箭手,从上往下投掷长矛。
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的了,达圭指挥众人退回箭楼。城外地面上没有军队,飞骑军虽能入城却不能破城,必然要下来,等那个时候再反扑。
仓皇撤走的众人中却伸出一只手来,遥遥直向城楼最高处:“看呐!”
楼顶上站着两个身影,一个握剑,一个开弓拉弦。飞骑军也见了,直冲着他们过去,当头的那个士兵投出长矛来。略微瘦小一些握着剑的身影冲上前去斩落长矛,身后开弓者立即追上一箭,将当头的士兵射落,只有那匹天马收不住势依然嘶鸣而来。握剑的人脚步不缓踏着城楼屋檐一跃而起,正落在没有人驾驭的天马背上,狠狠一踏再度向迎面而来的飞骑军纵身跃起,众人之能借着月光看见身影交错间手起刀落,有人大叫着跌下来。而后一匹天马被拉转掉头,直向飞骑军冲去。控马的那人手中长剑如水,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夜风中如同旗帜一般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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