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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疑心
都城外,华英骑着一匹高大神俊的灵马站在战青山灵柩的侧方。
前方站着被楚世温特意派出,即将一路护送华英的护宫兽连风。
华英一身纯白素服,高高扎起的马尾上绑着一根白色的发带,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任何装饰。
护送战青山灵柩回归南城的队伍绵延数里,作为仙王幼时的玩伴与同门师弟,仙王给足了战青山应有的哀荣。
都城大门前,仙庭的仙官与仙师们在几位高阶咒术仙师的带领下,为战青山唱念着安魂曲。
华英看了看战青山那黑沉沉的棺木,轻轻说道:“老爹,跟我回家了。”
连风仰首,发出一声悠扬的兽鸣,拉动灵柩的几只妖兽迈着沉稳坚实的步伐,迎着灿烂的朝霞,缓缓前行。
长长的送灵队伍举着白色的引魂幡,伴随着低沉的安魂曲,一路沉默向前。
队伍行至城外二十里处的一座六角凉亭时,华英远远就看到了等在凉亭中的几个身影。
她低头轻笑一声,冲着身后的队伍一扬手,淡漠地说了一句,“原地待命。”
而后便翻身下马,向着凉亭走去。
灵瑶一早就急吼吼地拉着楚亦清和萧然等在凉亭中了。
华英迈上凉亭的台阶,淡笑着说道:“没见你们出现在送行的仙官队伍中,我便料到你们定是躲在哪候着我呢,果然不出我所料。”
“华英姐姐,”灵瑶上前,一把拉住华英的手,神色凝重地说道:“你究竟为何要拒绝仙王拨给你的火煞卫呢?”
“是啊,华英,你要知道,你回去面对的可是你父亲从前的部下,他们骁勇彪悍,如今既然撕破脸公然抗旨反叛,那必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岂是你身后那些死士们能挡得住的!”
楚亦清也语重心长地劝道。
华英回头望去,远处的送灵队伍,除了被仙王硬加进去的一百仙兵外,便是来王都时战青山带着的五十名死士。
这样的队伍,简直像是在往虎口送肉。
“我知你们是为我忧心,但……我自有办法,那几个带头挑事的武将,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华英并未明说,但她笃定的语气和云淡风轻的态度,却让灵瑶他们三个一直紧绷着的心弦微微松懈了一些。
“就算你真的有办法,那也不一定就是十拿九稳的吧?”灵瑶不放心地说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先斩后奏,陪你走一趟南城,若有意外,我们也能随时向王都求援啊!”
华英有些惊讶地看着无比认真的灵瑶,再看看她身旁一脸赞同的楚亦清和萧然,心中被这融融暖意给填满了。
她感激望着他们三个,垂首忍住了要夺眶而出的泪意,笑着说道:“你们待我的好,我都记着了,但是——”
她抬头对他们笑着,“我的确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们成不了。”
如此,灵瑶便也不再坚持,只冲凉亭后面苍翠的山坡上吹了声口哨。
眨眼间,雪白的阿诺便从远处飞奔而来,嘴里还叼着一小团同样雪白的小兽。
它一个猛冲,就跃进了凉亭,高大的身躯瞬间让凉亭变得拥挤了起来。
萧然笑着拍拍阿诺,“你就这般小气,这小家伙这样幼小,你让它骑一骑又能怎样,非要叼过来,看把这小家伙吓的。”
阿诺给了萧然一个白眼,将嘴里牢牢叼着的小兽扔在了地上,见那小兽瑟缩着一动也不敢动,还不耐烦地用大爪子特意往华英身前推了推。
华英纳闷地弯腰瞅了瞅,顿时惊讶地叫了出来,“竟又是一只稀瞳兽!”
她连忙蹲下身子将这只小小的稀瞳兽抱了起来,雪白的小家伙软软糯糯,一对漂亮的红眼珠滴溜溜地转,一边打量着华英一边用那粉嫩湿润的小鼻子嗅了嗅华英身上的味道。
“这是太子送给华英姐姐的礼物,太子虽被禁足,可他派出手下,四处打听,终于带回了这只刚出生不久的稀瞳兽。”
灵瑶也蹲了下来,她一边伸手摸着这只小兽一边对华英说道:“华英姐姐放心,这小兽来路不沾孽因,它是仙庭一位武将家中的稀瞳兽产下的,因母兽外出误食毒草丧生,雄兽悲痛下自戕身亡。只留下了这只小兽,那武将忧心养不活这刚满月的小家伙,听闻太子一心寻稀瞳兽,便主动送与了太子。”
“是啊,”萧然笑着说道:“为表谢意,太子特意送了那言良将军三只灵兽呢,所以,这稀瞳兽也算是善缘结来的,华英少主大可放心收下。”
华英抱着小小的稀瞳兽,感动得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太子因我的神劫,兽园被毁,还被罚禁足三月,我怎好心安理得地收下太子的这番心意。”
灵瑶笑了,她那双弯弯笑眼温和地看着华英,“华英姐姐,这小兽现今也是孤零零的一个,太子师兄说了,你是他认识的学子中最能打的一个,定要你将这小兽养得勇猛善战,待来日有机会,他带灵兽来同你对战切磋!”
华英终于忍不住,笑着流出了泪水。
她怎会不知太子的心意,将这么个小不点交给自己,打消自己颓废消沉的心思,有了这么个同自己相依为命的小家伙,谁还会舍得萎靡颓唐下去呢?
她抱着小家伙站起身,抹干脸上的泪水后说道:“替我谢谢太子!”
灵瑶歪头笑着说:“小家伙还没有名字呢,华英姐姐为它取个名字吧,以后我们好带阿诺去找它玩!”
阿诺闻言高昂着头,只垂下那水润红亮的眼珠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窝在华英怀中咬爪子的小稀瞳瘦,而后便扭头看向了别处。
显然忘了自己当初被灵瑶救下时,甚至还没眼前这个小家伙大。
华英盯着小稀瞳兽看了看,轻声说道:“这是太子赠予我的的一份善意,我与他重逢在黄云谷中,就叫它黄云吧。”
小家伙抬起了头,像是很满意这个名字,还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了蹭华英的脖子。
几人在亭中告别,华英抱起黄云翻身上了灵马,扬手带着送灵的队伍继续前行。
灵瑶站在亭中冲华英挥着手臂,“华英姐姐,万事保重啊!”
华英纤瘦了许多的身姿,在明朗的日光下,仿佛永远不会被打倒一般挺拔坚毅。
圣阳宫中,仙王拿出一枚略显陈旧的弟子令。
他细细端详着那枚令牌上的两个字——白兰。
随后,他将令牌抛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楚世温。
一把接住令牌后,楚世温淡淡扫了一眼,便看向仙王,“仙王这是何意?”
“世温,”仙王直直盯着他,“关于这个人,你可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楚世温一手拿着令牌,一手负在身后,平淡地回道:“白兰自从过了仙劫后,便一直被派作暗卫,从不露面,好不容易被仙庭选中做了武将,又被仙王秘密遣去魔界,忍辱负重数年归来,却一无所获,最终被贬至北雁关外城做了守城将,死于大阵破裂的反噬中。”
他停顿了片刻后,轻吸一口气,语气低沉,“我不知道对于这个小师妹,仙王想让我说什么?”
仙王沉默了。
片刻后,看着一脸冷漠的楚世温,仙王低声说道:“不知从何时起,世温你对我的怨气,已经重到了无可解的地步。”
楚世温微微恍惚了一瞬,而后低下了头,他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世温,我有时在想,若你我之间,没有当年你为我立下的那道血契,你还会倾心打理着聚灵宫,守卫着这暗潮汹涌的王都与仙界吗?”
楚世温缓缓抬头望向了仙王,锐利深邃的眼眸中是仙王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血契是我自愿立的,仙王不必再提。”
良久,仙王的声音再次响起,“或许,灵瑶那孩子的来历……”
楚世温的眼神中的怒意不加掩饰地扫向了仙王,“一个奴籍丫头,不过有几分神似罢了,竟也值得仙王探究?仙王泼的这盆脏水,究竟是冲白兰,还是冲聚灵宫?”
仙王一时语塞,“我并未说——”
“拿着白兰的令牌来问灵瑶那丫头的来历,这已经是仙王呼之欲出的心思了。”
楚世温一反常日的冷淡,对着仙王步步紧逼起来。
“罢了。”仙王颇有几分头疼,“我知你为了白兰,一直对我有不满。这事,是我多疑了,日后不提便罢了。”
说完,他揉了揉隐隐发痛的额角,闭着眼睛对楚世温说:“世温你便当我从未提过,且回去歇着吧。”
楚世温闻言冷漠地扫了一眼仙王,草草行了一礼,转身便出了大殿。
仙王掀开眼皮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送走了华英后,灵瑶被楚亦清强制地按在云梦园养伤,天雷的震荡加上结界破裂的反噬,让灵瑶时不时还是会有难以掩饰的晕眩。
凝春也被楚亦清接来了云梦园,陪着灵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难得楚世温不知在忙什么,一连十几日也见不到人影。楚亦清便安安心心让自己的两个司护养在房中。
这日,梦来无聊得发慌,出了王宫直奔聚灵宫而来。
在楚亦清的清辉殿,梦来神神秘秘地拿出一方写满了咒文的锦帕。
萧然一见,忍不住笑出了声,“说吧,又是从哪位好师姐的手中买来的?”
梦来瞪了一眼萧然,“这可是我自己摸索了好久做的,太子师兄从前爱做灵器,但总是被父王斥责他不务正业。这次他被罚禁足时,就将自己的工具与秘笈全送给了我。”
她将锦帕仔细铺平在圆桌上,“做这些卜术的小玩意,那我可就在行了,我都觉得比起医术来,我的卜术天分更高,只不过父王不让学罢了。”
萧然捂住了脸,“行吧,这又是拿我们练手来了。”
灵瑶看着梦来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问道:“那你做的这方帕子,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管她叫寻灵帕,它有两个作用,”梦来煞有介事地竖起两根手指,“一,能卜算到仙界各处有松动的大阵,起到防患于未然的作用。二,能用来卜算半灵人的下落。”
灵瑶:“……”
这兄妹俩,一个做寻魔戒,一个做寻灵帕。抛开这毫无灵性的名字不谈,这就是奔着让自己提心吊胆来的。
心好累。
她忍不住又往后坐了坐,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那方锦帕。恨不能将自己的目光化作灵火。
“我认为,咱们还是将重心放在第一个,卜算仙界有松动的大阵吧,做学子的,总得为这些正事多操操心。”灵瑶一脸郑重地说道。
梦来点点头,“阿瑶越来越有责任心了呢!”
灵瑶咬牙苦笑。
拜托,卜出个有问题的大阵来把这丫头的注意力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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