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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殇
小龙从润玉背后探出头来,“呜呜”叫了几声,自天宫之战后,他们的孩子,便在润玉元神里养着,但过了这些多年却还无法化形。润玉低下头,眼神隐隐有着歉疚。
邝露神色温柔,她伸出手,一尾银色缠上了她的手臂,她与它亲昵地蹭了蹭鼻尖:“弯弯乖,娘亲回来了。”
她是最先苏醒的魄,长时间补养修复,使得她恢复了邝露所有的记忆。
听到这句话,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酸楚,更加温热,润玉上前,抱住了两母子。
洗沐更衣后,邝露喂给小龙一颗糖果,它一口吞了。仙树下,润玉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两个,温言道:“我设想过无数次这般场景,我们一家三口,真是不差分毫。”
可是……
她实在贪恋他的怀抱,一刻也舍不得离开,润玉更搂紧了她。一种无助感袭卷而来。他曾以为,只要成为这天地间最强大的所在,他就能守护住最重要的。可为何?天,就是不肯放过他。
“润玉,失了一魄我会怎么样?”邝露嘴角浮出一丝笑,望着自己的弯弯和润玉白皙的手背。这一次的停顿,长久得仿如一生,最后终于他说出来了。
非死即是……
“那我们就往好的方向想吧,变成了那样,你还会要我么?”
清晨的仙树上凝聚着晶莹的露水,树枝轻轻晃着,摇落一滴,滴在润玉怀中人的鼻尖上,邝露面带着满足的笑,仿佛只要能这样相互依偎着,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
他下了决心,突然抱邝露起身,放她在寝房龙塌之上。
“你先休息,弯弯,在这里陪母神。”
返身回到院中,仙树下,刚才的那个位置,已立着一道黑衣。“陛下。”魇兽望向润玉身后寝殿入口的位置,满面懊悔不安。
润玉自然知晓他心意,他淡淡道:“冰针之伤已发,不过已经控制住了。不是因为你,而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因这安慰的话,蓝眸不受控制地坠下几颗水珠来,魇兽跪倒在白衣前:“是我的错,我明知道她不可激动,我还是带她去了……我还……”
“你还带了净石。”
鸟族圣物,可掩万物生息。翎羽曾用它潜入天宫多次而不为人所知。所以他嗅不见邝露的气息。
润玉醉酒那夜,除却暨雨、三公主,还有一个不该出现在那的魇兽。依魇兽所言,他是跟着三公主来到寝殿,和暨雨打了照面,这些都可能是真的。但,他后来突生了不该的想法,想趁乱与邝露远走,亦有可能是真的。
这只小兽,早不是那个心思澄净的孩子,学他的主人学得多像啊。润玉低头看着魇兽的蓝眼睛,惋惜叹着。
自己可不是好榜样。
魇兽忽而掩面而泣,他是有不甘的。
“我……我不想走……我想留下来。我只想留下来陪着你们两个,我爱她……我也爱你……你们两个我都舍不得。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可以不让她看见我的样子……我甚至可以不和她说一句话……陛下为何就容不下我?”
润玉把手掌放在魇兽头顶,温柔细致,就像抚摸从前那头雪白的小魇兽。他们两个,有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对过话了。
“爱情里面,容不得第三个人。”
魇兽的泪还挂在面上,他一直认为,他从未融入过二人之中。六百年的相伴,亦未使得邝露爱上他。陛下为何这样说?
润玉缓缓地摇头,阳光在他的衣襟上流淌,宁静而高华:“那时我可以不介意翎羽在她身体里,但你不行。她待你不同。”
现在的邝露,就像以前的他。润玉不能给她在他与魇兽之间摇摆的机会,他不敢冒一丁点险。是很自私,但爱情,就是自私的不是么?
顿了顿,脸色微微变了,他阖上眼帘。
“魇兽,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苍白清丽的女子从寝殿里走出来,润玉握住她的手,稳住了她有些摇晃的身体。这时魇兽已经离开一会儿了。
“你不见他?”润玉是不希望的,但他还要问一句。看邝露摇了摇头,道:“不必,现已有个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了,我为他高兴就好。”
“哦,你真高兴?”润玉双眉微动,手指攥紧了些,邝露闻到一股子酸气。他声音微沉,“我是不是一直都对他很过分?”
“陛下良善,若换成他人,也许就直接杀了,以绝后患。”
她当然知道润玉不会做这样的事,这小魇兽在他心里,和她与孩子一样的重要。
她皱起眉。
“头还疼么?”
“好些了。润玉,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问你安否。”
眉皱得更深,邝露眼神忽然有些茫然,润玉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陛下,我怎么回事?身上头上都好痛……”乍醒时那一眼流转的眼波,如此明亮无邪,宛如清泉。
她这模样,难道又失忆了?
润玉深思着,轻声安慰了一会,便抱她回房休息。邝露慢慢睡了过去,润玉紧紧抱着她的身子,一夜未眠。
第二日金雀报早,邝露自一方胸膛上醒来,瞥见头顶一双美目里晶莹闪烁,她捂口,天帝陛下这可是……哭过?
“我是把陛下你……那个了么?”玷污了如冰之清,如玉之洁的天帝陛下,她简直是万死难辞其咎,十道天雷加身都洗不清这罪孽啊!
润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瞬,背过身,用被子裹住身体。
她记忆时好时坏。有时是孩童心智的娇嗔少女,有时软糯可人,有时又是温婉平和的女子,她们会交替出现,没有规律。他分不清她们谁是谁,是哪一魄。润玉只发现,那个最像邝露的魄,有其他几个没有的记忆。
“你受苦了。”当她出来的时候,润玉对她道。
她却不以为然,只管取笑他:“辛苦陛下雨露均沾才是。”
润玉知道,她是宽他的心。对润玉来说,这的确不是一段轻松的日子。邝露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是每晚早早的香甜入睡,第二日茫茫然的醒来。然而,她的精气却在一天天衰竭下去,有时候白天和他说着话,就会忽然晕倒过去。
润玉怀中的那缕爱魄,生息亦渐渐虚弱。噩梦重新笼罩,令他在每个黑夜来临的时候,都如临大敌,无法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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