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ross Road

　　嫉妒如同毒蔓，一旦扎根，一枝一叶便以疯狂的速度蔓延全身，密密麻麻将心脏缠绕勒紧，直至窒息。
　　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幸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所以看不到他脸上的甜蜜，看不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然他会更痛。他想，一定很美好，一定是他熟悉的弧度，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么，一定是让他觉得心底发寒的陌生。
　　为什么不疯呢？为什么不疯呢！
　　他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死去，现在还能因为嫉妒而抽疼而愤怒，怎么的都应该可喜可贺啊！
　　可是，为什么他又觉得如此荒凉？像是那年初一晚不能圆的月，在孤冷的夜里寂寥地悬在寒空，好像不经意间，就苍老了一段岁月。
　　一阵压抑的沉默，昏暗中，只能听见几人沉重的喘息声。温然下意识地站在成悦前面，看着齐行云，声音染上了几丝冷冽：“有何贵干？”
　　齐行云转过身，像是没听见温然的话，只是直直看向成悦，一字一句道：“你怎么可以和男人在一起？”
　　成悦一愣，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不知道是冷笑还是苦笑。那个人的目光太过灼烈，即使在黑暗中，他都能感觉到那目光甩在自己身上的疼痛感。
　　像是质问，像是责怪，又夹杂着几丝他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成悦微微有些怒了，懒得去思量他眼里的复杂，只是握上温然的手，声音有些硬：“不好意思，喜欢男人这种事，我没法改掉。”
　　他感到对面的人身体微微一滞，嘶哑的嗓音飘了过来：“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一声一声，到后面变得尖利急促，成悦抓紧了温然的手，只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为什么不可以？”温然回握住成悦的手，习惯性地勾唇，目光却寡淡得冷漠：“我爱他，他爱我，那就足够。而且，就算说不可以，也轮不到你。”
　　突然，齐行云越过温然，紧紧抓住成悦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是他引诱你的是不是？是不是？你那么乖，肯定不会的，是他引诱你的是不是？”
　　温然脸色一沉，就想将他推开，却听见“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黑暗中格外清晰，温然也是一愣，看着胸膛剧烈起伏的成悦。
　　齐行云头偏到一边，良久没有转过来，还没有从刚才的一巴掌中回过神来。
　　像是被传染一般细细颤抖起来，成悦还记得他的双手握住自己肩头时传递过来的颤栗感，将他的心绪彻底混乱，他惊慌之下便出了手，看着面前那张自己描摹过无数次的侧脸，压抑良久的委屈像是打开了一个缺口，汹涌而出：“齐行云，你够了！我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和你有半毛钱关系！你自己怂不敢爱男人，我认了！你一个一个女朋友地换，我他妈当初心痛得要死却还是认了！你把陈玥带到我面前秀恩爱，我认了！可是你们连一点退路都不给我！半夜把我叫了出去就看你们演的一场戏，我他妈也认了！你恶心我我就退得远远的，你不让我爱你我贱够了也懂得廉耻收手了！可是我现在找到了一个爱我疼知我的人，我没道理不去爱！齐行云，你个混蛋！你不敢爱男人，老子敢爱！”
　　成悦这一大段话吼完，眼睛也湿了，一旁的齐行云和温然俱是呆了，成悦握紧拳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紊乱的呼吸，擦掉滑下来的眼泪，抬头对上齐行云：“你爱你的女人，我爱我的男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吧！”
　　说完，他拉起还在发愣的温然的手，往公寓走。
　　齐行云喃喃道:“原来……”
　　原来你都知道……
　　透明的指甲刺进手心里，血肉模糊的一片如同他现在的心。齐行云抬起头，看着两人的背影，问道：“叔叔和阿姨怎么办？他们不会同意的……”
　　成悦一顿，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会让他们同意的，我和学长已经决定共进退，我不会退缩。”
　　开了门，成悦把温然拉了进去，回头一把抱住他，身体还有些瑟瑟发抖。
　　温然回抱住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半晌，他突然勾唇一笑：“原来你都知道。”
　　成悦的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闷，却清晰：“我也许笨，却不傻。”
　　温然轻声笑了起来：“明明很傻。”
　　成悦有些恼了，脸蹭在他胸前的衬衫上，把脸上的泪水都蹭掉才抬起头来，恶狠狠道：“你才傻！”
　　温然看着他疏朗的眉眼，眼底突然暗沉，一手捧上他的脸道：“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因为他哭，以后不准，而且……”温然的声音一紧，手指微微用力：“在男朋友面前为别的男人哭，你当我是死的！”
　　说完，狠狠咬上成悦的唇，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卧室，然后将他往床上一抛，成悦头晕目眩正想骂他，抬头却见他一手扯开自己的衬衫，几粒扣子蹦了出去，在地板上“嘭嘭——”发出细小的声音，他一愣，对上温然嘴角邪肆的弧度，只觉得脑袋里顿时轰鸣起来。
　　他妈的，真是妖孽啊！
　　隔壁的徐鹤松听到剧烈的关门声，额角抽了抽，然后戴上耳机刷剧。
　　尼玛！虽然隔音效果很好，但请顾虑一下同租人！

　　后半夜的空气微凉，温然将被子拉到成悦赤裸的肩膀上，摸上他的脸坐在床边细细看起他来。
　　脑袋里回想着成悦在迷迷糊糊时争辩的一句话：“我才不傻！有的事情我不说出来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虽然带着些赌气的意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听到的时候却心里一惊，有些恐慌，只能更加地将他拥进怀里，霸道地将他占有，直到他泣不成声低低求饶，他才觉得心里那怪异的感觉渐渐消退。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温然一惊，担心吵到成悦，连忙接了起来，手机那头传来好听的女生：“温然学长，你好。”
　　温然眉头一皱，轻轻出了房间，进了卫生间这才说话：“陈玥……”
　　“呀！这么小心翼翼，原来这么晚还在一起呢！”
　　温然听着那虚假的笑声，眼底蔓延起寒气：“关你何事？”
　　“呵呵，学长这是生气了吗？别这样嘛，我们好歹也是合作过的盟友！”
　　“没事我挂了。”
　　“别呀，我就想知道学长们现在是不是很幸福，毕竟成悦学长才甩了齐行云一巴掌呐……”
　　温然沉吟：“你当时也在？”
　　“对呀，从头看到尾呢！不过，真没想到成悦学长看起来那么笨，知道的却也不少。”那边的女声明媚，突然转了个弯，带着些恶作剧一般的顽劣：“可是，他也笨，该知道的却不知道。比如当初那场戏的导演还有一个你，比如，齐行云并非不敢爱，而是不能爱。啧啧，夹在爱情和恩情之间的人，真是痛苦。”
　　温然呼吸一滞，瞳孔微微扩大，带着些惊诧和惶恐：“你说什么？”
　　那边的人却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看齐行云这样子也快忍不住了，学长，要是成悦知道齐行云不敢爱他是因为他父母一直以来的阻挠和他那被恩情压得可悲可怜的心，你说，会怎么样呢？”
　　狭小的卫生间霎时间冷了下来，温然伸手抓上冰凉的大理石台面，声音一声比一声冷：“陈玥，我警告你，别做多余的事情！”
　　“呵呵，没想到一向从容不迫、运筹在握的温然学长也开始着急了。学长，看来你因为爱情也变傻了嘛，我们不是盟友吗？我怎么可能让成悦和齐行云在一起。”
　　温然咬紧牙根，拳头握得咯嘣响。
　　“呵呵呵，我只是看你们这么幸福觉得好嫉妒呢！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这么痛苦呢？要痛的话，大家一起好了！你说呢，学长？”
　　扒着流理台的手指用力地痉挛，泛白的指节反射着惨白的灯光，温然眼底一片阴鸷，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温然的脾气向来不好，你尽可以试试。”
　　“呵呵，学长，看你这样子！太好笑了，看来你也知道，成悦对你所谓的爱，不过尔尔。”
　　陈玥挂了电话，深夜的街道上，只有灯火为伴。前方五十米左右，身材修长的男生蹒跚地前行，眼底一片空寂。
　　灯光在眼底明明灭灭，齐行云突然停了下来，站在那个雪夜里的十字路口，左看看右看看，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脑袋里走马观花地一幕幕闪过那夜的片段，良久，他终于忍耐不住蹲下身，咬着唇哭了出来。
　　后面的陈玥也停下脚步，看着前面缩成一团的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眼底却抑制不住地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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