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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皆有放羊倌
夕阳斜印在荆棘所附体的李秀宁脸庞上,窗外不经意被鸟儿碰掉的窗栓在途经窗栏往路上行人砸去的过程中,时光停下来。
“荆姑娘可真是我所见过最会骗人的女子,张口就来的谎言是已成习惯了吗,让秀宁好生佩服。”李秀宁清雅的声音在静逸中缓缓荡开,如穿石之水滴,平静而有力。
荆棘圆睁双目,不满道,“我乐意装得被你骗,还要遭你消遣。”
秀宁伸手轻抚荆棘眉头,充满暖意的道,“荆姑娘莫生气,秀宁只是实话实说,心里当真对你敬佩。说过你有着不小的潜力,瞧你如今不是把事情迎刃而解了吗。”
“是吗?我怎么觉得麻烦越来越多。”她指着端坐在椅上的观音婢,说话矫揉造作,“你二弟妹她,怎么办呢?她真喜欢你?可你立遗愿的时候就一句也没提她,我好替她伤心哦!”
秀宁垂下俏丽的容颜,绝对坚定的道,“是喜欢或是爱最好都要离我远些。我直到生命最后几个年头、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心里都只有寇仲一人,而在遇到寇仲以前一心所想的就是为李家奉献出自己的血和热。除此以外,没任何动摇。”
荆棘微微耸肩,眼睛瞥着一旁道,“少帅是好,可她呢?到底意味着什么,又为何会对你动了心?”
“是图谋害死我几个亲兄弟的幕后主使,又是携着我二弟之手登上后位的未来皇后。”李秀宁故作清冷的道,“我难道还能给她爱情来回报?”
荆棘摆头提醒,“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凡事发生都有个因由,这其中原因你真曾过问吗?还有你那些兄弟,未必没有取死之道,自家兄弟的人品怎样你自己还看不清楚吗?你都没有朝长孙皇后当面问过是否她亲手害了那些人,就确信了不是吗?照如今看来,无需拐弯抹角,旦凭你亲口去问,应该会有合理的答案。”
“我也不是那么后知后觉。”李秀宁脱口而出后忽又止声,神情颇为哀伤,叹口气才道,“确实有想过仗着这丫头对我的情意回长安问清楚究竟有些事情是否她所为,原因为何。可就是那次回来的路上,我遭到了截杀。”
荆棘秀目一转,无声追问,“她做的?”
“我不清楚,只是怀疑过。”李秀宁悲切的道,“知道她对我有情,可更知道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有某部分转成了恨,即便真是她派人杀我也并不奇怪的。那日大雪漫天,我只隐约瞧见慈航静斋师妃暄的身影,她来去太快,以我当时的武功在众多杀手围攻下已然难以招架,被那道白色人影一击毙命。”
终于知晓李秀宁的死因,其中曲折看来至今难解,甚至扯出师妃暄来更叫荆棘匪夷所思,才想起秀宁姐上次见师妃暄时,全身那般提防原来事出有因。人世间的敌友可真是难分,她抓头疑难道,“你没有考虑过报仇?”
“这其中牵扯错综复杂,也许另有隐情。而且……”李秀宁出言又止,似在怨怼自己的本心不够坚定,自嘲道,“如果这个仇要报到她的头上,我宁愿不报,秀宁的命本就轻贱无比,何必再让二弟妹这个人中龙凤陪我一道下了地狱。在遗愿斋时我没有想过真的能重返人间,这些细节就没和你说。”
荆棘一脸笑容的反问,“是吗?你是怕如果天道有偿,我会来为难你可爱的二弟妹吧。”
“没有。”李秀宁极快的否认,“她是她,我是我,如果二弟妹满手的鲜血要用命来偿还,我也帮不了她。”
荆棘眯着眼问,“那你们的感情是怎么发生的?”
“没有感情,我说了只是误会。”
都一心为仇敌了还频频做着掩盖,决计不是普通的欲盖弥彰。荆棘好奇道,“那也要说完了才清楚不是吗。秀宁姐,我乐意当个很好的听众。几十年的感情,别压抑心中喽。”回想当初在遗愿斋初见秀宁姐时,是多么混乱的三魂状态,甚至自己都能跟自己吵了起来。如未看错,方才出现过的白脸李秀宁才是她真的喜欢上长孙皇后的那部分。
李秀宁毫不知晓已被看穿心思,带着全是解释的语气缓缓道来,“荆姑娘若真要听,秀宁也不掖着。那是距今三年多以前……”
同样的时间,荆棘记得刚才分明听到长孙后说出了三年零七个月的日期,像是男女恋人间纪念圆房百日或结婚周年一样,可在李秀宁脑中只有含糊的印象,可见她们在对彼此的认定上有着明显区别。或许确实是长孙后的一厢情愿也说不定,这又让荆棘疑惑起来。
不管怎样,两人相识确是在李世民跟长孙观音婢帝后成婚之前。她二人同样是才女,李秀宁虽在诗词方面没什么天赋,可见识韬略远超当初稚气未脱的长孙观音婢,是以在观音婢出嫁前的那段日子甚多同席而食、同榻而卧的机会,不管家人旁人都看不出这两人与亲生姐妹有何区别。
李秀宁说完她们彼此交心的过往,忽而神色一黯,转了语气道,“我也猜到了,她这么快与我们家人打成一片,是为了尽早嫁给我弟弟世民。我起初还以为她当真喜欢上了二弟,直到婚礼结束的那天,才发现并非如此。”
荆棘两眼锃亮的问到,“这只狐狸终于跟你说了心里话?”
李秀宁羞赧的应道,“一个十三岁女儿家哪有那么多心里话。其实在我暗暗感觉到她接近我的目的时就已经对她疏离,可她毕竟嫁进我家,我也不能不闻不问。”
“哦,原来……”荆棘大为失望,兴趣索然的道,“那你问到什么了?”
李秀宁对荆姑娘态度好生奇怪,可也无甚介意,依然不加隐瞒的说,“我是发现长孙小丫头在男女之事方面尤其抵触,我本来早就发现这点,以为她在面对真正爱着的人时能够放开胸怀,可世民没有做到呢。说来也是,世民当时才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处理这方面问题肯定不会得心应手,所以第一晚行房没能成功。”
“啊?”荆棘张大了嘴,再问不出声。
秀宁肃容道,“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两人是少年夫妻,那种事自然没有经验,可能连是个什么方式都不尽知晓,第一晚没成,受些家中大人指导以后便成了。可我却知道,对二弟妹来说并非常人那般容易。”
荆棘顶风八卦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怎么知道人家两夫妻行房没有成功。秀宁姐小时候不会天天杵在别人房门口听壁角吧?要是当真成了,你是不是冲进去拿把剪刀裁了你弟弟?”
李秀宁肃容一垮,险被荆棘气活过来,瞪着眼睛道,“我自不会那么多事,那是…是丫鬟们多嘴多舌,议论嚼舌根的时候被我碰巧听到。反正我就是打听到他们婚后的床单上迟迟都不见红,二弟妹迟迟不肯跟世民圆房。”
荆棘憋着笑道,“那你是不是挺高兴啊,还在心里面有点小期待。”
“荆姑娘!我发现你的重点都不是在听故事,我只在跟你讲一些误会的发生。没有,跟我二弟妹没有感情,没有期待,都没有的。”李秀宁再次再次的贯彻她的没有。
荆棘缩了脖子道,“是,没有,就没有吧。我就是想说其实床单上见不见红不能说明什么,他们可以不到床上去。”
“就你花样多。”李秀宁低斥一声,风一般飘行数米。荆棘紧紧追上,还听她絮絮叨叨说着,“我当时在家,见弟妹孤立无援,家中就我和弟妹曾亲近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我便自告奋勇帮弟弟解决这桩难事。是怕这丫头接受不了旁人指导,才不假手他人,亲自照着家里奶娘的描述,花了整整一夜工夫将夫妻房地之事一件件指点传授下去。”
这些话秀宁表述得飞快,更像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事实就是如此,荆棘若不跟得紧了就会断了和她的心念交流。一连串碎碎念后李秀宁唇分气短,皱着眉道,“这不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为何那夜过后二弟妹对我的态度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身为小姑对弟妹提点和教育那种事虽说是有点逾矩啦,可也没至于太离谱,怎么算你们也还是闺蜜不是吗。”既然秀宁姐一直在否认,荆棘便不再触逆鳞,把她们二人往闺蜜上靠。
秀宁却是不解,“闺蜜?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总之,我后来想起来,可能因为我还……还亲身…亲身示范了一点。”
究竟是心里装了什么才能结巴成这模样?荆棘对秀宁姐能够在心神交谈中结口结舌的技能赞佩不已,急着索问,“怎么示范的啊?”
“都是小时候的荒唐事,如今叫我如何启齿?”李秀宁眼神飘忽,能看出幽灵的魂魄都有着一丝羞窘,却装作不在乎的道,“两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还能怎么示范,总不至于找个男人来!我就,就是……脱了她的衣裤,拿手指当作男性的那一物体示范了一下。”
“太棒了!”荆棘惊呼声孟浪。
好个伶牙俐齿的李秀宁,还说什么事后只是有一些不一样,出了这种事再能一样才真是见了鬼。荆棘兴奋的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曾做了什么吗?秀宁姐,你成了长孙皇后的第一个男人,啊不,第一个女人。这种出格的遭遇你是放在原来这具身体里没带出来,还是摆在这儿由着我一头跳进去?”
李秀宁偏生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立刻转移话题,“这事不算大。”
“还不算大!”荆棘讶异到,“你别说你们的故事还没完?”
姐妹情、姐弟谊,哪一点看上去不是牵强?甚至牵过手、触过唇、结过发、交过心,搞不好更用手指夺走了一代贤后的初夜,却全无悔意、全无愧意、全无爱意的说两人当初是怎么怎么误会。荆棘不禁怀疑起这位李三小姐是不是死有余辜来着。
且听李秀宁又说了一番,都是避重就轻,论及情感升华便说是误会。又道她二人后来相避整整十个年头,一个在外征战和调解事宜从不回府,一个在暗策划和调配棋子从不出府,从来只有书信来往,关系若即若离,而长孙后和李世民间的夫妻走向则慢慢偏向正常。
不过李秀宁又话音一转,不太情愿的道,“我和寇仲之间的恋情也从来都是一厢情愿,当他爱我的时候我不曾关注,而他走远了之后我却爱上了,其实二弟妹我想也是如此的吧。自我放弃寇仲以后以为这生都没有爱情了,怎料世事变迁,寇仲又有机会与我在一起,直到玄武门事变之前的那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因为又有了憧憬。事件前一天寇仲和我分开的时候就说隔天和我表明心迹,我并不知道他要跟我说什么,只是两人的关系也许能出现转机。我原本想,等世道安定以后说不定能和寇仲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他如果选择了玉致那我就远远的看着他。然而这个想法,应该是被二弟妹知道了。”
荆棘一脸的了然于胸,说到,“她终于还是杀了寇仲,就因为你要舍她而去是吧?”
“其实不是。”李秀宁缓缓闭上眼,感伤道,“若说寇仲,在我给了他那么多伤害以后,心里牵挂的已经是玉致了。虽然这一点我作为当事人过了很久才领悟到,不过二弟妹只在一刹那就发觉了,就在玄武门之变当天。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寇仲。”
荆棘眼咕噜一转,忆起史书上是有一节,秦王妃亲临玄武门与丈夫共生死。她轻微的点头,继续听下去,“人人都以为这丫头是为世民添加胜利的筹码,到阵前鼓舞士气。其实她早就胜券在握,只是要亲眼见识一下令我为之心动的寇少帅是个什么模样罢了。所以那日,是她生命里唯一一次走到台前,着一身戎装和天策府里的精锐共同护卫李世民从玄武门杀入皇宫。我竟不知道……”
李秀宁捏着拳头,回忆让她渐渐痛苦,“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连世民和大哥三弟只有一方能存活都被蒙在鼓里。而这丫头竟然趁着这个时机,因缘际会还要见见她假想的情敌,最重要的是,叫她从细枝末节中推敲出了寇仲已经不爱我的事实。就是只一眼便能察觉到要探听的全部,她可怕又可信的一点在这天发挥得淋漓尽致。我借寇仲为名推掉她所有感情,她却在那一刻替我强出了头。”
在观音婢心里,一直认为爱人是最好的,谁要是对不起李秀宁,辜负她一片真心,那便千刀万剐不足为过。可说寇仲这一脚跨入鬼门关,非战之罪啊,更该说,简直无妄之灾。
李秀宁不容荆棘沉思,接下去平铺直叙到,“寇仲一箭射杀我大哥三弟以后,世民回宫兵谏父王,二弟妹则悄悄跑到后宫找到了当时集万千荣宠于一身的董淑妃。结果不用我说,荆姑娘也该知道了吧。”
荆棘忽有一种毛骨悚然加不寒而栗之感,总感觉李秀宁望着一动不动观音婢的眼神是充满宠溺的。这个端坐在此的女人害死了秀宁的兄弟七个八个,将她所爱的寇仲也一刀剔出了历史,甚至有可能连秀宁自己也是遭她半道截杀。却让李秀宁说没有爱过,更没有恨过。古今中外这样的羊倌哪里去找?
长孙观音婢这生唯一被骗过的一次,就是平阳公主真正的感情归属。而李秀宁为了骗过这不可能欺瞒的对象,连自己都忘了这只是一个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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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倌:即放羊的小孩,骗到最后自食恶果。
为了圆上大唐双龙传那坑爹的剧终,我编了一个狗血的情爱桥段,暗叹一下凭我低微的脑容量是真的不容易啊。(吐槽那电视剧情,李世民连兄弟都杀了还怕当不成皇帝,要杀了寇仲是闹哪样?你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