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骗到他没有

　　芭芘每天去逮阿青，Linla酒吧晚上六点开门营业，他五点半就杵那儿，有时候能逮到人，裹着厚大衣，衣领竖起来挡着风，从灰蒙蒙的天空下走过来，偶尔会从乱蓬蓬的头发下面掀起眼皮扫他一眼，然后进去，芭芘就跟着进去，点酒点他，两个人坐在卡座里干喝。

　　有时候逮不到，他冲进酒吧随手拉住一个人，问人呢。

　　他在这儿的事都传遍了，人人都知道他喜欢阿青。

　　“接私活去了吧。”那男孩说，“青哥跟我们不一样，人家可以接私活，我们只能在店里……”

　　芭芘丢开他就跑，跑车踩得轰轰隆隆冲到阿青楼下。公寓大门的门锁着，芭芘朝门卫塞了几张钱，门卫就开门让他进了。

　　四楼，两户，他挨个拍，没人应，用力拍，嘭嘭嘭，好半响，右边那家嚷着嗓子吼：“谁啊？”

　　开门出来一个光膀子的男人，金色的胡子龌里龌龊，“阿青呢？”芭芘冲着门就要进，男人拦住他，“诶诶诶你谁啊？”

　　“滚！”芭芘攘他，两人在门口你攘我推好半天，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喂，你去找安保，这他妈来了个神经病。”

　　“你他妈才——”芭芘扭头就傻了，上来的人正是阿青。他匆匆丢开男人，扑到窗口朝楼下看，奥利弗的车刚刚开走，还能看见尾巴上的车牌号。

　　“我操你妈，你跟那狗东西——”

　　阿青理都没理他，掏钥匙开门，芭芘才发现他是左边那道门……拍错了……他悻悻地跟在阿青后头，门一开，就挤进去。

　　阿青没心思管他，脱了衣服去洗澡，尽管在酒店已经洗过。芭芘在屋里走来走去，房子是很大的，打扫得很干净，厨房也很干净，调味料和面包放得很整齐，干净得不像一个男人住的地方，倒像个女孩儿住的。

　　“我睡会儿，”阿青披着睡袍出来，“酒在柜子里，自己拿。”说着转进卧室，人往床上趴下去。

　　芭芘又不是来喝酒的，哪儿没酒啊，非得搁这儿喝。他跟进去，立在床边，“我说你……”床上的人扯起被子盖住头，芭芘一屁股坐下去，掀他铺盖，“跟你说话呢，你别跟他一起。”

　　“你到底要干嘛？”阿青烦躁地皱起眉，“我和你什么关系啊，一直管一直管。”

　　“这不是关系不关系的问题，”芭芘好声好气跟他说，“奥利弗是个烂人，你别跟他一起。”

　　阿青点点头，“我知道，我也是个烂人，烂人赚烂人钱，没毛病。”

　　“你怎么说话呢，谁说你是烂人了，”芭芘越想越愤怒，把他被子全掀起来，“你给我起来！”

　　阿青趴着不动，芭芘直接去拖他的脚，拽住了狠狠朝床下拖。

　　“啊！”阿青痛得拿枕头砸他，芭芘没躲没避，就盯着头里的脚，脚腕上深深的红痕，腿上皮开肉绽，还流着血，有些地方凝固了是因为上面浸着一层蜡液。

　　阿青松开枕头，扯起被子盖上去，“我真的要睡觉，你走吧。”

　　“王——八——羔——子——”芭芘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恶狠狠地瞪着眼，“我宰了他！”

　　“你发什么神经！”阿青腾地坐起来，“你是不是有病，我怎么样都是我自愿的，你冲我发什么神经！”

　　“我发神经！”芭芘哼哼出气，“你自己看看，”他掀开被子，扯开他的睡袍，把他的胸口露出来，吻痕和鞭痕交错得像一副画毁了的画，“你拿不拿自己当人？”

　　阿青拽着睡袍的手顿了顿。

　　“就为了那几千块钱，你爸妈知道了怎么想？辛辛苦苦生你一场，你就这样对自己？”

　　阿青最烦他这样，高高在上，看不起别人，站在道德制至高点指责别人这样指责别人那样。

　　“我又没爸妈，谁知道他们想，”阿青扯扯嘴角笑起来，“辛辛苦苦生我一场，怎么不把我养大？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出生在大家族，出生就一堆佣人抱着背着搂着长大？就算有爸妈，指不定这会正高兴我拿钱回家呢，谁想过成天啃干面包的日子？”

　　芭芘愣了好半响，“你不正常。”

　　“对，对，对，我不正常，你正常，你正常快点走吧，赖我家里指点江山，你正常，你快走行不行，别跟不正常的人来往了，多烦啊。”

　　“你——”芭芘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指着他，手指头不断地哆嗦，最后恶狠狠地转身走了。

　　大门被他摔得嘭嘭响，隔壁男人站在门口咆哮大骂，芭芘怒气冲冲地吼回去：“就摔了怎么着？又没摔你家门，你嚷个屁，你他妈不服就来打我，来啊！”

　　阿青头疼地栽进枕头里，扯起被子捂住耳朵。

　　大概是隔壁的男人也被他疯到了，没再听见声音。睡得迷迷糊糊，他家门被敲响了，可能是隔壁来警告他，阿青疲倦地睁开眼，他住过来快半年了，和隔壁说话没超过三句，芭芘一来，一个晚上就要见几回，真是个制造麻烦的麻烦精。

　　他系紧睡袍，拖着身体慢腾腾滑下床。

　　开门慢了点，那敲门声就变成砸门声，隔壁男人又在吼了。阿青烦躁地拉开门，芭芘抱着箱子进来，“我说你家什么门，怎么关上了就打不开？”

　　阿青翻白眼，“不然谁都能进来？”

　　芭芘想也对，“那啥，给你。”他把箱子怼他手里，阿青疑惑地打开箱子，一箱钱，一箱叠得整整齐齐的钱，最大面额的钱。

　　阿青张了几次嘴，最后吐出：“你疯了。”他盖上箱子，还给芭芘。

　　芭芘不接，“不是要钱吗，我给你，那生意别干了，去干点别的。”

　　“我平白无故要你钱做什么？你包养我吗？”

　　“我包养你做什么？”芭芘真的要被他气死了，“就是给你啊，你爱做什么做什么啊。”

　　“那我要拿什么还？”阿青问他。

　　“我不要你还。”

　　“那你为什么给我？”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倔，给你钱你不要，你张口闭嘴又是钱钱钱！”

　　“你说清楚吧，我要拿什么给你，今天你说送给我，明天你要什么，我又不拿出来，过两年你来找我要钱，我还了，你还得找我要利息，”阿青摇头，“我还不起的东西我不要。”

　　“为什么别人给你东西一定要你拿什么来换？”芭芘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单纯给你？”

　　“为什么要单纯给我？”阿青也不理解，“世界上有单纯的东西？先生那么好，他养大我们，我们出来也是要帮先生工作的。”

　　“他妈的玛塔尔还要拿你钱？”芭芘忽然抓住他，“你干这种生意，赚的钱还要给玛塔尔？”

　　阿青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先生又不缺我这点钱，他拿去做什么。”

　　“那你说你帮他工作。”

　　“对啊，我在酒吧上班啊，接这种生意是我自己愿意，我工作是在酒吧卖酒，我在那儿，你没发现酒吧每天的生意爆满吗，门外全是排队开酒的人。这就是帮先生工作，给酒吧赚钱。”

　　芭芘哪会去关心那个，“那他还算是个人。”

　　“你拿回去吧，以后别过来了。”阿青把箱子放他脚边，转身回卧室。

　　“真给你，什么都不要，也不用你还，没利息。”芭芘追着他。

　　“你这样，南林知道吗？”阿青在床上坐下来。

　　芭芘追在床尾，大概听见南林的名字怂了，停下来，但还是硬气地说：“这是我自己赚的钱。”

　　“你是卡陀梅罗家的人，我是索克洛家的。”

　　芭芘蠕了蠕嘴，没说话。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没了话，房间就静了，外面的天特别黑，屋里的灯特别亮，芭芘发现他的短头发是暖棕色的，睫毛也是，长长卷卷地翘着。

　　阿青发现芭芘这个人是漂亮的，金色长卷发拢在后脑勺，掉下来几缕散在胸口，他的胸肌很大。

　　阿青勾了勾手，芭芘朝他走过去两步。非常熟练的，非常快速的，阿青解开了他的皮带。芭芘一把抓住裤子，惊恐地后退好几步，不可思议地瞪他，“你干什么！”

　　“装什么装，快点，完事了我好睡觉。”

　　“你疯了！”芭芘扎上皮带，“你疯了。”

　　“你没疯，你没疯给索克洛家送大堆的钱，你没疯跑过来纠缠我，你没疯你跟个疯子一样天天蹲我？”

　　“我……我那是……”

　　“那是什么？”阿青嗤笑，“别说你看我可怜，我用不着别人可怜，我有手有脚，我会自己赚钱。”

　　“你会赚钱？你他妈就不是赚钱，你是作践自己，”芭芘朝他吼，“行，我告诉你，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过成年日，虽然原本不是给你过的，但实打实就是跟你过了，结果一回头看你干这种破事，我他妈想不通，气不过，想不明白，我也说过你是玛塔尔那狗东西的人，关我屁事，可我他妈越想越气，越想越愤怒，我就见不得你干，我把钱通通给你，你觉得它用来包养你的就是包养你的行吧，我他妈的就是想不明白！”

　　“一个破成年日想这么久？”阿青惊讶。

　　“怎么破了？怎么破了？”芭芘不舒服，“我前一天跑遍城里城外把最好的花都订过来了，我让人把餐厅从头顶到脚底擦得反光，我他妈一整晚睡不着想着怎么布置餐厅，一大早过去让厨师上菜一道道尝，不好的食材我让人着急忙慌从栾林送，从别的地方调，哪里破了？破哪里了？”

　　“……又不是给我的。”

　　“怎么不是给你的，吃的是你，喝的是你，用也是你用了，花你也拿走了，怎么就不是你的了？你吃得少了？你把肉全吃光了，甜品全舔光了，酒也全喝光了，你说不是给你的，我他妈花那么多心思那么多钱全被狗东西吃干抹净了！”

　　“……”阿青看了他一眼，身上太累太痛了，他趴下来，又看了他一眼。

　　芭芘气得胸口疼，嚷他：“你说啊！”

　　“芭芘……”阿青有点纠结地望着他，“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芭芘一口气没提上来，呛住了，他咳了好几声，瞪大眼珠，反手指着自己，再指指阿青，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芭芘——能他妈——喜欢你——？”

　　“行吧，我知道了，”阿青叹气，“我真的累了，让我睡会儿，其它事，明天说行不行？”

　　“不行！”芭芘中气十足，阿青一度觉得他特别像泰迪犬，精力充肺，都半夜十二点了，精神得像打了发疯剂。

　　“……行，我知道了，这段时间我不去酒吧了，被你包养了，老板，先让我睡一睡，睡醒了再谈生意内容吧。”

　　“谁他妈跟你谈生意。”芭芘丢开他的被子，不说话了。被子里的人睡得很快，趴着，两手手臂长长地伸出去，露出的肌肤上全是痕迹斑斑，只有那张歪着的脸是好的。

　　芭芘气得牙疼，磨着牙，关上灯。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