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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阙惊变
第三卷·第八十六章凤阙惊变
晨光未透,皇城已醒。
九重宫阙披红挂彩,从朱雀门到太和殿的御道两侧,牡丹与赤枫交织成十里锦缎——牡丹是大雍国色,赤枫则是北狄白狼部献上的盟礼。昨夜一场急雨洗净了琉璃瓦上的尘埃,此刻朝阳初升,整座皇城如明珠出水,流光溢彩。
萧迟兮站在摘星楼顶层,凤冠霞帔已穿戴整齐。
铜镜中的女子面容苍白,唇上胭脂鲜艳得有些突兀。她抬手轻抚心口——那里空了一半,四力失衡的虚浮感如影随形。十年寿限像悬在头顶的沙漏,但今日,她要把所有的沙都凝固成琉璃。
“陛下。”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谢孤舟一身玄底金纹婚服,腰悬斩星剑,眉宇间褪去了影卫的凌厉,却添了几分沉稳的贵气。他手中捧着半块温润如玉的骨片——正是心骨的另一半,此刻正微微泛着柔光,与萧迟兮怀中的半块遥相呼应。
“紧张?”萧迟兮转身,指尖触到他掌心那半块心骨。
微弱的脉动通过骨片传来,不是心跳,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剥离心骨那夜,两人的生命便这样缠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末将……臣只是觉得,”谢孤舟顿了顿,“今日不该如此平静。”
的确平静。北境的密报三日前已到:那颗巨卵的裂壳速度突然减缓,矿脉周围的星力波动趋于稳定。星辰教派的残党销声匿迹,南诏边境的青莲教送来贺礼,赫连灼率三千白狼骑已至京郊驻扎,连草原上最后几个顽固部落都递了降表。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心悸。
“暴风雨前的寂静罢了。”萧迟兮望向北方天际,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常人看不见的星痕,“噬星者母体在等。等一个所有人都松懈的时机。”
“那陛下为何还要——”
“因为这是最好的饵。”她截断他的话,眸中闪过一丝锐光,“大婚之日,万国来朝,星力最盛。若我是噬星者,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楼外传来礼乐声。吉时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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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前广场,百官已列队等候。
萧云霁站在文官队列最前方,暂摄国政的宸王殿下今日换上了亲王冕服,神情肃穆。她身侧,沈清弦坐在特制的木轮椅上,膝上盖着薄毯,手指在毯下轻轻敲击——这是他与慈恩寺暗桩联络的暗号。
“丞相觉得今日会如何?”萧云霁目不斜视,低声问。
沈清弦微微一笑:“风雨欲来,但未必落在我们头顶。”
他话音刚落,武官队列中传来一阵轻微骚动——赫连灼到了。
北狄王未穿狄人皮袍,而是一身大雍武将朝服,只是肩头绣着白狼图腾。他身后跟着八名赤发侍卫,个个眼神如鹰。经过文官队列时,赫连灼的目光在萧云霁身上停留一瞬,又转向后方——那里站着萧晚棠。
少女今日穿着郡主品级的宫装,眉眼与女帝有七分相似,只是气质更温婉些。她察觉到视线,抬眸对上赫连灼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两人自北境分别后的第一次相见。赫连灼原本已拟好联姻国书,却在听闻萧迟兮剥离心骨后,主动将文书压了下来。有些事,要等风浪过去才能提。
“吉时到——!”
礼官长喝,钟鼓齐鸣。
萧迟兮与谢孤舟从两列仪仗中走来。女帝凤冠上的珠帘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颌和嫣红的唇。她每一步都走得稳,只有身旁的谢孤舟能感觉到,她搭在他臂弯的手指在微微发凉。
“西窗影图,我带在身上。”谢孤舟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那是他们初遇那夜,她在西窗下画的图。后来她告诉他,那不是普通的画,是她异魂苏醒时,星穹血脉传承中的星图碎片。今日他贴身带着,算是一种护身符,也算是一个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他会守住她的西窗。
萧迟兮指尖在他臂上轻点三下。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语:我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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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祭祀繁复而冗长。
告天地,祭祖宗,授册宝……每一项礼仪都精准如钟表齿轮。萧迟兮跪拜起身时,眼前黑了一瞬,心口传来针刺般的痛——是四力失衡的征兆。
谢孤舟立刻察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半块心骨传来温润的力量,勉强压住紊乱的星核。
“还能撑住吗?”他低声。
“必须撑住。”她咽下喉间腥甜。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不是来自天空,不是来自地下——而是来自人群。
一名捧着祭酒的礼部小官突然僵住,手中玉壶“哐当”坠地。紧接着,他的眼珠开始不自然地转动,瞳孔深处泛起诡异的银灰色。同一时间,广场四周十二个方位的低阶官员,齐齐做出同样的动作:抬头,张嘴,发出无声的嘶鸣。
“星奴!”沈清弦厉喝。
木轮椅扶手中弹出一把机弩,三支短箭破空而出,精准射穿最近一名“小官”的咽喉。然而那人并未倒下,反而从伤口中溢出银色的流体——不是血,是液态星髓!
“保护陛下!”萧云霁拔剑。
禁军立刻收缩防线,但混乱已如瘟疫蔓延。那些被星髓改造的“人”开始无差别攻击,他们力大无穷,普通刀剑砍在身上只能留下浅痕。更可怕的是,他们似乎共享某种意识,攻击配合默契如一体。
赫连灼的白狼侍卫已冲入战团,狄人弯刀砍在星奴关节处,总算能造成有效伤害。但广场太大,敌人太多,禁军阵列开始出现缺口。
萧迟兮站在原地未动。
她看着那些银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们机械而精准的动作,突然明白了:“不是残党……是潜伏者。司辰临死前埋下的种子,现在发芽了。”
“种子?”谢孤舟斩星剑出鞘,剑身嗡鸣。
“星髓改造可以休眠。三年前、五年前、甚至十年前被改造的人,一直正常生活,直到今日被唤醒。”萧迟兮闭上眼,星核在体内旋转,“他在等这一天。等我大婚,星力最盛,这些‘种子’吸收足够星力才会彻底觉醒。”
话音刚落,天空骤然暗下。
不是乌云,是某种更本质的“暗”——星辰的光被吞噬了。北境方向,一道血色光柱冲天而起,哪怕相隔千里,也能看见那扭曲天穹的恐怖景象。
噬星者之卵,孵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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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白狼山口矿脉深处。
巨卵的裂壳已蔓延至底部,一只苍白的手完全伸出,五指修长,指甲如琉璃般透明。紧接着是第二只手,双手撑住卵壳边缘,用力——
裂痕如蛛网炸开。
胚胎坐起身来。
它——或者说“她”——有着与萧迟兮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肤色白得近乎透明,银发如瀑垂落。眼睛睁开时,瞳孔是深邃的虚空,其中有点点星光湮灭又重生。
“司辰……”胚胎开口,声音是重叠的男女混音,“你的记忆,我收到了。”
她——噬星者化身——站起身。卵壳碎片在身周悬浮,化作银色流质覆盖全身,凝成一套贴合曲线的战甲。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望向南方。
“萧迟兮……我的半身,我的锚点。”
矿脉中残余的星力如百川归海涌入她体内。那些战死者的怨念、恐惧、不甘,化作黑色雾气缠绕在她腕间。她伸出食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千里之外的皇城广场上,所有星奴同时僵住,然后齐刷刷转向萧迟兮,跪拜。
“恭迎……吾主。”
声音整齐划一,仿佛千万人同声。而在那重叠的音色深处,隐隐能听出司辰最后的执念,以及某种更古老、更饥饿的存在。
萧迟兮心口剧痛,半块心骨烫得灼人。她踉跄一步,被谢孤舟扶住。
“陛下!”萧云霁冲到她身侧。
“传令……”萧迟兮咬牙,“封闭九门,启动护城大阵。沈清弦,用慈恩寺密道疏散文官。赫连灼,白狼骑接管外城防务。”
她每说一句,脸色就白一分,但声音稳如磐石:“晚棠呢?”
“在这里。”萧晚棠从人群中挤出,手中捧着一只青铜匣——正是先帝留下的银匣内层。匣盖开启,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枫叶形状的玉锁。
“姐姐,这个……”
“西窗影图的另一半。”萧迟兮接过玉锁,与自己怀中的半块心骨贴合。
严丝合缝。
玉锁融化,渗入心骨。残缺的半块骨片开始生长,瞬息间补全了三分之一的缺损。萧迟兮周身泛起柔光,失衡的四力暂时稳定下来。
“先帝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她苦笑,“他把钥匙拆成了三份:星钥在我,地匙在月漓棺中,心钥的仿品给了陆修明。而真正的‘锁’,留给了晚棠。”
“为什么是我?”萧晚棠不解。
“因为你是纯净血脉,是星穹留在这世间的‘坐标’。”萧迟兮抚摸妹妹的脸,“若我失控,若我彻底被星穹记忆吞噬……你就是锚,把我拉回人间的锚。”
话音未落,北方天际的血色光柱突然分裂。
一道射向苍穹,一道如长矛般贯穿云层,直指皇城!
“来了。”谢孤舟横剑挡在萧迟兮身前。
斩星剑与半块心骨同时共鸣,剑身上浮现出细密的星纹——那是太祖脊骨中封存的记忆:三百年前,星穹降临,苍夜择主,噬星者第一次被封印的画面碎片。
而在那记忆碎片深处,谢孤舟看见了一张脸。
与萧迟兮一模一样的脸。
但不是女帝,是一个银发银眸的女子,站在星门前回眸,眼中满是悲悯与决绝。
“星穹之女……”他喃喃。
记忆碎片炸开,化作洪流涌入脑海。谢孤舟闷哼一声,剑尖垂地,但他死死撑住了——原来斩星剑不仅是武器,还是传承的媒介。历代持剑者以血为引,将对抗星灾的记忆封存其中,等待真正的“钥匙”开启。
而现在,钥匙就是身怀半块心骨的他。
“孤舟?”萧迟兮察觉异样。
“我看见了……”谢孤舟抬头,眼中金芒流转,“看见怎么对付她。”
他说的“她”,既是正在南下的噬星者化身,也是记忆碎片中那个星穹之女。原来星穹之女当年封印噬星者时,将自己的一半本源也封了进去——这才是噬星者化身与萧迟兮容貌相同的真相。
她们本就是一体两面:一面是守护,一面是吞噬。
“所以司辰要复活的不只是噬星者,”萧迟兮恍然,“还有星穹之女被污染的那一半……他想造出一个同时拥有星穹力量与噬星者本能的怪物。”
血色长矛已至皇城上空。
护城大阵的金色光幕升起,与血矛碰撞的刹那,整个京城地动山摇。光幕上裂纹蔓延,眼看就要破碎——
“还不够。”萧迟兮深吸一口气,握住谢孤舟持剑的手,“借我力量。”
两人的半块心骨同时亮起,斩星剑嗡鸣震颤。星核、狼魂、太祖血脉、残缺心骨——四力在剑身上强行聚合,尽管失衡的反噬如万蚁噬心,但这一刻,力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
“这一剑,斩星,也斩宿命。”
剑光起。
不是金色,不是银色,是混沌初开般的灰白。剑光所过之处,空间凝固,时间缓流,血色长矛寸寸崩解,化作漫天光尘。
千里之外,刚走出矿洞的噬星者化身顿住脚步。
她低头看向胸口——那里凭空出现了一道剑痕,没有流血,但本源正在流失。
“有趣……”她笑了,笑容与萧迟兮如出一辙,“我的半身,比我想象的还要锋利。”
话音落下,她身形开始模糊,化作银色流质渗入大地。不是消失,是换了一种方式南下——通过星髓矿脉的地下网络,通过教派三百年布局的隐秘节点。
而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通过星力共振,直接响在皇城广场每个人耳边:
“明日日落时,我来取回我的东西。萧迟兮……还有你欠这个世界的,十年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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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仪式被迫中断,但婚约已成。
黄昏时分,太和殿偏殿,紧急军议会。
萧迟兮已换下婚服,穿着常服坐在主位,面色比早晨更苍白几分。谢孤舟立在她身侧,斩星剑归鞘,但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北境传回的画面。”沈清弦将一叠画像铺在桌上。
画上是噬星者化身走出矿洞的瞬间,银发银甲,面容与女帝九成相似。唯一的不同是额心有一道竖痕,此刻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第三只眼——完全漆黑的、吞噬光线的眼。
“星穹之女的‘天眼’,被污染了。”巫蠡从南疆加急赶来,身上还带着草药味,“南诏古籍记载,天眼可窥命运长河。若这只眼已变成噬星之眼……”
“她能看到未来。”萧云霁接口,“看到我们所有的布置。”
殿内陷入沉默。
若敌人预知一切,这仗怎么打?
“未必。”萧迟兮忽然开口,“司辰的记忆在她体内,但司辰生前也看不透我的选择。否则他不会败。”
她指尖轻敲桌面:“预知不是万能。若未来的某个节点存在无数分支,而每个分支的概率都相近,那么预知就失去了意义。”
“陛下的意思是——”
“我们要制造‘混沌’。”萧迟兮看向赫连灼,“北狄八部虽已臣服,但草原上还有教派残党的地下祭坛,对吗?”
赫连灼点头:“三处。都在极隐秘之地。”
“全部激活。”
“什么?”萧云霁愕然。
“用假的星力波动,伪造噬星者降临的迹象。”萧迟兮目光冷静得可怕,“她依靠星力感知定位。若同时出现十几个‘信号源’,她的预知就会过载。”
沈清弦沉思片刻:“可行。但需要大量星髓作为诱饵。”
“慈恩寺地宫里有储备。”萧迟兮顿了顿,“那是先帝留给我的最后底牌。”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一名凤令暗卫跪在门外:“陛下!南诏边境急报——青莲教主苏未央率教众突袭国师府,已斩杀摩诃罗!但她在传回捷报后……失踪了。”
“失踪?”
“现场留下这个。”暗卫呈上一片染血的枫叶。
正是南疆血脉的印记。
萧迟兮接过枫叶,指尖触到血迹的瞬间,一段破碎画面冲入脑海:
黑夜,祭坛,苏未央站在星图中央,手中长剑刺穿自己的心口。鲜血滴在星图上,激活了某个古老的阵法。而阵法另一端,连接着北境矿脉深处。
她在用性命为代价,反向追踪噬星者化身的本源位置。
“疯子……”萧迟兮闭眼,“她和摩诃罗的仇,非要这样了结吗?”
“或许不止是仇。”巫蠡轻声道,“教主曾说过,她欠先帝一条命。今日,她把这命还给了先帝的女儿。”
殿内烛火摇曳。
萧迟兮攥紧枫叶,血迹渗入掌心,与她的血融为一体。冥冥中,她感觉到南方某个遥远的地方,一颗星辰熄灭了,但熄灭前,它用最后的光照亮了一条路。
一条通往胜利的、布满荆棘的路。
“传令。”她睁开眼,眸中再无迷茫,“按计划布置诱饵。谢孤舟,随我去一趟慈恩寺地宫。晚棠——”
“我在。”萧晚棠从屏风后走出,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古籍,“姐姐,我找到了。星穹共鸣的完整口诀。”
古籍摊开,最后一页画着一幅图:
两个容貌相同的女子背对而立,一个脚踏大地,一个头顶星辰,中间由一道光桥连接。图下有一行小字,用的是星穹文字,萧迟兮却能看懂:
“双生同源,生死共契。一者为锚,一者为舟。锚定现世,舟渡星海。若遇大劫,可合二为一,亦可一分为二——然分离之日,需以挚爱之血为引,以苍生之愿为祭。”
萧晚棠轻声念出翻译:“意思是,我们可以完全融合,也可以彻底分离。融合则力量倍增,但可能失去自我;分离则各自完整,但需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没说。”晚棠摇头,“后半截被撕掉了。”
萧迟兮与妹妹对视,两人眼中映出彼此的倒影。这一刻,星穹血脉隐隐共鸣,她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呼吸、甚至思绪的流动。
“先不想这个。”萧迟兮收回目光,“当务之急是明日日落。”
殿外,夜色已深。
皇城依旧灯火通明,但每盏灯下都藏着刀剑。禁军换防的频率增加了一倍,白狼骑的巡逻路线覆盖了所有要害,慈恩寺的钟声每隔一个时辰就敲响一次——那是暗号,表示一切正常。
而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层面,星力的暗流正在京城地下涌动。沈清弦坐镇丞相府,通过密道网络调度全局;萧云霁以摄政王身份安抚朝臣,将可能的恐慌压到最低;赫连灼亲自检查每一处诱饵祭坛,确保星力波动足够逼真。
子时三刻,慈恩寺地宫。
这里比想象中更大。不是寺庙地窖,而是一个掏空了半座山的巨大空间。墙壁上镶嵌着发光的星髓矿石,照亮了堆积如山的物资:兵器、粮草、药材,还有整整三排书架,上面全是星穹与噬星者的研究记录。
最深处有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口水晶棺。
棺中是空的,但棺盖上刻满了星图。萧迟兮走近细看,发现这些星图与她记忆中星穹传承的图案能拼合起来——拼合后指向同一个坐标。
“先帝到底准备了多久……”谢孤舟喃喃。
“从我出生那天起。”萧迟兮抚摸着棺盖,“或许更早。从他发现太后体内有星穹血脉开始,他就在为今天布局。”
她看向石台下方,那里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契合完整的镇国玺——也就是完整的心骨。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是一个‘净化阵’。”萧迟兮说,“完整心骨作为阵眼,可以净化被污染的星穹之力。先帝原本的计划是:等我完全掌控四力,就用这个阵法彻底消除噬星者的威胁。”
“但现在心骨只剩一半。”
“一半也够。”萧迟兮取下自己怀中的半块骨片,放入凹槽。
骨片亮起,石台开始旋转。墙壁上的星髓矿石齐齐发光,光线汇聚到棺中,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是个银发女子的虚影,与星穹之女有八分相似,但眼神更温柔些。
“月漓……”萧迟兮脱口而出。
是萧晚棠的生母,南诏巫女萧月漓。她不是单纯的巫女,而是星穹之女当年分离出的一缕善念转世。难怪她生下晚棠后就力竭而亡——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为了孕育纯净血脉的容器。
虚影开口,声音空灵:
“迟兮,若你听到这段话,说明噬星已醒,而你选择了剥离心骨救所爱之人。别后悔,这是你身为人而非神的选择,也是你父亲最欣慰的事。”
“他常说,星穹血脉是祝福也是诅咒。祝福是力量,诅咒是责任。但若为了责任完全抛弃人之常情,那与噬星者吞噬一切的疯狂何异?”
“所以,我给你留了一条后路。”
虚影抬手,指向地宫穹顶。那里刻着一幅巨大的星图,此刻正缓缓旋转,露出隐藏在星点后的密文:
“双生分离之术,需以斩星剑为刃,以心骨为砧,以持剑者之血为火。分离后,纯净者归于星,混血者留于人世。然持剑者将承因果反噬,轻则武功尽废,重则性命不保。”
“慎之,慎之。”
虚影消散。
萧迟兮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原来如此……”她轻声说,“晚棠可以选择回归星穹,获得完整的力量传承。而我留在人间,以混血之身继续为帝。但代价是——”
“我。”谢孤舟接话,声音平静,“用我的命,换你们姐妹都能活,换天下太平。”
“我不会选这条路。”
“陛下——”
“叫我迟兮。”她转身,看着他的眼睛,“今日我们已成婚。私下里,我只是萧迟兮。”
谢孤舟喉结滚动,最终低声道:“迟兮。若真到绝境,这是我的职责。影卫本就是为了守护陛下而存在。”
“你不是影卫了。”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是我的凤君,是要与我共度余生的人。哪怕余生只剩十年,我也要这十年里每一天都有你在。”
半块心骨在两人掌心之间发烫,共鸣强烈到几乎实质化。这一刻,某种更深层的连接建立起来——不是星穹血脉的共鸣,是纯粹属于“人”的情感羁绊。
地宫外传来钟声。
四更天了。
距离日落,还有八个时辰。
---
翌日,晨。
京城的百姓并未察觉到异样。昨日的混乱被解释为“狄人献艺失手”,虽然有些老人觉得那血色光柱不祥,但官府的告示写得明白:是北境矿脉试验新火药所致。
大婚庆典改为三日后的补办,赏赐照发,甚至每户还多领了一斤肉、一坛酒。于是坊间议论纷纷,都说女帝仁厚,凤君有福。
只有知情者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午时,各条战线准备就绪。
北境三处诱饵祭坛同时激活,伪造的星力波动冲天而起,强度足以乱真。草原上,赫连灼留下的暗桩开始散播谣言,说噬星者真身仍在北境,南下皇城的只是分身。
南诏边境,青莲教在新获封的三城总坛摆出大型阵法,阵眼是苏未央留下的本命剑。阵法启动时,南方天际出现青莲虚影,与北境的血色光柱形成对峙——这是做给潜在观望势力看的,表明南疆依旧稳如磐石。
京城内,沈清弦坐镇中枢,通过慈恩寺的情报网监控全国动静。萧云霁代陛下主持午朝,有条不紊地处理政务,甚至抽空批复了几份地方官的考核奏折。
一切都在掌控中。
但萧迟兮的心却越来越沉。
太顺利了,顺利得不正常。噬星者化身拥有预知能力,怎么可能被这些伎俩完全蒙蔽?除非……
“除非她将计就计。”谢孤舟说出她的疑虑。
两人此刻站在皇城最高的观星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京城。午后的阳光很好,街上人流如织,孩童奔跑嬉戏,商贩叫卖声声。
这是她要守护的江山。
“她在等什么?”萧迟兮喃喃。
话音未落,怀中半块心骨突然剧烈震动!
不是预警,是共鸣——与另一块同源之骨的共鸣。但那共鸣传来的方向不是北方,不是南方,而是……
地下。
“糟了。”萧迟兮脸色骤变,“她早就到了!通过星髓矿脉网络直接潜入京城地下!所有的诱饵、所有的布置,都是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和力量!”
几乎同时,京城七十二口古井同时喷出银色水柱。
水柱在半空中凝聚,化作万千银色丝线,交织成一张覆盖全城的巨网。网上每一个节点都站着一个“人”——有昨日现身的星奴,有今日刚刚被控制的百姓,甚至有几个低级官员。
他们眼神空洞,口中念念有词,声音汇聚成诡异的祷文:
“星辰为食,众生为祭。门开之日,旧神归来——”
巨网开始收缩。
凡是被网丝触碰到的人,无论军民,都瞬间僵住,皮肤下泛起银光。他们在被同化,被改造成新的星奴。更可怕的是,网丝在抽取他们的生命力,通过地下脉络输送向某个中心点。
“她在吸取全城生灵的生机,加速孵化最后的形态!”谢孤舟拔剑,“必须找到中心点!”
斩星剑指向东南方——国子监方向。
那里是京城文脉所在,也是地气最纯净之处。噬星者选择那里作为献祭的中心,不仅是为了力量,更是为了玷污人族文明象征的恶毒快意。
“走!”
萧迟兮纵身跃下观星台,谢孤舟紧随其后。两人在屋檐间疾驰,身后禁军与白狼骑开始疏散百姓,但银色巨网收缩太快,已经有人被完全同化,反身扑向曾经的亲友。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国子监大门紧闭。
但门缝里渗出的不是光,是粘稠的银色流体。流体所过之处,青石板被腐蚀,草木枯萎,连空气都变得沉重。
萧迟兮一掌震开大门。
院内,景象骇人。
祭坛已经搭好——以圣人雕像为基,以藏书阁的典籍为柴,以被控制的监生为祭品。坛心站着银发银甲的化身,她脚下踩着一道旋转的星图,星图的每一道纹路都延伸向一个被束缚的监生。
而她的手中,提着一个人。
萧晚棠。
少女面色苍白,但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她颈间戴着一枚枫叶吊坠,此刻正发出微弱的红光,勉强抵御着化身的侵蚀。
“放开她。”萧迟兮一字一顿。
化身——该叫她什么?星穹之女的黑暗面?噬星者的容器?——转过头来,第三只眼完全睁开,漆黑的瞳孔映出萧迟兮的身影。
“我的半身,你终于来了。”她微笑,“我等你很久了。等你们姐妹齐全,等这满城生机达到峰值……然后,完成三百年前未竟的仪式。”
“什么仪式?”
“星穹之女当年封印噬星者时,将自己一分为二:善念转世成萧月漓,恶念与我融合。但她留了后手——若后世出现双生女,且都觉醒血脉,便可重启分离之术。”
她掐着萧晚棠脖子的手收紧:“只不过,这次分离的不是善恶,而是‘星’与‘人’。晚棠回归星穹,补全我的神格;你留在这里,作为我降临人间的锚点。至于这满城生灵……是我送给这个世界的见面礼。”
疯子。
不,她本来就是疯狂的具现化。
萧迟兮握紧拳头,星核在体内疯狂旋转,四力失衡的反噬如潮水般涌来。但她不能倒,不能退。
“姐姐……”晚棠艰难开口,“别管我……用那个……分离之术的完整版……”
“什么完整版?”
“古籍被撕掉的那页……我昨晚……想起来了……”晚棠每说一个字,脸色就更白一分,“需要三把钥匙同时插入星门……墨珠、青黑钥、心骨……然后以双生之血为引……可以……可以永久封印……”
她没说完,化身就掐断了她的声音。
“聪明的小家伙。”化身冷笑,“可惜,你们凑不齐三钥。心骨只剩一半,星门永远无法完全闭合。”
“是吗?”
谢孤舟忽然上前一步,斩星剑横在身前。
剑身开始发光,不是剑光,是骨光——太祖脊骨中封存的记忆全部释放,化作实质的金色流质,流质在空中汇聚,渐渐凝成一块残缺的骨片形状。
正是心骨缺失的另一半。
不是实体,是三百年来所有持剑者以性命温养的“念”。它不能替代真正的心骨,但可以暂时补全阵法。
“以我谢氏世代忠魂为柴,以斩星剑为媒介。”谢孤舟的声音响彻天地,“请太祖英灵——助我补天!”
金色骨片落下,与萧迟兮怀中的半块心骨贴合。
严丝合缝,光芒大盛。
完整的镇国玺虚影在天空浮现,玺下压着一道缓缓开启的星门——那就是封印噬星者的通道,三百年来一直隐藏在时空夹缝中。
“现在,三钥齐了。”萧迟兮取出墨珠与青黑钥。
两把钥匙悬浮而起,飞向星门两侧的锁孔。心骨虚影飞向中央锁孔。
只差最后一步:双生之血。
化身终于变色:“你们疯了!这样强行封印,你们两个都会死!”
“那就一起死。”萧迟兮看向晚棠,眼神温柔,“妹妹,怕吗?”
晚棠笑了,尽管泪水滑落:“有姐姐在,不怕。”
“好。”
萧迟兮割破掌心,晚棠咬破舌尖——两股鲜血汇合,飞向星门。
封印,启动。
星门开始闭合,恐怖的吸力从门内传来,要将噬星者化身拖回永恒的囚牢。化身尖叫着挣扎,银色丝线崩断,她脚下的星图寸寸碎裂。
但她突然做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放开晚棠,转身扑向萧迟兮。
不是攻击,是拥抱。
“那就……一起进去吧。”她在萧迟兮耳边低语,声音里竟然有一丝解脱,“这囚牢,我独自待了三百年……太寂寞了。”
星门完全闭合的最后一瞬,萧迟兮感觉自己被拖了进去。无尽黑暗吞噬了她,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见谢孤舟的嘶吼,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死死抓住了她的手腕。
然后,是坠落。
永无止境的坠落。
---
再次睁开眼时,萧迟兮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空之中。
脚下是星辰组成的河流,头顶是倒悬的宫殿。前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银发银甲的化身,一个是穿着星穹长袍的温柔女子——正是记忆碎片中的星穹之女。
不,现在是三个“自己”对峙。
“这里是我的意识深处?”萧迟兮问。
“是星门内部的‘间隙’。”星穹之女开口,声音空灵,“也是当年我封印噬星者时,留下的缓冲地带。时间在这里几乎静止,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化身冷笑:“有什么好谈的?要么你们让我出去,要么我们一起困死在这里。”
“有第三条路。”星穹之女看向萧迟兮,“当年我分离善恶时,留下了一个漏洞:若后世有双生女同时觉醒,且都愿意牺牲,就可以彻底净化噬星者的污染。”
“怎么净化?”
“用‘爱’。”星穹之女说得认真,“噬星者以绝望、恐惧、仇恨为食。但若有足够强烈的、属于‘人’的情感冲击,就可以瓦解它的核心。”
她抬手,虚空中浮现出画面:
是谢孤舟。
他半个身子卡在正在闭合的星门中,斩星剑插在门缝里强行撑开一线,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但他死死抓着萧迟兮的手腕不放。
画面外传来他的声音,破碎但清晰:
“迟兮……回来……你说过……十年……一天都不能少……”
然后是晚棠,她跪在星门外,双手按在地面,纯净的星穹血脉化作光柱注入门缝:
“姐姐!我用血脉共鸣撑住门!你快出来!”
再然后,是萧云霁、沈清弦、赫连灼、巫蠡、甚至远在南诏的青莲教众……所有人的信念、祈祷、愿力,都化作金色光点,汇聚向星门。
这些光点进入虚空,落在萧迟兮身上,温暖如春阳。
化身开始颤抖。
她周身的银色铠甲出现裂痕,第三只眼痛苦地闭合。那些属于噬星者的疯狂与饥饿,正在被这些“人”的情感消融。
“不……不可能……”她跪倒在地,“我是神……我是永恒……”
“你不是神。”萧迟兮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你只是星穹之女当年的一缕恐惧,被噬星者放大、扭曲而成的怪物。但恐惧本身不是错,错的是被恐惧吞噬。”
她伸出手:“回来吧。回到‘我们’之中。”
化身抬头,银眸中第一次出现迷茫:“回……去哪里?”
“回我们的心里。”星穹之女也蹲下来,三个容貌相同的女子围成一个圈,“你是我的恐惧,迟兮是我的转世,晚棠是我的纯净。我们本就是一体,只是被命运撕成了碎片。”
“现在,该拼回去了。”
三个人的手叠在一起。
银光、金光、血光交织,最终化作柔和的白光。白光中,身影开始融合,记忆开始汇流:星穹降临的古老画面、大雍三百年的王朝兴衰、萧迟兮十七年的人生、晚棠在民间的成长、甚至化身在星门内三百年的孤寂……
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完整。
当光芒散尽,虚空中只剩下一个女子。
她有着萧迟兮的容貌,晚棠的纯净眼神,化身的银发,以及星穹之女额心的天眼——但此刻天眼是闭合的,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竖痕。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说:
“我是……萧迟兮。也是晚棠,也是星穹,也是那个被困的可怜怪物。”
“不。”另一个声音响起。
谢孤舟从虚空中走出——不是实体,是他的意念投影。斩星剑撑开的门缝,让他的一缕意识挤了进来。
“你只是萧迟兮。”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是大雍女帝,是我的妻子,是晚棠的姐姐。其他的,都是过去。”
温暖从掌心传来。
那些混乱的记忆开始沉淀,属于“萧迟兮”的部分浮到表面:她的抱负,她的责任,她对这片江山的热爱,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深情。
“你说得对。”她笑了,眼泪却滑落,“我只是我。”
星门外,晚棠感觉到血脉共鸣的变化——从混乱到纯粹,从分裂到统一。她立刻咬破手指,以血为引,在空中画出一道星图:
“姐姐!用这个坐标!我拉你出来!”
坐标亮起,虚空中出现一扇光门。
萧迟兮回头看了一眼这片星辰虚空,然后牵着谢孤舟的意念投影,走向光门。
在踏出门的最后一瞬,她听见身后传来星穹之女最后的低语:
“好好活着。替我看遍这人间烟火。”
光门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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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世界,国子监院内。
星门已经消失,银色巨网崩解,被控制的百姓纷纷倒地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晚棠力竭瘫坐在地,被赶来的赫连灼扶住。
而祭坛中央,萧迟兮缓缓睁开眼。
谢孤舟跪在她身侧,双手依旧死死抓着她的手腕,尽管他自己的手臂已经血肉模糊——那是被星门夹伤的。
“我回来了。”她轻声说。
谢孤舟愣了一瞬,然后用力将她拥入怀中。这个从来克制的男人,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肩膀微微颤抖。
萧迟兮回抱住他,然后看向周围。
萧云霁带着禁军冲入院内,看到她还活着,长舒一口气。沈清弦坐在轮椅上,难得露出笑容。巫蠡已经开始检查昏迷者的情况。
一切,都在好起来。
但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变化。
四力完全平衡了——星核、狼魂、太祖血脉、心骨,此刻和谐共处,甚至比剥离心骨前更稳固。而那十年寿限的阴影……消失了。
不是延长了寿命,是她找回了“完整”。
星穹之女、化身、晚棠的血脉精华,在星门内与她彻底融合。现在的她,既是大雍女帝,也是星穹在人间最后的代行者。她拥有完整的力量,也承担完整的责任。
但这一次,她不是孤独的。
晚棠跌跌撞撞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姐姐!”
“我在。”萧迟兮抚摸妹妹的头发,“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嗯!”
赫连灼站在几步外,欲言又止。萧迟兮看向他,点了点头:“北狄王,多谢。”
“分内之事。”赫连灼抱拳,目光却落在晚棠身上,终究没说什么。
有些事,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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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大婚补办。
这次没有意外,没有偷袭。全城张灯结彩,百姓自发涌上街头,高呼“陛下万岁”“凤君千岁”。
太庙前的仪式终于完整走完。当礼官宣布“礼成”时,天空飘下细雪——今冬第一场雪,来得恰到好处。
萧迟兮与谢孤舟执手站在高台上,接受万民朝拜。
雪落在她凤冠上,落在他肩头。两人对视,眼中只有彼此。
晚宴设在太和殿,百官列席,北狄、南诏、青莲教皆有使者来贺。萧云霁代表皇室致辞,沈清弦以丞相身份主持宴席,一切都井然有序。
宴至半酣,萧迟兮离席,独自走到殿外回廊。
雪还在下,皇城银装素裹。远处坊市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百姓的欢笑声。
一只手从身后为她披上大氅。
“怎么出来了?”谢孤舟问。
“透透气。”她靠在他肩上,“顺便想想以后。”
“以后?”
“嗯。”萧迟兮望着雪夜,“噬星者的威胁暂时解除,但星辰教派的残党还在,南诏需要安抚,北狄需要巩固,朝堂需要整顿……还有,我要找到彻底关闭星门的方法,而不是每次都用封印。”
谢孤舟沉默片刻:“我会陪你。”
“我知道。”她微笑,“所以才敢想这么多。”
廊下传来脚步声,晚棠提着灯笼走来,身后跟着赫连灼——两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但眼神交流间已有默契。
“姐姐,沈丞相找你。”晚棠说,“关于明年春闱的改革方案。”
“这就去。”
萧迟兮转身,又停住,回头看向谢孤舟:“对了,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那日在星门内,我看见了我们的未来。”她笑意盈盈,“虽然只有片段……但我看见白发苍苍的我们,还牵着手,在御花园里晒太阳。”
谢孤舟怔住,然后缓缓笑了:“那很好。”
“是啊,很好。”
雪落无声,灯火温暖。
这一夜,大雍迎来了真正的安宁。而未来的路还长,但有彼此相伴,有至亲相守,有忠臣良将在侧——
这万里江山,终将开创盛世。
而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三卷·凤鸣天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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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预告:九重深宫】
后宫风波起,前朝权争未休。双生姐妹如何在宫廷中寻找各自的定位?谢孤舟从影卫到凤君的身份转变,将面临怎样的考验?而北狄王的联姻之请、南诏新王的朝贡、青莲教在南疆的扩张……新的挑战已在路上。
更深的秘密即将揭开:星穹之女当年为何选择降临此界?太祖与星穹之间究竟有何契约?而噬星者母体在域外的低语,似乎预示着一场跨越星海的战争,正在悄然逼近。
第四卷《九重深宫》,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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